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第一媳 第25节
  会试入场验身肯定更严格。
  她必须做万全的准备,不能让人察觉她胸前异样,当场将她女伴男装的底细给暴露了。那便不是考上考不上的问题了,是性命攸关的问题了。
  所以,这几个月她得减肥!
  为什么要减肥?
  因为她正值青春,花样年华,身材曼妙,想要控制胸部的自然发育,除了饿瘦自己,真不知该怎么办。
  综上几点,梁心铭从昨天晚上开始,就进入备考的紧张训练。今天接到王亨派人送来复习资料,开心之下,将昔日的恩怨暂且放到一边,一心只顾来年的会试。
  她将这些资料搬进书房,并不用人提醒,先翻看大概,根据需要精选适用的留下,免得贪多嚼不烂。
  翻着翻着,就入了神,一坐就到了晌午,哪还管自己给自己制定的规矩:什么累了疲惫了就该休息,起来去院子里跑几圈,或者举小铁锤练习手腕的腕力。
  晌午饭是慧娘端来给她吃的。
  她胡乱吃了一碗继续翻看。
  然后,又坐到了傍晚。
  小朝云见爹一天不起身,她都进进出出跑了几十趟,爹也不理会她。最后她实在忍不住了,扯着梁心铭的袖子摇晃,娇声叫道:“爹爹!爹爹!喝水。”
  梁心铭“嗯”了一声,两眼依旧不离手中书。
  朝云问道:“爹爹不眼花吗?”
  爹常教她,看书别看花了眼,眼睛会坏的。
  梁心铭终于转脸看她,果然觉得眼前花了,乖女儿的苹果脸来回摇晃,忙问道:“什么时辰了?”
  “天都快黑了!”李惠娘从外进来,接上话道,“你都坐一天了,起来动动吧。再坐下去都成人干了!”
  梁心铭听见这样,忙丢了书,站起来,先伸了个懒腰,然后抱起小朝云,夸张道:“十年寒窗苦,苦啊!”
  朝云道:“爹爹不苦,吃糖。”说着,从胸前的兜内掏出一块什么糖,剥开纸,塞进梁心铭的嘴里。
  梁心铭含着糖,和李惠娘笑起来。
  正在这时,乔婆婆在窗外回道:“梁公子,王大人和洪大人来了。我家老头子正陪着呢。”
  梁心铭一怔,李惠娘忙示意她准备一番,想自己先出去招呼。尚未转身,就被梁心铭一把拉住,道:“我去。”恩师上门,怎能让妻子出面迎接呢?
  她略整理一番衣裳,便迎了出去。
  第41章 王亨的逆鳞
  将二人迎进来,王亨四下张望一番,询问梁心铭住得怎样、可还方便。梁心铭忙谢恩师关心,说一切都好;一面将二人让入厅堂,请上座,惠娘和朝云都来拜见过。
  惠娘看王亨的眼神,依然充满戒备。
  王亨也对她没好感,都没正眼看她,反正她是他门生的妻子,他也不该盯着她看,索性就忽略了。
  洪飞也带来了不少书籍和手抄本,三人遂讨论起来,如何针对会试的要求,选看书籍。
  少时,惠娘将炭炉和茶具捧进来,烧水泡茶。
  梁心铭忙起身,对她道:“你忙去,我来。”
  说罢挽了挽衣袖,将炭炉放在厅堂一角,小朝云急忙端个小杌子塞在爹爹屁股地下,梁心铭坐了。
  朝云自己也端个小凳子坐在旁边。
  惠娘已在炭炉内添了烧红的热炭,梁心铭用一双木筷又添了几块生炭进去,都架空;又不知从哪取来一把圆圆的小扇子,轻轻扇了几下,然后递给朝云,示意她照着这样力度扇,朝云便有模有样地扇起来。
