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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冬天,杨二宝处理完手中的黑瓜子,还清了银行的货款,才算透了一口气。经过了一个秋季的奔波,他实在有些累了,也该休息休息了,就将大车交给了天盼,让他去折腾。天盼早已拿上了驾驶证,也喜欢开车。喜欢开就开去,就闯去。年轻人,没有一个闯劲也不好。只是天旺还没有消息,也没有来过信,有时想起来,一肚子的气。我究竟把他怎么了?说走就走了,走了也不知道来封信。算球了,不想了。你想他,他心里没有你,想也是白想,就当我没生那个杂种狗日的。老伴儿也常念叨起天旺,一念叨起来,就一把鼻子一把泪地说:“是好是坏,就是来封信,倒也罢了,也不会让人这么扯心。”他心里当然也是这么想,但嘴上却说:“算了,想球那么多做啥哩,他有本事就闯去,没有本事就回来。那么大的一个小伙子,还怕他丢了不成?再说了,年轻人,光守在家里有什么意思,不在外面闯荡闯荡,怎么知道生活的酸甜苦辣?”田大脚就说:“娘老子的心在儿女上,儿女的心在石头上。不管咋的,也该来封信,也不怕家里人急死?”杨二宝说:“你急啥?急有什么用?没有来信,说明混得不咋的,等混出了名堂,自然会来的。”田大脚说:“要不,你再让那个算命先生算算,看看天旺好得没有,只要他平平安安的,我也就不扯心了。”一提起算命先生,杨二宝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苦。最初,他对算命先生的话确信无疑,要不是那样,他也不会让老伴儿去骂大街,也就引发不了叶叶的死和天旺的出走。正因为他信了那老瞎松的话,才演绎出了那场悲剧,才搞得他们父子分离,成了仇人一样。如果天盼顺利地考上大学,他也许还有说服自己的理由,可是,天盼又偏偏没有考上,当无情的现实出现在他的面前,希望彻底落空之后,他才知道那老松完全是一派胡言,为了赚他的钱,尽说好话给他听。想起那个算命的老松,杨二宝就后悔得要命,真是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出。他不想让老伴儿知道自己的后悔,就含糊其辞地说:“算什么算?他再怎么着,总比我当年当劳改犯好吧。”
  正说间,挂在院中的喇叭响了。喇叭一响,必定是村里有什么事要通知。过去,喇叭一响,就听到了老奎的咳嗽声。老奎先是“咳!咳!”咳上两声,把喇叭试好了,再说他要说的事。一听到老奎的咳咳声,他就一肚子气。你咳咳咳地,咳球个啥?你称王称霸的时代早就过去了,还不下台,还占着位子做啥哩?现在,老奎终于下去了,那个咳咳咳地咳嗽声,再也不会在喇叭中响了。老奎下去了,可是,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心里反而有了一点说不出来的悲悯,觉得老奎也挺可怜的,当了一辈子支书,也没见得他捞到什么好处,也没见得他比谁活得好。自从上次出了那件事,他有时想来也很后悔的。他让女人骂街,本想激激老奎,让他把他的丫头管着,不要再与天旺接触就是了。没想到这老倒灶也太倔了,把丫头逼上了那条路。要是他早知道是这样一个结果,就绝不会那样去做的。他对老奎恨是恨,但还没有恨到拿子女的性命作代价的分上。唉!这些都过去了,过去就过去了,不想球它了。
  广播里响起了歌曲,那歌曲里唱,有一位老人,在中国的南方划了一圈。那个老人是谁?大家都知道,就是*。*真不简单,这么大的一个中国,让他一治理,就治理得顺顺当当了。治理好了,又在南方建立了特区。歌曲刚放完,石头就说话了。石头上任后,谁都摸到了他的脾性,先是放歌曲,等到大家精力集中了,就说他说的事。
  这会儿,石头就开始说开了。石头说:“各们父老乡亲们,给大家通知一件好事儿,明天早上,县农科所的张技术员要来红沙窝村讲课,讲授黑瓜子种植技术,我们知道,明年将要在我村大面积种植籽瓜,要想夺高产,就得掌握新技术,所以,希望广大村民前来参加,这是一次难得的好机会,谁要失去了,可要后悔的。我再通知一遍……”石头的声音从喇叭中传出来后,很亲切,也很招人喜欢的,全不像老奎那恶煞神,驴一样的吼。石头不仅说话有亲和力,办事有魄力,也在点子上,他上任不到几个月,红沙窝村已经发生了变化。让大家伐了西长湖的干沙枣树,开出了大片的荒地,几乎每人增添了将近一亩地。对庄稼人来说,地就是命根子,多一分地,就多一分收获,何况是将近一亩地呀。按今年黑瓜子的行情,一亩地就可以收入八九百到一千元的纯利。这对农民来说,可是一笔不少的收入呀。
