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七章 祝祷
  宫殿之中一直回荡着女人的惨叫之声,那惨叫的声音经久不绝,听的周围胆小一些的宫婢都捂住了耳朵,那是听到了就会做噩梦的痛呼,这一辈子只要听到了那种因为皮肉分离的极度痛苦而出的声音…。那么剩下的人生就再也不会忘记了。许茗玉承受着剧烈的痛苦,她疯狂的挣扎着想要挣脱这样的痛,但是却被周围的人控制的毫无还手之力,到最后她似乎已经感受不到痛苦了,麻木的她无措的睁开眼睛,恍惚之中,她的眼前忽然出现了这样一副画面。
  已经血肉模糊的女子被粗重的铁链牢牢的拴在昏暗的地牢之中,容颜之上沾满了血污,但是一双琉璃眼眸却还是清透又明亮,似乎是想通过那样的清澈来映衬浊世的肮脏。
  锦衣华服的张贵人狞笑着,而自己搀扶着张贵人,额上似乎有一顶凤冠。她们眼睁睁的看着那清婉容颜被活生生撕下了脸皮,那一双琉璃眼眸从清透转为绝望无助。
  锦衣华服的张贵人那句话言犹在耳:“哀家自小看父亲剥猪皮,却从来没见过撕人皮,今个儿就让哀家开开眼吧。”
  那被活生生撕下脸皮的人是她的亲姐姐,她自小就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蠢货,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许锦言脱离了她的掌控呢?“其实……我最恨的人还是你。”
  许茗玉在因为强烈痛感而彻底失去知觉之前,她看着幻觉之中那个清婉的女子,说了她在这世上的最后一句话。
  其实,我最恨的人还是你。
  张贵人一直冷笑的看着那一幕,直到仵作将尖叫着的许茗玉身上那张千疮百孔的皮整个剥掉之后,随手一扔,一张紫红色还夹杂着血水的皮就被扔到了地上。“原来剥猪皮和剥人皮的差别也不是太大。”张贵人冷漠道。
  柳霜已经难忍想要呕吐出来的yuwàng,站在后面看都不敢向那边看去,火焰被点了起来,将那一张人皮吞噬,旁边惨绝人寰的女人痛呼之声已经消失了,鲜血淋漓的女子失去知觉的躺在地上,似乎已经奄奄一息了
  张贵人看了眼已经成了一团血肉的许茗玉道:“把她和那团她生下来的怪东西一起处理了,别脏了东宫的地界……她可不配。”张贵人平淡无波的走了出去,似乎刚才的那一幕一点也没在她心中引起任何波澜。
  ——
  随风轩之中,赵斐正在小憩,小太监从殿外跑了进来对赵斐道:“殿下,许侍妾…。不在了。”
  赵斐睁开了眼眸,“是自我了断的?”
  小太监点头,“是自我了断的。”
  “那就行了,此事不必再说了。”赵斐挥了挥手,示意小太监离开。
  赵斐的心里非是没有任何起伏,许茗玉毕竟是两辈子都嫁给了他的女人,前世他给了她无上的恩宠,皇后之位,满门显贵,甚至还为了她将许锦言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这一辈子,许茗玉却死的这样凄惨。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谁让她被妖孽缠了身呢,生下了那么个孽种,实在是无法留下去了。本来赵斐还想着等以后将许锦言接回了他身边,看能不能让她们姐妹俩冰释前嫌,总归这辈子…。皇后之位是不会再给许茗玉了。
  看来是没这个机会了。
  许茗玉的死在赵斐脑中没有停留多久,便被轻易揭了过去,赵斐现在有更麻烦的事情。
  再过不久就是去泰连山祝祷的日子,赵斐本意是不带庆裕帝前往的,前些日子都昭告了朝野,但是谁晓得今天一直没什么动静的六贤王和阁老王严崇突然一起递上了洋洋洒洒写了几千字的长文奏折来痛斥此举,说什么皇帝不参加,由太子代劳此举有违朝纲,有损江山社稷,对祝祷仪式不敬云云。
  若是别的王爷倒也算了,偏偏是六贤王,六贤王除了王爷的这一层身份,还是有名的大儒,对于礼教纲常最为有研究。北明一旦有大型的典礼都要问询六贤王,若是此番六贤王写了这么封奏折来斥责此事…。还真是有些难办。
  还有那王严崇,全天下读书人的楷模,这两个人一起对此时提出了质疑,那要是不理此奏折,似乎也不太行得通。
  也罢,带上庆裕帝便带上吧。反正只是去祝祷一番,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最多他身边监视的人多安排一些。
  但这次祝祷仪式势必要邀请大乾的队伍随行,这件事才是让人心情不太愉快的所在。
  无论如何,赵斐都是不想看见萧衡昭的。
  ——
  没过几天就到了举办祝祷仪式的日子,庆裕帝亲往,长长的队伍一直绵延,许锦言坐在乘着内外命妇的马车上也有幸参与了这一场祝祷仪式。
  大乾的队伍本在最后,但那抹银锦衣却不知畏惧,直接驾着马快跑到了许锦言的马车旁边。许锦言和嘉阳郡主,云柳郡主三人坐在一起,嘉阳郡主是个单纯人,远远瞧见了萧衡昭,便暗笑一声,推了推许锦言的胳膊道:“你倒是看看窗外,有人来找你了。”
  许锦言疑惑的向外一看,立马就瞧见了那张俊美如天神的容颜。他骑着一匹黑色骏马跟在她的马车之侧,身姿挺拔如竹柏寒松,春意荡漾的眉眼望向她,似乎要将那还没有到来的春天提前勾来一般。这个人怎么就这么不知道羞。
  她轻轻瞪了他一眼,他倒是浑无所谓,眨巴着那双春意盎然的凤眸,弯着嫣红的唇就那么温柔的瞧着她。她还能怎么办,面对那样的眼神,她向来就没有抵抗力,只好也温软下了眉眼。
  他这样直接跟上她的马车,放在以前,那怎么也得被京城里以恶言议论上三天三夜不可,但是现在北明几乎成了一团散沙,处处都是危机,明白人都人心惶惶,不明白的人心里也未见得好过。
  这样的时候,倒真是不会有人在意萧衡昭这种嚣张放肆的行为。
  那便由着他吧。许锦言微微垂下眼眸,不让里面的温软倾斜出来,若是被他得知,回府之后定然是要拿出来当话柄仔细说道的。
  嘉阳郡主的眼睛在许锦言和萧衡昭之间来回乱看,忽然哈哈一笑,极爽朗的道:“你瞧瞧你,真是让人羡慕呢。”
  许锦言收回了目光,弯唇道:“郡主这话倒是错了,郡主才真真是让人羡慕的人,您夫君是齐国公的世子,那可是有名的美男子,待郡主又这么好…。哎?这样算起来,京城里第一让人羡慕的人可是郡主呢!”
