第14节
  蒋泊舟把酸奶杯丢到垃圾桶里,站起身来按亮客厅的灯。
  梁月上一次见何绵绵,两人还穿着宽大的校服,马尾辫高高束起来,脑门儿亮堂地露出来。
  十年匆匆,时光似乎对温柔可爱的人都特别手下留情。
  何绵绵一见梁月,当即丢下钥匙,迎上来就是一个暖暖的拥抱。一件毛绒外套,剪了短发,刘海儿下面的圆眼睛依旧亮晶晶的,里头清澈如泉水,没一丝杂质。
  “好久不见啊!”何绵绵退后一步,拉着梁月的手,把她从头发丝儿看到脚尖,赞美真诚,叫人心里都是一暖,“你变了好多,但这个风格好适合你呀!之前发布会的新闻,我看过了,看见你了!太漂亮了!”
  “上回跟陆和渊说过,让他带你来,结果你太忙了,可惜了。”
  “是了,跟今天同一个甲方,事情特别多,烦死了。”何绵绵把外套脱掉,挂在玄关的架子上。“房子看得怎么样?还好吗?”
  梁月双手一摊,“你带合同了吗?我现在就可以签。”
  “有呀!”何绵绵喜笑颜开,从包里翻出合同来,翻来翻去在找笔。“你要在彭城呆多久?我这里都可以长租的,多久都可以。”
  “国内一般都是一季度一季度的吧,以后的事情还难说。”
  何绵绵翻出合同和笔,走到餐桌边上,跟梁月一同坐下。
  “你现在是版权经纪人对吧?老陆之前跟我提过一下。我觉得,不如一个月一个月地来,可能对你来说方便一些,押金也算了吧。”
  何绵绵说得有道理,梁月也确实更喜欢,只是市场上一般租一压三,按季度来算,很少有房东愿意接受月租,不要押金更是闻所未闻。
  何绵绵说:“我之前把房子租给彭大的学生,近嘛,但感觉不太好。索性我就不租了,时不时回来住一两天,工作方便点。”何绵绵把合同摊开,点了几个需要填写的空,“但是如果是租给你的话,你直接借住也没关系。”
  蒋泊舟帮腔:“你得一年后才能买房,长租也好,免得麻烦。”
  何绵绵深知蒋泊舟的脾性,睨了他一眼,“蒋大少爷,你帮我推销,我可不会给你回扣。司马昭。”
  梁月眼尾上扬,瞧着蒋泊舟那副吃瘪的模样。
  “按季度吧,免得你和我忙起来,续租啊什么的比较麻烦。我这边以后要是买房,流水也好弄。”
  “也好。”
  梁月从何绵绵手中接过笔,将合同写好,扫了两眼,在末尾签上名字。
  一式两份,合作愉快。
  “好啦!”何绵绵收好合同,把小区门禁卡交给梁月,顺手摸出手机来看了一眼微信。“噢,我得去接老陆下班。”
  蒋泊舟把梁月的大衣顺手拿上,三人一起往外走。
  电梯缓缓往一楼下去。
  “我送你去酒店拿行李?”蒋泊舟问梁月。
  梁月看着电梯上逐渐变小的数字,“不急,想去吃点东西。绵绵,以前彭城一中外面那条小吃街还开吗?”
  何绵绵闻言回头,“啊!还有的!两、三个月前吧,初中班有个聚会,你还没回国,去的就是那里,那家韩料也还在。大冬天的,我也好想吃部队锅啊!”
  “一起吗?我今天晚饭还没着落。”
  电梯门打开,周围的温度一下子降下来。
  何绵绵拢住自己的衣领,忍不住发抖。“好啊,你跟蒋泊舟先过去吧,我开车捎上老陆,等会儿就到。”
  “待会儿见?”
  “待会儿见。”
  第13章 第13朵玫瑰
  下班高峰期,路上堵得水泄不通。
  梁月看着前面一路的车屁股,把周围能看见的车标都数了一遍,前面的红绿灯还是远在天边一样。
  车被堵住,心里便会莫名烦躁。梁月的手伸向手包,摸出那盒烟,夹着打火机抽出来,捻出一支烟来含在唇间,打火机啪嗒一声,火苗亮起来。
  她这才想起来,烟还夹在两片薄薄红唇间,歪头来问蒋泊舟,声音都带上两分含糊软糯:“介意吗?”
