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宾利往前开,爬上停车场出口的斜坡,重见天日。
  蒋泊舟瞄了一眼那地址,忍不住拧起眉头,“位置怎么这么偏?”
  “空大”和goc都在彭城西的西山区,而梁月输入的地址,却跨了整个彭城,在城东的东海区。从城西到城东,地铁都得将近两个小时。
  梁月掏出口红来,就着蒋泊舟车上的镜子补妆,把晨间的温暖橘红,换着她最常用的铁锈红,“租金便宜呗,你是不知道,住酒店一个月,我都快心疼死了,恨不得每天都赖在那张床上,好叫每一分钱都看起来值得一点。”
  蒋泊舟有些疑惑,并不觉得她这套说辞可信,“汪释那辆布加迪呢?你没要个好价钱?”
  “还回去了呀。”
  蒋泊舟,“……”
  梁月对着镜子,抿了抿殷红嘴唇,果然,还是吃小孩色更适合她。
  “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会去狠狠宰了那小子一刀吧?有道是‘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我把车给还回去了。汪释说要给我一套房,我本意没想拒绝,可手续太难办。破国籍,没用死了!不过,后来小太子是想让我直接住进去来着,但我要真的拎包入住,好像这个局面就变得不健康不好看了,你说是吧?”
  蒋泊舟从胸膛里发出一声笑,她梁月如今也还知道什么好看不好看的?
  一个美而艳,一个富而豪,房子上写着他的名字,房子里放着她的东西。
  只怕梁月要真的住进去,蒋泊舟会飙车过去将汪释直接打残。不,只要是那套房是汪释给她,他就已经能发飙发狂,哪里管房产证是姓汪还是姓梁。
  “所以啊,我总得自力更生。”梁月拍拍手掌,把那镜子合了上去,“以前你赢的车钥匙,我都是还回去的呀!蒋泊舟你交的都是些什么朋友,我还了钥匙,他们还买五三寄到我学校。”
  蒋泊舟爆笑,直握着方向盘咳嗽起来。
  这个蒋泊舟倒是知道,梁月气急败坏,将那一套套的五三丢给他签名,然后放到定海中学的贴吧上卖,标题起得惹眼——“定海状元蒋泊舟开光版五三,附赠考神帅照明信片”。
  不得不说,梁月的商业头脑很早就在,买一套送明信片,买两套送小日历并夹子,配了一张图,百日日历、加油话语、考神保佑,一套放在桌面,时时鼓励。
  “那套印在明信片上的照片,你怎么拿到的?”
  “彭大的贴吧上一求你的帅照,应有尽有。有几张,是蒋老师给我的。”
  蒋嘉雪没有子女,蒋泊舟母亲早逝,几乎在蒋嘉雪膝下长大,只是高中去了定海市读。
  梁月似乎想起了什么更有趣的事情,嘴角的笑只藏不住。“你不知道吗?蒋老师包里一直都会放两张你的照片,去公园跳舞的时候总能用的上。等会儿孟老师问起来的时候,正好能让她带一张回去。”
  蒋泊舟只觉得额头青筋都跳起来,你来我往,蒋泊舟没有不还口的道理。
  “孟老师话多了些,长得倒是五官周正。女儿大概模样也不错,可以见见。”
  梁月笑得更欢,“蒋泊舟你什么时候饥不择食成这个样子了?‘蒋泊舟相亲’这五个字说出去,真叫人大牙都要笑掉。”
  “美艳不可方物是一款,小家碧玉也是一款。怎么就不能相亲了?”