  没有人不爱听好话,嘉阳郡主听的眼睛的笑的眯了起来,对许锦言道:“从前和你不熟,老是听人家说你嘴上像涂了蜜。今日一见才知所言非虚。”
  许锦言却笑:“怎么说一句真话,倒成了嘴上涂了蜜。郡主这话…。我可不依。”说完,她就环臂将头扭向了另一边,佯做生气的样子,任凭嘉阳郡主来哄她。泰连山距离皇宫不算太远,队伍从皇宫上阳门出,长长的队伍绵延,大约大半天就到了泰连山。泰连山周遭早已拉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尽是将士巡查。因为第一天队伍到的时间太晚,所以需要在泰连山小住一晚,明日正午再行祝祷之礼。
  十二月份正值深冬,泰连山扎起了数顶大帐,这些来进行祝祷仪式的王族和臣子会在这些大帐之中小住一晚。深冬寒冷料峭,尽管大帐里烧了旺盛的炭火,可是山中本就寒冷,这一次的祝祷仪式又恰好赶上了泰连山下雪,大帐里更是冷的难以接受,只有缩进被子里似乎才能好受一些。
  这样的寒冷对于一些娇惯着长大的王族来说,实在是无法承受,但每年的祝祷仪式又不能推脱,所以这祈祷来年风调雨顺的祝祷仪式就成了一些王族每一年之中最不愿意面对的一天。许锦言进入大帐的时候倒没觉得冷,帐内的炭火几乎烧的旺盛是一个原因,最重要的是她住的这间大帐,周围全用动物皮毛将整间大帐绕的密不透风,一丝儿的寒气都没能入进来。
  这间大帐应该是赵斐特意给她准备的,因为大帐有限,一般都是两个命妇住在一个大帐之中,但是许锦言却幸运的得以一个人独享一顶大帐,若是这其中没有特殊恩照,似乎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xiaojie,这一间大帐比其他的大帐要豪华很多呢。”半夏后知后觉的环顾四周道。
  许锦言旋身坐在了铺满厚实皮毛的榻上道:“受人恩惠,多半都是要还的。你且等着吧…。一会儿肯定有人要来。”
  不过也没什么要紧的,这回萧衡昭可就在附近,夫君既然在,那她就没什么可忧心的了。
  没过一会儿,那该来的人就来了。
  赵斐身穿了一件褐色的大氅,大氅上用金线绣着莲花纹,倒是将他显出了几分贵气。毕竟是一国太子了,总不能像从前那般。“参见太子殿下。”许锦言福身轻声道。
  赵斐见她这般守礼的样子倒是笑了,“你今日这是怎么了,这帐中只有你我,又没有别人,何必这般拘于礼节。”
  “殿下乃北明太子,宁安又岂敢造次。”
  赵斐的眼神瞟过半夏和忍冬,”让你的婢女下去,我有话要同你说。“
  许锦言示意半夏和忍冬离开,照着赵斐这般口无遮拦,接下来要说的话的确不能让半夏和忍冬入耳。
  “您说吧。”许锦言轻声道。
  赵斐坐在了许锦言面前的椅子上,温润的容颜似有沉郁之气,“你…。可知道那位大乾太子爷现在在哪里?”
  原来是来挑拨离间的…。许锦言懒得抬起眼皮,她随口答道:“应该是在想我吧。”
  这可不是她乱说,那位仁兄从前亲口说过的原话,只要她一不在他的身边,他就会一时不停的想念她。
  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这么些怪话还真是怪好听的。赵斐显然是无法适应这对夫妻的恶心,他冷漠的看向许锦言,“许锦言,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人。”
  他顿了顿复又说:“本宫给大乾的大帐里安排了数位美貌歌姬来伺候好大乾太子爷,所以那位了不起的大乾太子爷现在大概正在左拥右抱美人,所以没空来看你。”
  “殿下,您不曾明白我的为人,从来不曾。”许锦言笑着摇头。
  赵斐不耐的站起了身,“你我两生两世,纠缠如此之深,你说我从来不曾明白你的为人?”
  “殿下若是明白,又怎会不知,您这样的挑拨并没有用,我不会轻易相信。前世您是我的夫君之时,我也不曾相信别人于你我的挑拨,虽然最后事实证明,别人根本不是挑拨,而是陈述事实。但是我依然从来没有疑心过您,一心以为您与我之间情比金坚,现在看来,倒真是我蠢笨不堪。”许锦言含笑而道,前世的端王府中姬妾成群,争风吃醋之事更是屡见不鲜,她做为王妃更是府中最大的靶子,不知道受了多少的挑拨,但她那时太傻,居然会劝自己不要相信。
  可谁知那些人的目的是挑拨,说的事情却全都是真的。
  赵斐骤然听到她说‘我的夫君,心中顿时狂跳了一阵,这一世他听过她说了无数次的夫君,可没有一次是称呼他。而方才的那一句,却实实在在是唤他的。
  赵斐心中激动不已,险些不能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他向许锦言走了几步道:”锦言…。你听我说。你现在提前世的事情没有意义,前世的我和今生的我已经绝然不同。若是今生,我不可能会那样待你。现在你妹妹已经死了,许家人也都已经被枭首。你前世所有的仇恨都应该尽除了,你和我之间…。就不能再重新来过吗?”许锦言将一旁的茶壶端起,轻轻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您说……二妹妹死了?”“是,前段日子她生产出了些意外,现在已经不在了。前世她负你良多,今生她早早去了,你也就无须继续计较了吧。”赵斐道。许锦言将茶杯放置于鼻尖,细细轻嗅,茶叶的清香传入鼻腔,她微微笑道:“殿下,就算我和二妹妹之间的恩怨两清,我和您之间的恩怨可还没有清算干净。重新两个字太重,还请您收回。”
  赵斐恨然的盯着她骂了一句,“冥顽不灵!”
  许锦言没接话,将茶杯凑近口中,轻轻饮了一口。
  “萧衡昭……你是为了萧衡昭是不是?”赵斐质问道
  许锦言皱眉,“是啊。”
  她回答的很痛快。
  赵斐又被激怒了,来来回回的在大帐中走了好几个来回,“是,你们现在还生了孩子,一家三口,你们是一家人。可是许锦言,我不信上辈子的事情你能忘得干干净净,你要明白,我们才是夫妻!萧衡昭…。萧衡昭不过是这辈子才出现的人”
  许锦言冷眼看着赵斐呈现出了一种暴怒的状态,他已经气的语无伦次了起来。
  “赵斐,你总不会觉得上辈子亏欠我的那些人里面,我独独不恨你吧?”许锦言轻描淡写道。
  赵斐回眸,他狠声对许锦言道:“即便你恨我,我便不信这恨里难道就没有你的不甘心?”“当然没有!”萧衡昭推开大帐的门前的厚重毛帘,大步走了进来,大帐外似有风霜,晶莹的雪花洒在他的如墨的丝之上,于是墨色与雪色交融,比这世上任何一种美景都要夺人目光。
  那俊美如天神般的容颜之上是笑容,但却有怒意交杂其中。
  赵斐眯眼看向萧衡昭,“北明郡主的大帐岂是大乾太子能够只身闯入的地方?”
