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第一媳 第18节
  他眼珠一转,瞧见桌上瓷瓶内的桃花有些败了,忙叫道:“若彤,把这桃花换新的来。”
  “嗳!”若彤脆生生地应着走进来。
  林馨儿懒得理他,随他摆弄。
  须臾,若彤换了一瓶新插的桃花来。
  王亨深吸一口气,眯眼作陶醉状,道:“这一缕馨香,真醉人心脾!”
  林馨儿跟他呛着来,故意道:“别的花香就不醉人心脾了?荷花、梅花、兰花,香气都醉人!”
  王亨道:“别的花香闻闻就散了,我面前这馨香一吸就吸进心里,久久不散,睡梦中还能感到香呢。”说时狡黠地看着林馨儿,双眸亮晶晶的含着笑意。
  林馨儿感到怪异极了。
  这是在对她说情话?
  这孩子真的才八岁吗?
  王亨见她神色怪异,不确定她什么心思,小脸有些发烫,慌忙高声问外面:“若彤,饭来了吗?我饿了。”
  两人因为贪玩,常在外边野餐。
  若彤答应道:“就好了。”
  很快,丫头们捧着饭菜进亭来。
  总算把“孟清泉”给暂时丢开。
  吃饭时,王亨兴致勃勃地帮林馨儿搛桃花鳜鱼,道:“馨儿,你吃鱼肚,我吃鱼背,咱们把它瓜分了!”
  林馨儿忙道:“正合我意!”
  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吃货!
  一到吃饭,她就开心。
  三月,正是“桃花流水鳜鱼肥”的时节,林馨儿最喜欢吃鳜鱼,每天必吃;再有就是徽州这地方的野味果子狸了,不但她前世吃不到,今生在原主家也吃不起,如今嫁来王家,则经常吃;还有王家厨子做的笋,也是绝味……
  总之,她做这少奶奶并不觉得难捱,挺开心的。
  王亨搛一块红烧果子狸送进她嘴里,她张开小嘴儿吃了,嚼得十分香甜;他见了口齿生津,自己赶忙也搛了一块扔进嘴,和她共享,然后再搛别的……
  墨云站在一旁眼馋地盯着两个小主人。
  王亨不肯喂墨云,不是舍不得,而是他正喂林馨儿,若同时喂墨云,那不是把馨儿和狗一块养了吗!
  林馨儿可没那些顾忌。
  她前世最喜欢小动物,墨云比宠物狗多了些灵性和野性,会打猎会看家,她怎会嫌弃它。
  王亨搛肉给她,她转脸就分一块给墨云,“墨云,接着!”把肉抛向空中。墨云飞跃而起,准确地一口叼住,狗尾巴甩得倍儿欢。林馨儿啃肉骨头,直接用白生生的小手抓着啃。啃干净了,顺手就往墨云嘴边一送。墨云配合地张开狗嘴,她便一撂进去。人和狗都吃得十分欢畅。
  王亨看得直咧嘴,却没有说她半句。
  因此缘故,墨云更喜欢黏着林馨儿。
  一时吃了饭,王亨叫林馨儿小睡,说:“春天容易困,不睡的话,下午没精神。我们下午还要读书呢。”
  林馨儿也确实感到身上软绵绵的,眼皮撑不开,美人榻上铺了锦褥子,她身子一歪,便倒下去了。
  王亨吩咐墨云不许闹出动静来,以免吵了馨儿睡觉;又命小丫头们在亭外看守,不许人来打搅;又叫若彤守在旁边,防着蜜蜂飞进来蜇人,然后才在馨儿身边睡下了。
  脸对脸,他用小手轻轻碰触林馨儿的眼睫毛。
  自娱自乐地玩了一会,才闭上眼睛睡了。
  第30章 不该同床共枕
  若彤坐在榻前的小板凳上打络子,旁边放着一把小团扇,赶蜜蜂的。小丫头长相甜美,腮颊两个小酒窝若隐若现,做事又细心又温柔,手特别巧,很得林馨儿喜欢。
  林馨儿睡前还惦记着孟清泉。
  为什么王家不让王亨娶孟清泉呢?
  他们才门当户对,不是吗!
  孟清泉为什么再也没来过王家?
  一觉醒来,迷迷糊糊才睁眼,王亨便凑上来,对着她腮颊就亲了一口。
  林馨儿怨气就上来了:这破小孩太淘了!不是亲她,就是偷看她洗澡,还要跟她一块洗。
  这偷香的行为太可恶了!
  小小年纪不学好。
  虽然她是他妻子,也只能算童养媳。
  说起来,这也是她最怀疑王家的一点:王家可是当世一等一的世家大族、书香门第、簪缨豪门。就算娶林馨儿的理由再堂皇,在她和王亨成年之前,也不该让他们同床共枕。这不符合世家规矩,更不符合世情礼法。
  她便质问王亨。
  王亨振振有词地回道:“这算什么!汉昭帝的皇后上官氏,六岁进宫,比你还小两岁呢。当时,汉昭帝十二岁。我们既为夫妻,睡一床怎么了?”
  他还引用起历史典故来!