  梁月手肘抬起来,撑在车门上,扭头去看他,“好好好,要是小家碧玉的不好分手,我不介意陪你演演戏,大家这么熟,八八折怎么样?我正好缺套房。”
  蒋泊舟与她对视一眼,但笑不语。
  车一路向东开,将城西的高楼大厦甩在脑后。
  梁月看中的小区有些老,物管安保却还都很到位,门卫一直拦着蒋泊舟不让开车进去,一定要等到房东下来接,才放他们俩走进去。
  房东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妈,笑眯眯的,看起来挺好相处,领着梁月和蒋泊舟上楼,还一路为外头安保拦下他们两人的事情说着抱歉。
  梁月笑着安慰房东大妈,“也不是什么大事,这样的话,住在这里还放心一些。”
  老式小区,最高不过八楼,没装电梯。要出租的房在三楼,还算凑合。一层三户,那一户在中间,是最小的户型。
  两房一厅一卫,阳台连着客厅,封闭式阳台,连放盆花的地方都没有。
  家具是齐全,款式却老旧,配着洗衣机,却没有烘干机,搭上这样的阳台,要不衣服得阴干,要不就只能上天台晾衣服。
  梁月越看笑容越凝固,偏头一看蒋泊舟,蒋大少爷可一点不含糊,直接拧起了眉头,把绅士风度和什么待人接物都抛诸脑后。
  说实话,一踏进来这栋楼,蒋泊舟就想拉着梁月扭头就走。忍到现在,蒋泊舟自认自己守住了蒋家的家教家训。
  两人踱步到卧室转了转,难得挑不出毛病的地方,床是床,窗是窗的,飘窗上的坐垫也合人心意。
  “一个月多少?”蒋泊舟沉声问,几近与她耳语。
  梁月比了七个指头。
  彭城如今寸土寸金,其实也不过是平均市价。
  蒋泊舟啧啧两声,“还不如你住到我那儿去。”
  第12章 第12朵玫瑰
  梁月白了他一眼,尖酸怪气,“这多不好意思,万一小家碧玉来找你,我正好洗完澡出来,怎么办?”
  蒋泊舟无话可说,吞了苍蝇一般,摸摸鼻子,看着这房子,越看越恶心。他翻出手机来,打开微信,翻出何绵绵的,拇指敲击,发了一条文字过去。
  一旁,梁月往飘窗那边一坐,正感受上头的光线,脸色难以言喻,写满了纠结。
  房东大妈在外头抠手机,并不着急催促他们,也不知道是不会做生意,还是真是不愁租。
  蒋泊舟跟何绵绵聊得差不多,走到梁月身边坐下,“何绵绵有房出租,就在彭大旁边,位置不错,六十平米小两层loft,她做室内设计的,硬软装修家具一应俱全。”
  “不愧是地头蛇,有你的。”
  梁月抄起手包就走,一丝留恋也无。
  ……
  蒋泊舟对于何绵绵那套房子的评价不过寥寥数语。但只要听到“何绵绵”三个字,梁月也就没什么好犹豫担忧的了。
  何绵绵其人,要是说家世富裕程度,生活优渥与否,事业成就如何,跟陆和渊相比,是真的担得上“女强男弱”这四个字。不管是2020年,还是0202年,不得不承认的是,尽管“男强女弱”和“女强男弱”都容易导致情感危机,但“女强男弱”确实要看起来脆弱一些,矛盾要容易提前爆发一些。
  陆和渊跟何绵绵这对,从初中开始到如今,爱情长跑十数年发狗粮如一日。实在是令人发指,啊不,是啧啧称奇。
  但如果是熟悉两人性格的朋友,当然会觉得,这是像太阳东升月亮西沉一样,自然到不行的。
  陆和渊顾家宠妻,三句话不到就掏手机跟女友发微信,下班点一到立马提包回家。何绵绵呢?书香世家富养出来的女儿,单纯随和,龙虾鲍鱼也可,章鱼小丸子也行。实在是不能让人不爱。
  梁月初一就认识何绵绵,初中同班,初三还同桌了一年,高中时何绵绵走了艺术生的路,但兜兜转转,借着蒋泊舟和陆和渊,两个人又是能够常常见面。
  算不上闺蜜挚友,但梁月形单影只,要说最亲近的女性朋友,也就是何绵绵了。
  稀少的总是可贵,以至于梁月这些年在国外,关注国内这群人的事情,总会多带上何绵绵一份。考上省府的知名美院,又去帝都继续读书,出国深造,师从大牛,何绵绵的名气日盛,足以她心安理得地窝在彭城,猫狗双全。
  梁月走进何绵绵那套房子的时候,诚然也理解了为什么何绵绵作为乙方,还常常能理直气壮地谈生意。
  离彭大步行不过十分钟。如果以新银湖、goc和“空大”画一个三角形,何绵绵的房子就在这个三角的中心点。好地段。
  16楼,一梯两户。
  蒋泊舟低头看了一眼微信界面,另一只手握住门把手,在液晶屏上输了密码。
  “何绵绵接了个单子,得晚点儿过来。”
  门锁响声悦耳,两人推门进去。蒋泊舟在玄关处停了一会儿,左右柜子开了一遍,终于找到两双拖鞋给他和梁月换上。
  公寓里头采光极好,将近下午两点,屋子里头暖暖的一片,阳光能一路铺到客厅中央,沙发有一半都在暖黄色的光里头。
  毕竟曾经是何绵绵自己的房子,方寸都是她自己设计的,大到米白与亚麻的主调色,小到电视柜上头的小摆件,处处温和可爱,有着何绵绵的影子。
  梁月有些疑惑,“你刚刚不是说,她这房子租出去过吗?最近又装修了一遍?”