  萧衡昭勾唇一笑,那嫣红的唇弯出了醉人的意味,“这位宁安郡主迟早是我们大乾的太子妃,本太子便是闯一闯,也没什么紧要的。”她做你的妃子了!”赵斐暴喝一声。
  萧衡昭耸耸肩,“用你允许吗?我们孩子都生了。”
  许锦言的脸上浮现出几分无奈,这么激怒赵斐可能并不是个好主意。
  萧衡昭像是故意要气赵斐一般,还走了几步,过去将许锦言扯进了怀中,轻声对她道:“我那帐中不太安宁,有些奇奇怪怪的人在里面叨扰,实在太烦。你可愿意让我在你这帐中借宿一晚,要不然你就得去我的帐里,替我赶走那些人。”
  许锦言笑道:“我可听说你那大帐里面被安置了无数美人,怎么到你口中,却成了奇奇怪怪的人。”
  “我早便同你说了,唯有你才是美人,其他人便是再美,与我这里都是不算的。”他弯着眉眼,似乎是要将世上的情话说尽。
  赵斐终于rěnwukěrěn,“够了!张正,你不要以为我拿你没有办法!”
  萧衡昭这才将眉眼抬正,轻飘飘看了一眼赵斐,“无论是张正还是萧衡昭,你都没有办法。”
  许锦言抖了一下,这人果然是嚣张至极,嚣张的让人真想在他那张天神下凡的容貌之上狠狠亲一口。赵斐刚要怒斥,嘴都张开了一半,忽然话锋一转,他阴阴笑了一下道:“萧衡昭,你可知道你亲自择定的这位太子妃,曾经为了勾引我,做过多么xiàjiàn的事情吗?”
  许锦言一惊,她没有想到赵斐会下作到这个地步。她怒目看向赵斐道:“赵斐!你不要太无耻了!”
  “事情既然是你当初做的,你为了勾引我不惜做下那样的事情,难不成你现在还怕我说不成?你可还记得,你为了让我在你的房中留宿,你给我下药,还穿的衣不蔽体……”赵斐变本加厉。
  许锦言下意识撇了一眼萧衡昭,暗道一声这个小心眼可千万别生气了,可是赵斐将那话讲的如此不堪,她刚要还击赵斐,却被淡笑着的萧衡昭扯到了身后,他睐着一双凤眸看向赵斐,眸中荡漾着浓浓的墨色。
  许锦言很明白,一旦某人那双漂亮眼睛呈现出了这种状态,那就意味着他生气了……非常生气。
  “不过是从前的事情,太子殿下却还要一再纠缠。本太子是该说北明太子您长情呢,还是该说您小气?”萧衡昭勾出了一抹妖孽至极的笑来。
  “本太子做了这十几二十年的太子,唯有这一点心得可与北明太子分享,作为一国太子,小气可是最要不得的。”
  许锦言的心微微放下了一些,随后垂下头,轻轻一笑,萧衡昭真不愧是萧衡昭,不管是做事还是说话都从不给别人留活路。他只轻描淡写的说了这样一句话,便将方才还张牙舞爪的赵斐气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许锦言毕竟耳濡目染了这么久,萧衡昭这气死人不偿命的功力也学到了几成,她弯了弯唇,随后抬起头对赵斐道:“殿下,我夫君这些话那可都是金玉良言,您这初当太子,还是得多听听过来人的建议。至于您说我曾勾引您的事情么是有这么一桩事,但是殿下,您也知道我从前素来蠢笨,京城第一蠢货的美名那不是平白无故担上的。那时瞎了眼蒙了心,做出一些离奇的事情,也算是情理之中,便请您海涵了。”
  话锋一转,她倏尔笑容加深,”再者说不过是脱了几件衣服,说了些露骨的话罢了。您若说这是xiàjiàn,那我对我夫君做的事情可比这个要xiàjiàn多了。您瞧我夫君,他可一点儿也没觉得这xiàjiàn。夫妻间的情趣罢了,怎么能谈的上xiàjiàn二字。”
  不得不说,许锦言已经深得萧衡昭的真传,一番话下来赵斐的脸色又青翠了好几个色度。
  萧衡昭却有些不满的瞧了过来,那双凤眸里波光粼粼,仿佛在说”你骗人!你可从来也没对我做过类似这样的事情!”
  此时门外却在此时忽然起了一场暴动,吵吵嚷嚷的声音几乎是在一瞬间就起了来。赵斐张开半截的嘴bèipo合了住,他先瞪了一眼许锦言和萧衡昭,随后转身向门外怒吼道:“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大的声音?”
  几个侍从慌慌张张的闯进帐中对赵斐道:”殿下,您请现在此处稍作等候,南边的林子似乎起了大火,波及到了那一片的大帐。但帐中的人都被救了下来,没有伤亡,请殿下宽心。“
  赵斐皱眉:“大火?”
  这几位侍从一看便知刚刚才从火场出来,脸上还有着焦黑的痕迹,赵斐仔细端详了一阵,心中登时油然而生了一股异样的感觉。
  冬天林中起火不是奇怪的事情,秋冬之时,枯木杂草本就多,这个时候偶有失火也在情理之中,但是现在这外面可还有积雪呢,林中怎么会突然起火,除非有人刻意纵火,否则这种天气绝无可能生偶然失火的事情。
  赵斐在心里细细盘算着,南边起了火,南边的大帐里住着的是……。庆裕帝!
  他蓦然回首,他仔仔细细的瞧着萧衡昭和许锦言两个人。
  “你们……”赵斐然咬牙切齿的说了这两个字,随后立刻快步跑了出去,一刻都不敢继续耽搁。
  赵斐走后,许锦言扭头看萧衡昭,”火是你放的?”
  萧衡昭摊手,“还真不是。不过这火起的很是时候,我们可以利用上一次。”
  “不是你放的?”许锦言睁大了眼眸,”那会是谁放的火?“
  萧衡昭眨巴了一下眼睛,随后笑弯唇道:“我们想救庆裕帝,这北明朝里难道就没有吗?”