  蒋泊舟睨了她一眼,满眼都写着不乐意,伸出一只手来,掌心朝向她,又折返回去,将自己的口鼻挡住。
  “我介意。不可以。”
  梁月一下被逗乐,火苗缠上细长的烟,她双颊一陷,烟雾跟着笑重新涌出来。
  “你介意个屁,老烟枪。”
  梁月抬手,食指与中指微微屈起来,烟被夹在那葱段似的手指间,仿佛一动就会掉。
  车在蒋泊舟手中,他却没开天窗,任由烟雾丝丝缕缕地飘着,薄荷与玫瑰,在车里头酝酿。
  她就那样,夹着烟,打量着他。
  忽地,梁月伸手将安全带抻长,伏身过去,手探向蒋泊舟的裤兜。
  缥缈的玫瑰香涌过来,男人的下颌骨一瞬明朗起来,连带额头青筋都浮现。
  连他大腿都没有碰到,只是捏住裤兜中往外露出一角的烟盒,一瞬抽离,将周围淡淡的烟雾都卷走。
  女人的背回归坐垫靠背,细长的烟回归红唇指尖。梁月扳开那薄薄烟盒,抽出一根来,打火机啪嗒作响,也将那根烟点燃。
  烟递过来。一侧卷着烟雾蒸腾,一侧被夹在她的手指间。
  蒋泊舟喉头滚动,终究按开了天窗。深深的眼中漆黑一片,倒映着梁月张扬得意的笑容。
  他伏身过去,将那烟叼住,唇碰着她的指腹,蜻蜓点水。
  天窗开尽。
  红灯还亮着。
  两人同时将唇间的烟取下,烟雾从唇间涌出,几乎是一样的烟圈,打着卷往上飘。
  蒋泊舟问:“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忘了,以前跟你和你那些狐朋狗友玩儿得久了,二手烟吸多了,就会了。”
  梁月偏头看向外头,车流渐渐动起来,前头换了绿灯。
  蒋泊舟踩下油门跟紧,下颌线咬得明显,衬得双眼中黑暗更冷。
  “你今天怎么有空出来吃饭?没有女朋友要陪吗?”梁月蓦地问了句。没等蒋泊舟回答,又悠悠补了句,“或者说,未来女朋友?”
  那话中带着笑声,轻快,像极了陆和渊平日里对他的善意嘲讽,蒋泊舟听不出一丝酸味。
  “怎么?陪你去当电灯泡不好吗?免得你吃柠檬吃太多。”
  “我吃他们俩柠檬的时候,你还在定海刷五三呢!乱讲什么大话。”
  “我不刷五三,我刷衡水卷的。”
  “行行行,衡水给你多少钱,我五三给你双倍!”
  梁月笑得咳起来,还得蒋泊舟伸手去给她拍着背顺气,这才缓过来。
  “哎,蒋泊舟,之前那个……”
  话还没起头,梁月手包里的手机却响了。
  梁月咬住烟,低头去把手机摸出来。铃声响着,梁月却看着那屏幕,愣了会儿神没接起来。
  蒋泊舟心中生起疑惑来。
  梁月将嘴边的烟取下,伸手去把天窗拉好,连车窗都关上。这才接了电话。
  车内安静一片,外面的嘈杂车流被隔离开去。
  “喂,嗯,在开会呢。”
  柔而娇,蒋泊舟额头青筋又浮现。
  电话还没挂断。
  “今天不能过去了。可能啊,明晚吧,嗯,明晚应该可以的。”
  “我也没办法啦,突然之间要说开会的,我有什么办法呀。要是结束得早再call你咯。”
  “好好好,你不缺人陪,不缺拉倒。”
  连“拜拜”都没说,梁月直接挂掉,脸上的笑一下子就消散,半分都没留下。
  “谁啊?”
  车拐过一个弯,路上的车终于少了。
  蒋泊舟将领口扯松,指腹碰到吊坠,火一样烫。
  “甲方爸爸呗,还能是谁?”梁月拉下车窗,推开天窗,把烟都散出去。
  甲方爸爸?谈生意,晚上谈?明晚也可以谈?她在开会,和他吗?
  这些手段,都是从哪里学的?是谁教她的?汪释?还是连他都不知道名字,没有见过面的人?那人还教会了她什么?教她抽烟吗?也教她玩龙舌兰长城了?
  蒋泊舟只觉得胸前被压得厉害,胸腔里头的空气似乎不够用,叫他的额头都开始隐隐痛起来。
  又是那种感觉,像是回到新银湖的地下停车场,恨得他牙根痛痒,恨得一颗心都鲜血淋漓起来。
  若是再说一句话,蒋泊舟都怕自己会发火,只咬着牙,牙根酸软,也不敢松口。
  梁月低头捏着手机发微信,烟在手指间慢慢烧着,烧到头了,便被按灭了丢掉。
  一路无话。
  两人到那家韩料店时,陆和渊跟何绵绵的车也刚好停在店门口的路边,梁月一眼认出何绵绵的mini cooper,下午才看着她开走。可先开车门钻下车的,却是庞戈那小子。
  何绵绵跟着下车,笑眯眯地迎过来拉住梁月,双眼弯似月,那对卧蚕衬得整个人都甜甜的。
  梁月跟何绵绵打了招呼,由得她挽住自己的手臂,正要往里头走,抬眼却注意到何绵绵身后的陆和渊。
  他脸色不好,看得梁月也吓了一跳。
  梁月低声问何绵绵,“陆和渊怎么了,你们吵架了吗?”
  “没有啊!”何绵绵回头看了陆和渊一眼,努着嘴,“可能是公司的事情?今天蒋泊舟不是陪你看了一天的房吗?可能他气这个?或者是,庞戈刚刚粘着要过来,他生气了?他下班的时候脸色一般都不太好看。你也知道,技术部嘛,总这样,吃个饭就好了。”
  梁月笑了笑,眼眸垂下去。陆和渊脾气是阴晴难测,梁月也知道。除了对着何绵绵,梁月就没见过他怎么笑过。但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不一样。
  蒋泊舟在来之前已经订了位子,五人一进店里,便报了手机号,到订的桌子边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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