  梁心铭便去准备茶叶、冲洗茶具。
  这平凡却温馨的一幕,让王亨和洪飞都看住了。
  王亨觉得,梁心铭烧水、洗茶具、泡茶的一套动作优雅之极;教女儿流露出的舐犊情深,让人眼热。
  并没用多久,梁心铭奉上茶来,态度恭敬。
  王亨接过去,喝了一口。
  很粗糙的花茶,茶叶应该是他们从家里带来的野茶,有些陈了,但王亨觉得很香醇。
  他瞅着梁心铭道:“这些事你也亲力亲为,还真是心疼媳妇。不知道的,谁以为你是解元。”
  梁心铭解释道:“昨日刚住下,没有被褥。贱内买了布料正赶着做,晚上等盖呢。”
  洪飞和梁心铭同行进京,见惯她对李惠娘体贴,笑道:“青云是个情深义重的,对妻子最体贴。”
  王亨便不言语了,低头喝茶。
  喝了一杯茶后,二人便起身告辞,说梁心铭才安顿下,就不多叨扰了,叫梁心铭一块外面吃去。
  梁心铭微微犹豫,暗自思忖:既要走仕途,应酬是免不了的。若连恩师邀请都不肯去,将来怎么办?还不如不考科举呢。在官场上想独来独往,那是寸步难行。
  王亨正盯着她,怕她推辞不去,正要开口教导她不可性子孤僻清高,读书之余会宾待友,同样可以增长见识,谁知她却点头道“学生遵命”,心下一喜。
  他又道:“你没有代步的马儿,咱们也不去远,就在德胜路的乌仁巷——从德政路拐过去就是——有家真真羊肉馆。吃完方便你回家。”说完自己也诧异这样体贴。
  梁心铭点点头,去和惠娘招呼一声,又哄了朝云几句,叫她乖乖听话,回来带羊肉给她吃,方才出门。
  洪飞一路走一边对梁心铭介绍:“……皇城附近的长安大街、朱雀大街都是王公贵族居住地,那里的酒楼店铺都豪华奢侈。这一片街道则属于市井繁华地带,汇聚了京城各种特色风味饮食,便宜又实惠。真真羊肉馆就是其中的老字号。原本他家只是个大四合院,客人敞开了坐在大堂吃。现在盖了楼,楼上设了雅间。所以你恩师才肯来,不然他可看不上这等地方。你住在这里,过日子很方便……”
  梁心铭听得很认真,又问京城总体格局。
  洪飞滔滔不绝道:“皇城在京城正中央。皇城以外则属于‘内城’。内城有四门,分别是东华门、西华门、南华门、北华门。四门以外都属于外城。外城是在英武元年以后扩建的,商贸比内城更繁华……”
  王亨很不快,又疑惑:怎么洪飞和梁心铭同路进京了一趟,关系就这样近了?看梁心铭和他说话轻松的很,而对自己虽挑不出失礼的地方,却生疏许多。
  王亨一路绷着脸,默默走着。
  等到乌仁巷真真羊肉馆,进门果见是个大四合院,其中正屋三层楼,楼梯设在外面,以游廊形式回旋伸展而上。三个贵公子——好像也刚来——正在伙计带领下,准备上二楼。其中有个公子一回头看见王亨等人,忙笑着过来招呼。
  原来是孟无澜,另外两个则不认识。
  梁心铭却感觉另一个俊美的少年很面熟,且一照面就震惊地盯着自己,顿时心中凛然,也猜出对方身份——这人和吴知府的儿子至少有五分相像,既和孟无澜在一起,肯定是吴家少爷,说不定就是吴知府别的儿子!
  果然,经孟无澜介绍,这是吴二公子。
  梁心铭恍然,原来自己之前认错了人!