  许锦言深思了一下,恍然大悟道:“六皇子……赵诚!”
  萧衡昭挥手唤来飞寒道:“赵斐这一去,火势很快就能疏解了。你带几个人过去给这把火上浇点油,不要让火太快被扑灭。尤其是东边,东边的口全用火堵死。一个人都不许放出去。”
  飞寒领命而去。
  许锦言仔细想了想,轻笑道:“这赵诚实平日里看着不声不响,这种时候倒是比其他儿子都顶用。”
  太子现在还在京郊别院里关着,更别提半死不活的康王,剩下其他夺位的皇子也都变成了墙头草,一头倒向了赵斐这里。唯有这个不声不响的六皇子赵诚,还能在这种时刻想起来营救庆裕帝。
  真是难得啊!萧衡昭瞥向许锦言,凤眸荡漾着一些不可名状的光,“你少扯别的,你给我说清楚,你前世对赵斐都说什么露骨话了?脱了多少件衣服?你还勾引他?你真是……真是够眼瞎!”
  萧某人恨铁不成钢!
  萧某人恨不能仰天长叹,这个眼瞎的小东西,眼瞎就算了,她还看人下菜碟,她怎么从来不知道勾引他!
  这差别待遇,真是……气死他了!
  许锦言立马就求饶,她楚楚可怜的看着气鼓鼓的萧衡昭道:”哎呀你也知道我那个时候眼瞎嘛,”
  ”你别跟我卖乖,这都没用,你要是不像勾引赵斐一样勾引我一次,这件事我跟你没完!”许锦言哭笑不得,脸上疑似还有着红晕,她俏目流转,有些难为情的对萧衡昭道:“你自己好好想想你说的这都是什么话吧!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有这个闲心。”
  萧衡昭笑着撇她一眼,“对于你我是什么时候都有闲心。”——
  南边的火势非常旺盛,南边那片的大帐已经全部限于火海之中,扑面而来的热浪和烈火燃烧着万物所释放的诡异味道混合在一起,将泰连山处处都渲染的难以踏足。
  火焰摧毁着一切,但总有些东西会会在火焰当中被毁灭,也会在火焰之中得到新生。赵诚满目都是火焰,他抬起手捂着口鼻,想要压抑住剧烈的咳嗽。但是浓烟太呛了,那些诱人头晕的烟雾一个劲儿的钻入他的鼻腔,令他无法招架。
  他回头看了一眼手下搀扶着的庆裕帝,庆裕帝因为服用了安眠散,现在正在沉睡。不过以庆裕帝目前的状态来看,他就是醒着,也只是一具没有自己意识的躯壳。在赵诚以前平稳闲散的人生里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一天,他居然会偷盗当朝皇帝。
  人生从来奇妙,或许是从前闲散顺意的人生过的太舒适,赵诚不得不在北明大乱的时候将重任一挑在肩。
  赵诚知道是赵斐软禁了庆裕帝,并且可能使用了某种手段让庆裕帝的意识近似于无,只能沦为赵斐手里操纵的牵线傀儡。一个闲散成性的皇子都猜出来的事情,这朝中的明眼人又有谁看不出来。
  只不过是因为赵斐大权独揽,没有一个人敢对此事提出质疑罢了。
  朝中的朝臣可以装傻,但是赵诚却不能装,他是庆裕帝的儿子,一个半吊子的皇子。
  是皇子,就该做皇子应该做的事情。
  赵诚看向沉睡着的庆裕帝,在心中暗暗祈祷,但愿能顺利逃出去后面传来慌张的脚步,似乎有人从后面赶了上来,这一行人全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向身后查看。
  但来人只是留下断后的手下,非是敌人。
  那手下赶了过来,对赵诚道:“主子,好像有另一拨人在放火,我们的人不够,火放不了多大,应该很快就能被扑灭,但是现在这个火却越起越大,看着暂时是灭不了了。”
  赵诚疑惑,“另一拨人?”
  赵诚向身后远远眺望了一下,南边的火光冲天,红彤彤的几乎映了半个天空,浓烟一股股的上腾,烟雾大到像是有妖怪在兴风作浪,那种焦灼炙烤的气味也不断的涌过来,ciji的人眼痛欲落泪。
  火是真的很大了。
  不是赵诚派出的那些人能造出的火势,赵诚从前是个货真价实的闲散皇子,手下的人也跟着他一起闲散惯了,那般的火势绝不是他那些手下能造出来的动静。
  赵诚盯着南边那逼人的火势,如果说还有一拨人在帮他放火,那这一拨人会是谁?
  那冲天的大火就是在帮他拖住赵斐,只要大火不灭,赵斐然就暂时不会清楚生了什么事情,说不定还以为放火之人的目的仅仅只是要了庆裕帝的命
  他摇了摇头,现在顾不上想这么多了,赵斐随时有可能觉察出来不对劲,就是他让手下随意的在泰连山里走一走,赵诚都不一定能躲得过去。
  “先往东边的出口走。”赵诚下了命令。
  早些年赵诚闲散的过了分,泰连山的昙花很有名,但是昙花开放需要等待时机,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看到的东西。赵诚曾经因为想等泰连山的昙花一现,足足在泰连山住过一个月。这一个月里他基本摸清了泰连山的所有地形,泰连山是一个被城镇包围着的山峦,从东南西北无论哪一个面下去都会进入城镇。但是如果是以逃跑为目的的出山,那最好的选择就是东面。
  从东面出山之后,迎面而来有一条柳河,柳河之上常年有着摆渡船。那里已经有了赵诚提前安排好的船在等,只要他们的船混入了那些摆渡船之中,泥牛入海,赵斐想找也找不到。赵诚心中略有叹息,平日里闲散现在bèipo紧张起来的手下们已经有些体力不支了,得尽快赶到船上。但好在东边的出口已经不远了
  赵诚满怀希望的远眺东方,下一刻,他的表情不可抑制的僵硬了起来,满眼的希望也转为了绝望。“主子,东边怎么也起火了!”一个手下现了不对劲儿,瞬间惊叫了起来。
  赵诚向东边快走了两三步,又擦了擦眼睛,确认自己的眼睛没出错,东边确实也起了大火,而且火势可一点儿也不输给南面。
  “东边起了这样的大火,那出口肯定是走不过去了。”
  几个护卫叽叽喳喳的议论了起来。
  赵诚心里有点烦躁,不耐烦的挥手让护卫们住嘴,他一个人盯着那火光神色莫名的看了很久。时间久到身后的一个护卫按捺不住问了一下赵诚。“殿下,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赵诚这个闲散皇子从来也没什么架子,和身边的手下护卫有时相处的和朋友一般。但是这一回,这位素来闲散的皇子却言词呵斥了身后这个出言的护卫。
  “本皇子让你说话了吗?”赵诚不悦的睐着眉眼,他其实生的十分英武,是众多皇子之中最像庆裕帝的那一个,但是因为从前闲散度日,使人忽略了他眉宇之间的那份英武。现在突展华彩,竟然夺目的让人有几分无法接受。那护卫愣了一下,连忙跪了下来。
  赵诚回眸继续望向东边的火光,停顿了很久,才叹息着般道:“阁下既然帮我脱身,却又为何拦住我的去路?”