  林馨儿无语极了。
  她拿淘气的王少爷没办法,两人每天同床共枕,防又不胜防。她鼓着腮怒视他一会,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也凑近他脸颊,在他红艳艳的嘴唇上用力亲了一口。
  王亨瞪大眼睛,一手捂住嘴儿,一手指她道:“你……你还没漱口就亲我嘴?”
  林馨儿掐着小腰得意地笑。
  与其生气,不如亲回来!
  这时,王夫人命人送来了新制的藕粉桃花糕及其他应季的小点心,每样只有两块,防止他们贪吃过量。
  林馨儿喝了一小碗杏仁露,吃了几块小点心。
  王亨不肯喝杏仁露,说不喜欢那个味儿。
  林馨儿趁机问若彤:“你家少爷小时候是不是特别难带?脾气古怪,只有孟家那一汪清泉才能泡软他。”
  若彤本能就想摇头,可是又不知怎么说。
  王亨忍不住笑道:“馨儿,你问她,她也不知道。若彤若兰她们是一年前才选上来的。在她们之前,我已经换过两次丫鬟和小厮了。他们都不知道我小时候的事。”
  言下之意,你要问还是问我本人吧。
  林馨儿吃了一惊,问:“为什么老换人?”
  王亨不在意道:“犯了错呗。被母亲打发了。”
  林馨儿道:“怎么个个都犯错?没一个好的?”
  王亨道:“不是个个都犯错。别的人是被连累的。”
  林馨儿更觉蹊跷:一人犯错,连累全部的人都被撤换,这也未免太过严苛了。再者,王亨才八岁,短短几年内就换了两次近身伺候的人,若彤她们是第三批了,平均每两年就换一批人,要说这中间没有猫腻,打死她也不相信!
  她疑惑地问道:“犯了什么错那么严重?贴身伺候的人不是要熟悉才好吗?打小跟着伺候过来的才知道脾气。老是换人不好吧?”——这你都没想过?
  王亨之前从未细想过这事,现在经林馨儿一提,心头困惑一闪而逝,随即强辩道:“母亲既打发了他们,自然有她的道理。难道母亲还会害我?”
  林馨儿心想:就因为你母亲不会害你,所以才蹊跷!
  不过,这次她没有追根究底。
  显然,这触及了王家隐秘。
  她还是小心谨慎些才好。
  依她对王亨的了解,即便她不追问,他回去也一定会问王夫人这个问题的。
  果然,晚上吃饭时,王亨问了王夫人。
  王夫人慈爱地摩挲着他头脸,道:“娘打发他们,倒也不全是因为他们犯错的缘故。只因你天资聪明,从小就与众不同,娘也不愿用些规矩来束缚你,一切都随你的兴趣来。若是派些大人在你身边伺候,免不了要啰嗦,不许你干这个,不许你干那个,倒招你烦恼厌恶。娘想着,小孩子容易说上话,也不敢聒噪你,所以才派小孩子跟着你。不过是伺候穿衣和端茶倒水,再跑跑腿传话。若是你进山或者出远门,娘就另外派婆子和护院跟随。”
  王亨欢喜道:“还是娘最疼我。”
  他得意地朝林馨儿一抬下巴,意思说“怎么样?我就说娘这样做必定有她的道理。”
  林馨儿却不信王夫人的话,叹息地想:到底是孩子,再聪明也是孩子,三两句话就被糊弄住了。
  若只有这一件事反常,王夫人的话或者可以相信,但从林馨儿嫁进王家这件事开始,何止一桩事反常?汇集在一起,这每两年便换一批丫鬟和小厮的行为,大大不正常!
  可是她没有表露,在长辈面前,她一向谨慎的很。
  不论如何,王家对她还不错。
  不管她将来是否留在王家和王亨做夫妻,她都不想带坏人家的儿子,所以她总和王亨比拼读书,激发他上进心,引导他往正路上走,不因溺爱而长歪了。
  她觉得王亨的天分奇高,将来必成大器,便撺掇道:“我觉得你很厉害了,可以考秀才了。”
  王亨道:“我才八岁呢。”
  林馨儿想想八岁是太小了,不能拔苗助长,便道:“也对。那就再等几年。把根基打稳了,从秀才一路考到状元,让天下人都看看,什么叫‘天纵奇才’!”
  王亨被她说得眉开眼笑,用力点着小脑袋,道:“好!我将来要做忠臣良相,光宗耀祖、为国效力!”
  林馨儿道:“不,不!不能做忠臣!你看历史上,忠臣都活不长。要做就做奸臣!”
  王亨两眼瞪得滴溜圆。
  ……
  外面传来“呱”一声老鸹叫,将梁心铭从回忆中惊醒。
  那嘶哑难听的声音提醒她:这别苑不仅有她的欢笑,也有她的眼泪。就像不愿看虐心的情节一样,她也不肯回忆和正视那段锥心蚀骨的往事,就此中断。
  ※
  从西客院离开后,王亨匆匆和洪飞道别,回到第四进院子自己房中。
  在灯下,他掏出那血玉鸳鸯仔细观看。
  这一看才发现:那玉鸳鸯之前在狗嘴里被含了一阵子,沾了狗的口水,再被他用手帕子擦试过,表面的灰尘都擦干净了,但是鸳鸯翅膀刻有极细密的羽毛纹路,那纹路里满是乌黑的泥痕。
  这说明:玉鸳鸯应该在荒野埋了很久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