  “嗯,何绵绵说她本来没打算再往外租,之前那对租客把这里搞得乌烟瘴气的。她还收拾了很久。”蒋泊舟看了眼微信,告诉何绵绵他们俩已经到了。“你要喝点什么?何绵绵说厨房里咖啡茶果汁都有,她和陆和渊上周才回来住过几天。”
  厨房与餐厅一体,客厅与阳台的交界处就是工作区,梁月站在客厅中央,转身往小二层看。一道扶手楼梯在中央,充当屏风把玄关和客厅隔开,楼梯是个带着弧度的梯形,左右引向围栏,通向小二层上两个分隔开的卧室。
  梁月往小二层的卧室区走去,扶着楼梯往蒋泊舟那边看了一眼,“酸奶有吗?早茶吃得有点儿腻。”
  二层是两间卧室用日式的推拉门隔开。卫浴在一楼,与厨房和餐厅依着楼梯左右对称,何绵绵常年跟酒店有合作,不论是起卧还是卫浴,细节部分都做得极致,叫人挑不出一点儿毛病。
  蒋泊舟端着东西从厨房出来,看见梁月走下楼梯。
  “合心意吗?”
  梁月从蒋泊舟手上接过那盒酸奶,舀了两口,止不住地点头。
  新精巧,和那间老破大相比,简直云泥之别。
  “要我是何绵绵,有这房子,打死我也不会搬去跟陆和渊住。”
  蒋泊舟侧身拉上客厅的窗帘,转身到沙发上坐下,将电视打开,“看部电影吗?何绵绵说那边估计还得两三个小时才能结束。”
  动作片轻喜剧在屏幕上来回转换。
  “你不用去上班吗?蒋先生?”
  说是这么说,梁月还是笑着在沙发上坐下,扯了个抱枕来垫着手里的酸奶杯,舒舒服服地窝着。阳光将沙发晒得暖暖的,每一寸都写着惬意。
  “蒋家缺了我半天,还是蒋家。我先给你找到房子定下来再说。‘初恋小事’看不看?”
  “蒋泊舟你什么时候这么少女心?要那个,‘恐怖游轮’。”
  “烧脑的看第三遍就不好看了,是你该补一补少女心,阿月。”
  “去你的蒋泊舟!”梁月一脚踹在蒋泊舟小腿上,险些把酸奶杯碰倒。
  蒋泊舟笑着,还是点了“恐怖游轮”。
  片头开始,梁月往蒋泊舟身上靠,侧身窝着,背贴着着他的手臂。
  屏幕上女主角捞起被水泡着的玩具船,蒋泊舟抬手绕过梁月的肩膀,捏住酸奶勺子,舀了一口吃掉。
  “这酸奶不错。”
  “咦,你自己吃吧,我不要别人吃过的。”
  梁月把酸奶杯子往他手里一塞,眼睛只盯着屏幕。不吃别人吃过的?几个小时之前她才从他碗中夹走了虾饺一只。
  蒋泊舟垂眸看她头顶的发旋,小小的,靠近发根的头发带着些自然卷。
  第一次看“恐怖游轮”时,也是蒋泊舟带着梁月看的,电影院看的首映,出来的时候梁月指尖都是冰凉,却还是止不住地跟蒋泊舟聊。
  这个是不是象征什么?那个是不是象征什么?
  蒋泊舟可不是梁月,初中就能将西方文学史倒背如流,从北欧神话到希腊众神,要是真的抠出来撕碎了吹,梁月能用它写篇论文。
  蒋泊舟能做的就是带她第二天又去刷了一遍。
  后来,梁月攻读文学硕博,蒋泊舟做游戏搞营销,倒是有根源可追溯。
  片头刚刚播完,蒋泊舟还想再挑一部,梁月一看手机的时间,已经快五点了,正想说别看了,玄关处传来一阵短促轻快的音乐——开门声。
  “是绵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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