  他似自叹一般的说出了这番话,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但这话听起来怎么都不会是给自己说的话。
  护卫都是一脸的莫名,没明白赵陈诚这一番行事。
  但在赵诚话说完不久之后,自一旁凌乱的山石之后忽然走出一人,清婉动人的容颜,一双琉璃眼眸顾盼生辉,她兜头罩了一件白狐狸毛的大氅,那雪般的颜色极衬她,将她衬的像是这雪中的仙子一般。
  “宁安郡主”赵诚没有太过震惊,从手下说可能还有人放火的时候,他几乎是在第一时间想到了许锦言。
  也只有她了。
  能管这份闲事的人,数遍北明,也只有她了。
  许锦言自远处慢慢向赵诚走了过来,赵诚拦住了周围想要挡住许锦言的手下,他皱着眉在想回头定要好好管教一下这些护卫,一个一个的都跟没长脑子似的。“辛苦六殿下了。”许锦言看了一眼后面还在沉睡的庆裕帝。
  虽然不知道赵诚是怎么将庆裕帝偷运出来的,但是能从赵斐手里救出庆裕帝,绝非易事。对于赵诚这种素来闲散,不参与党争的皇子来说,这件事办的这样漂亮,真的并不容易。
  赵诚眼中却慢慢浮现了敌意,“宁安郡主,您何故拦我去路?”
  许锦言没有正面回答赵诚的问题,她只是反问了他,“六殿下,如果让你成功从东边出山,到了您预备好的小船之上。或者再顺利一些,你避开了太子殿下的手马,将陛下妥善的藏了起来在这之后,您要做什么?”
  赵诚想都没想的就张了口,但是话到嘴边却没能说出来,他其实想说自然是推翻赵斐的阴谋。
  可这话他没能说出口,赵斐之所谓能阴谋成功,那是因为他心思缜密且又妥善布置。不知道安排了多少次的计划,才将一切都握在了自己的手心。赵诚很了解赵斐,这个兄长是所有兄长里面心思最深的那一个。他费尽心思设下的计划,绝不可能轻易推翻。
  许锦言见赵诚迟疑着不说话,她兀自先开口道:“推翻赵斐的阴谋不容易,但是在推翻赵斐的阴谋之前,最紧要的事情是要让陛下恢复正常。但是六殿下你知道陛下是因何才这样浑浑噩噩的吗?”
  赵诚又窘迫了一些,但他还是很坦诚的摇了摇头道:“不知道。但我想只要是皇宫内的毒,我总可以想办法解决的。”
  许锦言微笑道:“六殿下,如果我告诉您陛下这般浑浑噩噩的原因不是因为毒呢?”“不是因为毒?”赵诚惊讶的看了一眼庆裕帝郁青的脸色。“不是毒,是蛊。殿下若是贸贸然用一解毒的方法解陛下所中的蛊,结果很有可能会适得其反。”许锦言轻声道。
  赵诚转了转脑子,明白了。“你有解蛊的方法”赵诚用了肯定的口气。
  许锦言微微一笑,从袖中掏出一个药瓶放在了地上。
  “六殿下,您逃不出去的,东南西北四个面早都被太子殿下的人马堵住了,您应该知道太子殿下这个人素来谨慎,他不会毫无准备的。所以您若是想救陛下只有一个方法,就是现在解了陛下的蛊,然后将陛下送回去。”
  赵诚没忍住,出声打断道:“可是若是如此,那岂不是羊入虎口。现在这泰连山,甚至整个北明可全在赵斐一个人的手里捏着。”“若是殿下信得过我,此后的事情皆交由我处理。殿下能将陛下救出来,想必送回去也并不太难。之后的事情,殿下就不用管了。”
  赵诚怔怔的看着那一双琉璃眼眸,那双眼眸真挚,坚定,泛着让人情不自禁想要追寻的光芒。
  “宁安郡主,您应该知道这不是一件能让我轻易答应的事情。”赵诚终是轻声而道。
  这不是一件能够轻易答应的事情,一旦他答应了许锦言,那就意味着他将北明的万顷江山全部交托到了许锦言的身上。许锦言能否扛得起这样一份责任,她只是一个看起来娇弱的女子,这些事情真的是她能负担的起的吗?
  许锦言垂袖而立,“殿下,这个决定交由您做。火势最多在持续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您就没有送陛下回去的机会了。请您谨慎选择。”
  赵诚目送许锦言的背影离开,赵诚是一个不愿做选择的人,因为选择意味着出错,一旦做出了错误的选择影响的后果可能会远远超出他的想象。从前赵诚闲散度日,不参与党争,可他此刻才明白了一件事。
  世上的争斗从来都不会休止,逃离不意味着躲避。若是想远离争斗,最好的方式是从一开始就直面争斗。
  逃避是懦夫的选择,他不会这么选——
  南边大帐的火还在被扑灭的过程当中。所有的王孙贵族都集聚到了最北边的一处大帐之中,帐外寒冷,但是帐内人头攒动,人气儿蹿出的热气儿一点也不让人察觉寒冷。“陛下还没被救出来?”徐贤妃担忧的向赵斐问道,眼眶已经红了,湿润的让人不敢直接看。
  南边大帐一片狼藉,里面受困的人不在少数,本来徐贤妃也在南边的大帐,但是她因为去张贵人的帐中说话所以暂时没有在那边,躲过了一截。南边大帐里面最要紧的就是庆裕帝,可偏偏庆裕帝那顶大帐火势最凶,已经有几个侍卫冒死进去寻找了,但是可能是因为浓烟太大,暂时还没有找到庆裕帝的踪迹。张贵人却起了别的心思,若是此番庆裕帝真的不在了,那是不是赵斐就能直接做皇帝了。
  想到这一层,张贵人的心思活泛了起来。
  赵斐并不希望庆裕帝这个时候出事,庆裕帝还没说出传国玉玺的下落,若是现在出了事,那传国玉玺的下落会永远成谜。
  赵斐的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但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找不找到传国玉玺其实已经没有从前那么重要了。能找到固然好,若是找不到也没有那么严重。
  许锦言悄悄溜进了大帐,看着帐中严肃的局势,她暗自笑了笑。现在事从紧急,所有人都是随意乱站的,只有赵斐一个人坐在最高的位子。
  许锦言提着裙子,小心的溜到了萧衡昭的身边,萧衡昭正喝着茶,修长的手指将杯子轻轻托住,嫣红的唇上还有着少许的湿润痕迹,天神般俊美的容颜之上微含笑意,一副和这一团狼藉没有半分关系的样子。
  卓然于世外,超脱的紧。
  但那天神却也有坠入凡尘的时候,在那双凤眸扫到了一旁偷偷摸摸溜过来的许锦言之后,凤眸里瞬间就浮现了春意,一点点的眼波微动之间流露出来的醉人滋味都让人难以消受。
  许锦言小心的溜到了他的身边,轻拽了一下他的衣袖,他感受到了衣袖上的小小动静,勾了唇,将那只乱扯的小手收进了自己的掌中,随后衣袖垂下,将那份绮丽的风光藏的严严实实。
  许锦言失笑,这个人又来这一招。
  赵斐正在和几位大臣小声的商议事情,远远瞟见许锦言偷偷摸摸溜进来之后直奔萧衡昭哪里去,心头火儿一下就冒了起来。
  “殿下!找到陛下了!”几个侍卫慌张的跑了进来,一进来就跪在了地上。
  且看这几个侍卫哀戚的神情,众人便知道事情可能不太对劲,都将目光放到了这三个侍卫的身上。
  为首的那个哀戚一声哭了出来,“陛下陛下驾崩了。”
  赵斐登时站了起来,依照他的猜测,这把火肯定不是偶然,而是人为。既然是冲着庆裕帝,那最大的可能性是要将庆裕帝救出去,对于这一层赵斐没有太过担心,泰连山东南西北四面的出口都被他带来的精兵堵住了,不可能放一只鸟儿出去。
  但若这把火的目的是杀了庆裕帝,这就有些超出赵斐的预料了。
  赵斐向几个侍卫追问道:“你们到底再说什么?”