  王亨本来就绷着脸进来的,一见吴二公子,便想起昨晚和父亲的争吵,脸色一沉,目光也冷淡许多。
  他今日去了翰林院,才听说最近京城发生的事:孟家和吴家上下活动,求皇上对吴知府从轻发落。靖康帝自然不肯松口。便有流言说,皇上碍于王亨大义灭亲,若是赦了吴知府,岂不驳了王家父子的脸面?于是,孟家和吴二公子转而去王家求王谏,请他到皇上面前求情,仿佛吴知府的生死都操控在王家。王谏又怎会和儿子唱反调,当然不肯答应。
  最后事情变了味道,没人留心吴知府犯的罪行,而只留心王亨的薄情寡义,所以那天王谏才斥责王亨。
  因此缘故,王亨能给他们好脸色就怪了。
  他只对孟无澜点点头,就径直越过他们,上了二楼,对吴大公子理也不理,更别说请他们一起吃酒了。
  孟无澜尴尬万分,吴二公子也神情僵住。
  梁心铭对孟无澜微微致意,便和洪飞上楼去了。
  三人在雅间坐下,梁心铭故意问王亨:“那个人好面熟,有些像吴少爷,就是杀了毒老虎的那个。”
  王亨道:“这是他弟弟,吴繁。”
  梁心铭试探问:“恩师似乎不待见他?”
  王亨道:“不是似乎,就是不待见!”
  于是将最近京城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洪飞道:“真是岂有此理!”
  梁心铭则疑惑道:“他凭什么要挟、逼迫王家?”
  王亨道:“不管凭什么,他都休想要挟我!”
  梁心铭努力想从他眼中看出点什么,可是徒劳。
  洪飞见他脸色不好,对梁心铭使了一个眼色,岔开话题,先点菜,然后说些京城风俗饮食话题。
  少时,菜来了。
  作为一名资深吃货,梁心铭经验丰富,先看卖相,再闻香气,不等品尝便断定这家的羊肉做得地道。
  她立即决定将减肥计划往后推,今儿吃个饱。
  不能怪她馋,没吃过羊肉,像这样地道的风味很难遇上的。瞧那羊汤,清亮晶莹,胶质都熬出来了,若是冻起来,绝对是上好的羊糕冻,看着像果冻似的。还有那烤羊肉的香气,自动往她鼻子里钻,她肚子当即造反起来。红烧羊排的色泽红润油亮,勾得她想用手抓着啃。还有炖羊杂……
  王亨见她吃得认真,眼前浮现另一个把吃当人生一大乐事的小女孩,心情莫名阳光起来。
  梁心铭吃什么,他也跟着搛什么。
  不知不觉跟着吃了许多羊肉。
  洪飞诧异不已,道:“你今儿胃口倒好。”
  王亨这才醒悟,觉得吃太多肉了。
  他正要说话,恰好伙计进来上菜,门开处,对面雅间人声嘈杂,调笑声扑面而来:“……这么大年纪还不成亲,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是个男人他都熬不住,除非他根本不是男人。哈哈哈……只可怜了孟家四姑娘,品貌一流却要守活寡。守活寡还算好的,好歹还有个名分,他连个名分都不能给人家。我猜他是不敢娶。若娶回来看着吃不着,岂不更加难受?而且丢人现眼。只好不成亲来掩人耳目。”
  跟着是乱糟糟七嘴八舌的质疑声:
  “这不可能!”
  “瞧那模样仪表非凡的,怎么不是男人?”
  “你小心叫王翰林听见。”
  “对呀,王大人可是皇上跟前红人!”
  “华少爷你在说醉话吧?”
  说话的听声音是个少年公子,酒也喝多了,见大伙儿不信,急眼了,声音猛然拔高不止一层,这边伙计送完菜出去带上了门,也没能挡住他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到这边雅间。
  “怎么不可能!你们不知道吧?王亨小时候生病……人称‘三寸丁’……现在长高了,看着像个男人……其实不能……他只好喜欢男人……”
  “他不是有许多红颜知己吗?”
  “都是假的!掩人耳目……我都问过了,他从来没在青楼留宿过,从未碰过那些女人……”
  “哦”“啊”等恍然大悟的声音轰然而起。
  这边雅间却寂静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