  还是为首的那个侍卫,那侍卫垂头道:“殿下,我们几个破开了大帐之后,在床后面找到了陛下。但是找到陛下的时候,陛下已经已经。”
  接下去的话就不是能说出口的了,但是言有尽,而意无穷。
  赵斐立刻便道:“父皇现在在哪里?”
  “小人几个已经将陛下抬到了帐外。”侍卫硬着头皮道。
  在侍卫说话的功夫间,赵斐已经一个箭步冲了出去,还有几个大臣也跟在了赵斐的身后,没过多久,外面便传来了痛哭的声音。
  帐中的女眷都不敢出去,火场中救出来的人,已经成了尸体,那多半就是焦尸了。女眷们都吓得拿手帕去捂唇,张贵人也拿手帕捂了唇,但她的手法不太一样,意义也不一样。别的女子是因为害怕,而张贵人是怕自己的笑被人看见。
  庆裕帝死了,那她的儿子可就是皇帝了。
  张贵人越想越开心,拿手帕将嘴角的笑也捂的愈严实,可是捂住了嘴角的笑,笑意也会从眼睛里跑出来。
  许锦言就远远瞧见了张贵人开心的笑容,她有些无语,偏过头不再看她。
  门外痛哭的声音持续了一会儿,赵斐便被人搀扶了回来,看起来很虚弱,痛哭使得他连路都没办法走稳。
  许锦言靠近萧衡昭小声道:“赵斐确实很有几分演戏的天资,若是他不是一心想做皇帝,倒是可以展一下副业,去民间唱戏料想不错。”
  某人斜撇她一眼,“那我有什么天资?”
  许锦言又无语了一些,狠狠的道:“你有耍流氓的天资!”
  凤眸里氤氲了一些不悦,她这个话就入不得他的耳了,什么叫耍流氓的天资,她还有没有良心,那他流氓还不是流氓她一个人。
  赵斐在人的搀扶下慢慢的回到了位子坐下,眼眸之中似乎还残存着泪水,一旁的宫妃们也都掩面而哭,整个大帐瞬间陷入了一片严肃哀戚的氛围之中。
  哭是要哭,无论是表面还是真心,一国之君驾崩,怎么能让人不流几滴眼泪以尽哀思。但哭完之后,总得有清醒的来处理之后的事情。
  左相已经跪在了地上,“殿下,您现在是一国的支柱。切不可悲思过度,伤了身子!”随着左相说完了话,周围更是响应了一片,皆是劝赵斐不要太过哀伤。旧君已去,自然会立刻诞生一位新帝。新帝王的附庸会在一瞬间膨胀起来。赵斐撑着额头,看起来真是伤心的过了头,忽然他起了身子,将桌子上的东西全都推到了地上,暴怒道:“到底为什么会起火!起火的原因查出来了吗?”颤颤巍巍的侍从跪下来道:“回殿下,火还没有全部扑灭。起火的原因还得稍候片刻才能查出来。”赵斐又要怒骂,被几位臣子连声劝了下来,“殿下,国不可一日无君,您现在背负的是整个北明,千万不能伤害了自己的身子。”
  言里言外,便是在暗示赵斐快些登基了。
  但这些话也只是说给赵斐听的,臣子以来表忠心罢了。赵斐真正想登基,那还是得一段时间的等候,起码要在回宫之后。
  几个大臣商议了一下,然后对赵斐道:“殿下,臣等有一个提议,不知殿下可否准许?”
  赵斐揉着太阳穴道:“你们且说来听听。”
  “这场火势起的莫名,很有可能是有人从中作梗,虽然现在火势还没有扑灭,暂时没有证据。保险起见,还是请殿下和各宫娘娘快些离开,先行回宫。”
  赵斐却有些犹豫,“北明年年都要行这祝祷之礼,这不妥,北明国祚百年来从未中断这一仪式,怎么可以在本宫这里断开。”
  赵斐说的有道理,几位大臣都沉默了下来。祝祷之礼的确不可以轻易取消,若是取消了这祈祷来年风调雨顺的仪式,安知不会触怒神灵,降下灾祸。一个大臣忽然道了句,“自古有传国玉玺以代君王的说法,不如将传国玉玺留下,以玉玺来替殿下在明日中午的时候行祝祷之礼。”
  几个大臣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开这个口。这用传国玉玺代替君王的办法算是可行,但是庆裕帝走的这般急,也不知有没有将传国玉玺传给太子。
  而且以之前庆裕帝那般浑浑噩噩的样子,也不像是能把传国玉玺传给赵斐。
  赵斐此时却撑着头,望向底下各怀心思的臣子们,咳了咳道:“传国玉玺一直都在本宫的身上。只是若是以传国玉玺代替,此举真的可行吗?”
  几位大臣均是眼神一亮,左相立刻上前走了一步道:“自然可行,古来传国玉玺以代君王都是可行的事情,若是您一直随身携带,那真是再好不过的方法了。”萧衡昭和许锦言却暗自对视了一眼,传国玉玺在张府里待的妥妥贴贴,怎么可能一直被赵斐带在身上。
  “他这个表情不像是打肿脸充胖子。”许锦言低声向萧衡昭道。
  萧衡昭却无所谓的笑道:“无妨,玉玺在我们这里,他也变不出什么花样来。”
  可是萧衡昭看向许锦言,“你对他还这么了解啊。”
  感觉到了某小心眼的不悦,许锦言立刻投降,“不不不,不了解不了解。”
  某人这才将凉凉的目光收了回去。赵斐像是深思熟虑了一会儿,这才道:“的确,这泰连山也着实不安全,那就依众位大人所言,先行回宫。”
  赵斐唤来一旁的侍从道:“你去将传国玉玺取来。”
  许锦言暗自沉思,若是赵斐真的有传国玉玺,那他此时拿出玉玺自证正统身份实在是一个大好的机会,证明他却是庆裕帝选中的江山继承人之后,等一回宫,登基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但是一切,都得建立在他真的有传国玉玺的前提上。那侍从很快便回来了,双手捧着一个紫檀木的盒子,一出现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盒子里真的放着传国玉玺?
  侍从将盒子给赵斐捧了过去,赵斐也没有耽搁时间,将盒子直接打开,把里面放着的传国玉玺拿了出来。
  倒真是和墓中拿出的那玉玺一般无二,四四方方的轮廓,青玉质地,两条雕刻的栩栩如生的盘龙围绕着玉玺周侧,直到玉玺顶端交会,龙首威仪无比,像是注入了真龙的灵魂一般,看起来便让人觉得颤栗。
  “这玉玺看起来还真是挺像回事。”许锦言轻声点评,要不是知道真正的玉玺还在张府,她可能就真的要以为赵斐这辈子开了窍,从庆裕帝那里骗来了传国玉玺。
  萧衡昭抬起眼眸,远远瞟了一眼道:“不算太成功,我从前仿的九凤翠玉簪那才叫形神皆备。”
  “是是是,他怎么能跟你比啊。他仿的连你的万分之一都不如。”许锦言连忙道,怕某个小心眼又生气。
  众人都跪了下去,传国玉玺一出,所有北明人都跪了下去。许锦言后知后觉,但所幸跪下去的时机不算太晚,没有引人注意的目光。萧衡昭是大乾人,不算在内,所以这大帐之内现在就只有萧衡昭和赵斐两个人站立着,赵斐遥遥看了过来,那目光似乎有挑衅之意,温润的容颜之上浮现了一丝冷笑。
  萧衡昭,这辈子,我要和你斗到底。萧衡昭却并没有太将赵斐的挑衅看在眼里,他只淡然的站在原地,眉宇间露出一些漠然。
  赵斐看见萧衡昭漠然的神情,心中的怒火更是沸腾。
  “还请大乾太子一同离开,若是继续在这泰连山中,恐是遇到危险。”赵斐的笑容僵硬冷漠。
  萧衡昭侧目看了一眼传国玉玺道:“传国玉玺以代君王的事情倒是有趣,虽然是北明规矩,但是一块假玉玺来代君王,似乎不太妥当。”
  四下响起了抽气之声,这大乾太子是说传国玉玺是假的吗?跪着的大臣暗自交换眼神,没明白现在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大乾太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赵斐终于没忍住暴怒。
  萧衡昭完全无惧赵斐的怒气,他笑着道:“北明太子,你这块玉玺是假的。用它来代君王,那代替的也就只能是假君王。”
  “大乾太子!本宫敬你是北明的贵客一再忍让,若是你再说出这般有辱北明的言辞,本宫就不能再继续忍让了!”
  赵斐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怒目看向萧衡昭,虽然他的神情很气愤,可是落在许锦言的眼里那就是坐实了作贼心虚。几位大臣也反应了过来,纷纷帮着赵斐指责萧衡昭。
  “大乾太子,太子殿下一个外邦人不懂北明物品也是正常的,但是不懂就不要装作懂,说错了话才叫贻笑大方。”“大乾太子还是不要跟着指手画脚了吧!这件事于大乾可半分关系也没有!”种种不客气的言谈全向萧衡昭而来,萧衡昭将这些话一一听入耳里,但是却丝毫没有任何反应。但是许锦言的脸色先不对了,居然敢欺负她夫君,她都舍不得对萧衡昭大声。
  这些人不可饶恕!
  许锦言眯起了眼睛,看向门外,在心里计算着时间。等这些臣子差不多没话可以说的时候,萧衡昭才噙着好看的笑意随意开口道:“北明太子,你可能不知道,这皇家的东西都最是精致。北明有传国玉玺,大乾也有,一国代代相传的玉玺都是稀世珍宝,你手中这块玉玺太劣质了,不会是真的。”
  北明人都被萧衡昭这句话气的不轻,几个人正想开口还击,只听得大帐外忽然传来一声威严十足的声音。
  “他说的是真的,这样劣质的东西怎么会是传国玉玺。”
  这威严的声音似曾相识,像是像是庆裕帝的声音。
  一人惊叫了出来,“这声音怎么像是陛下!”
  帐中所有都向大帐外看了过去,徐贤妃一个箭步冲向了门口,那的确是庆裕帝的声音,她听了这么多年了,绝不会认错。
  赵斐也愣住了,他疑惑的看向门口。
  大帐的门被推开,一身金龙袍的庆裕帝从门口走了进来,金龙袍上有一些黑灰,但是这些黑灰并没有影响庆裕帝的一脸威严,还有那身金龙袍带来的君王气魄。
  “陛下!”徐贤妃颤抖着声音喊道。
  庆裕帝对徐贤妃点了点头,他旁边跟着赵诚,赵诚小心的搀扶着路尚且走不稳的庆裕帝。赵斐的手已经颤抖了起来,他非常明确一件事,他现在的情势很危急,若是处理不好,很有可能会满盘皆输。他偏头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许锦言,那小小女子垂眸含笑,似乎一切肮脏都和她没有关系,但只要她一抬起那双琉璃眼眸,眼眸之中隐藏的那个地狱会在一瞬间泯灭掉所有人的信念。
  这件事是她和萧衡昭的联手吧。好一个夫妻同心,但是他赵斐不会人输,哪怕鱼死网破,也绝不会认输。
  赵斐将手紧紧的攥了起来,将颤抖压抑下去。
  “父皇,您平安了?”赵斐做出一副很担忧的表情。
  庆裕帝冷笑了一下,“平安?有你在,朕平安不成,但是若是没有你,朕就方得平安了。”这些日子以来的所有事情,庆裕帝并非完全不知道,相反,他的意识其实一直都算是清醒。只是意识被蛊毒封住,他没办法操纵自己的身体。赵斐做下的事情,他一桩桩,一件件都无比清楚。
  赵斐快走几步,迎上了庆裕帝,将那副温润的容颜抬出,很是惊讶的道:“父皇,儿臣一直都在担忧父皇的安危,父皇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担忧朕的安危?你担忧朕的安危的方式就是给朕下蛊毒吗?”庆裕帝怒斥道,但因为刚刚苏醒,身体还没有复原,捂着心口咳嗽了好几声,这才缓了下来。赵诚暗自看了一眼许锦言,她还跪在地上,一副与这里的是毫无关系的样子。但谁能知道,她才是一切的幕后操纵者。
  周围的朝臣和贵族都被庆裕帝的话搞的一头雾水,疑惑的眼神在庆裕帝和赵斐的身上转来转去。
  赵斐在脑海里想着脱身的办法,看现在这个样子,庆裕帝应该是知道了全部的事情,辩白是没意义了。要想反转一切的局面那就只有那一条路了。赵斐暗中比了一个手势,横梁之上似乎动了一动,但响动很轻微,很难让人现。毕竟此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庆裕帝的身上。
  但那大乾太子却不在这个范畴之中,那双醉人的凤眸微微瞟了瞟横梁,随后勾唇,弯了个令天地失色的笑容来。
  庆裕帝在赵诚的搀扶下走到了高位之上坐下,坐定之后,庆裕帝调整了一下气息又怒声对赵斐道:“孽子!你还不跪下!”
  张贵人最近可能是被惯坏了,一时没摆清楚自己的位置,居然直接对庆裕帝道:“陛下,这其中可能有误会。殿下忠孝仁义,怎么可能会给您下蛊毒呢?”
  “贱妇!你凭什么在这里说话!”庆裕帝更是大声的敲了几下桌子。
  以张贵人的位份的确是不够资格来参加祝祷仪式,只不过是她听说泰连山风景好,便死磕着赵斐,硬是要一起跟来,赵斐拗不过,便应了。
  但张贵人这样的卑微的身份来这里,算是逾矩了。
  “跪下!”庆裕帝对张贵人怒斥道。
  张贵人一抖,不可抑制的跪了下来。
  “孽子,你还不跪?”庆裕帝注意到了身后还坚定站着的赵斐。
  赵斐就这么定定的立着,一言不的看着庆裕帝,面对庆裕帝的愤怒他也没什么表情的变化。”来人,给我把他押着跪下!”庆裕帝向周围的侍从愤怒的喊出了声,但是没有一个人动,所有的人都像是没听到这一句命令一般。
  庆裕帝捶着桌子,“没人听朕的话吗?你们的耳朵都聋了吗?”
  赵斐慢慢走到了庆裕帝的面前,温润的容颜还是依旧,“父皇莫生气,他们是不会听您的话的,不过您想做什么,儿臣可以替您指挥他们。”
  庆裕帝既惊又怒的看着赵斐,很久没收拾的胡子黏在嘴角,看起来很有几分古怪。
  赵斐笑道:“但儿臣可能是不能跪您了,儿臣可以让另一个人跪您。”
  赵斐一使眼色,几个侍从立刻窜了出来,将一旁的赵诚押着跪在了地上。“孽子!你这是什么意思?”庆裕帝看着被押着跪在地上的赵诚,心里开始慌乱了起来。赵斐这般胸有成竹的样子,难道他还留有后手?
  赵斐一看庆裕帝的神色便知晓了一件事,他这位聪明的父皇,应该已经意识到了情况并不如他所想象的美好。“父皇,您还是老了,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就想要摧毁我,这个举动太不理智了,一点儿你平时的风范都没有。但是我同您可不一样,既然要出宫,我就要做好所有的准备,以免出差错,给有些人可乘之机。”说着话,赵斐的眼神已经瞥向了许锦言和萧衡昭,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有这两个人在,他怎么可能一点儿准备都不做。“父皇,这泰连山四周全都是我的人,您一点儿赢得可能性也没有。”
  “今日这里所有的人都要死。”
  赵斐笑了笑,温润的容颜之上涤荡着黑暗,凶毒至极的话从他的口中说出,但难得的是,他还是保持着那罕见的和煦笑意。
  看着倒像是他在说着什么让人如沐春风的话一般。
  庆裕帝暴怒,“你这是要逼宫吗?”
  “我便是逼宫了又怎么样?父皇!您不能把我怎么样,现在您的命在我的手里捏着!是您该求我。”赵斐那和煦的笑容终于动摇了,流露出了几分凶相。
  张贵人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她慢慢的站了起来,颇有些骄傲的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还端起了茶盏,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儿子是自己的,她现在是胜利者的一方,就且看她儿子收拾了这帮人。庆裕帝一时被气的脸色惨白,他甚至不敢想赵斐逼宫以后的后果,他攥着手,身子都起了抖。
  朝臣被这一番动静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了,瞠目结舌的看着这陡然转了好几次局势的大帐。反应快的人已经计划着怎么站队了。
  方才赵斐然说,今日这里所有的热你都要死。但是这里所有的人可都不想死,不想死的话总得拿出些实际行动来投诚吧。已经有人开始琢磨了。
  萧衡昭此时却忽然拍了拍手道:“太子殿下,您说所有人的人都要死,这个里面应该不包括我和我的太子妃吧。”
  赵斐冷冷一笑,他回头看向萧衡昭,“这是北明的事情,自然是太子殿下无关。但你口中的太子妃如果是宁安郡主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萧衡昭暂时不能动,若是萧衡昭死在了北明,大乾的炮火会在第一时间对准北明。萧衡昭的帐以后总有清算的时候,至于许锦言
  赵斐的笑容更深,也更冷。许锦言已经站起身来了,她轻轻拽了拽萧衡昭的袖子,示意萧衡昭暂时不要说话。赵斐看到了许锦言对萧衡昭的这一亲密举动,他攥紧了手。许锦言,你且等等,等我处理完了这些事情,我和你之间也是时候彻底清算了。一阵马蹄之声传来,似乎有军队包围了整个大帐。那马蹄践踏地面出的声音隆隆作响,像是春日的惊雷,听的让人倍感心惊胆颤。
  真的是军队,随着这马蹄声的靠近,士兵们铁甲相撞出的声音都清晰了起来,还有那兵戈碰撞,混着厮杀之意的杀气都一气儿的涌进了大帐之中。
  赵斐微微一笑,对庆裕帝道:“父皇,我的将士们来了。您想见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