  荒地开成后,在全镇引起了很大的震动。镇上在这里开了一次现场会,来的都是各村的头儿们。在会上,镇党委王书记好好表扬了石头一番,说石头有魄力,有闯劲,各村都应该向红沙窝村学习,要解放思想,勇于开拓。会议散了,王书记和李镇长在石头的陪同下,来到他家,说是来看望他。王书记和李镇长一进大院,将自行车一抵,爱开玩笑的王书记就玩笑说:“杨老板现在真是越活越牛逼了,我们镇上还没有个小车,你老人家坐了大车又坐小车,把人耍尽了。”杨二宝就笑呵呵地把他们让进屋,说:“王书记看你说的,我们一个苕农民,有了就只知道花,没有长久打算。”王书记说:“这就对了,你不仅是我们乡上的带头人,也是县上的带头人,要带,就得给大家带出个样子来。”杨二宝说:“还不是你们书记镇长领导得好。”说着就给书记镇长石头敬了烟。王书记说:“这次来找你,是想跟你商量一件事儿。”杨二宝一听商量事儿,想是可能又要搞什么摊派,心里不免一紧,神情就点不自然了。李镇长是明白人,一看就清楚,便说:“你放心,这次不揩你的油,是给你办好事的。”杨二宝这才把心放下,高兴地说:“好事儿我也不指望了,只要不给我搞摊派就行了。”王书记说:“我们镇的柴湾要承包了,你有没有兴趣?”李镇长说:“老杨,那块地方可是一块宝地呀,开发出来,可是千亩良田。既能给你自己带来利益,也使我们的荒坡成了良田。”杨二宝说:“那要多少投资?我怕没有那么多资金。”王书记说:“没有资金可以贷嘛,等开发出来,你就像地主老财一样,坐着收租子就是了。报纸报道过,说东沟乡的王树林,承包了一片荒漠,贷款开发出来,然后从外地雇来农民工,实行半机械化耕作,不到几年,现在成了荒漠上站起来的百万富翁。说实在的,县种子公司早就瞅准了那片柴湾,想开发,他们找过我们几次,我们都没有答应。我与李镇长的意思是,要开发,还是让我们自己人开发。你好好想想,你要开发,就交于你,你要不开发,我们只能对外承包了。”这可是一桩大事业,他不能轻易表态,就说:“这事儿,我一下也不好说,思谋思谋再说。”李镇长也说:“这可是一个机遇,开发出来,三十年不变。这三十年,你就坐享其成好了。”杨二宝还是说:“谢谢书记镇长的关心,我考虑考虑再说。”说完了事,书记镇长就要走,杨二宝就挡了说:“你们书记镇长好不容易来一趟,不吃不喝就这么走了,让我老脸往哪里挂?怎么也得吃过了饭,喝上几杯再走。”李镇长说:“我怕你没酒呀。”杨二宝说:“你们书记镇长大人来了,没有酒哪能行?要是没有,我买回来也要把我们的父母官放倒一个。”王书记说:“别说大话了,你那点酒量还想放倒我们?”杨二宝说:“那你们就不要走,留下来比比高低。”书记镇长也就有了借口,说:“看就看,你杨老板做生意比我们强,划拳未必是我们的对手。”经过几年的交往,他们已经成了酒桌上的好朋友,每次相见,也都很随便。杨二宝挡住了镇领导,就吩咐天盼去抓只羯羊来。王书记说:“别麻烦了,随便一点算了。”杨二宝说:“这有啥麻烦的,不就吃只羊嘛。到我家来了,不吃只羊怎能说得过去?”王书记和李镇长被留下了,没想石头趁机溜了出来,悄悄告诉他,说家里有事,要走。他自然清楚,石头不是来假的,而是真心要走。在他的记忆里,这是石头第一次进他的家门,而且,没呆多久就走了。他知道,石头这样做肯定是有他的原因,尽管石头嘴上从来不说什么,但是,他猜想,石头的心里肯定有想法。他自然没有忘记,土地承包那年,新疆三爷来求他,想让石头给他当徒弟,学做木工,被他拒绝了,却收了外村的两个。现在想起,觉得自己做得有点过了,真有点后悔。好在石头从没向他提过那事儿,见了他总是乐呵呵的,像是那件事从没发生过一样。人呐,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在此一时,你觉得做得非常好,但是,随着时间的变化,到了彼一时,你就觉得根本不应该那样去做,不该那么冲动和意气用事。人生真是一个永远后悔的旅程。无论走到多远,走到哪里,只要回头看时,总能看到不少的后悔和遗憾。这一次,也是一个和石头融洽关系的机会,他当然不会放过的。就揽着石头说:“书记和镇长都来了,你村支书怎么能走呀?”石头说:“杨叔,我真的是家里有事。”杨二宝说:“你要是看得起你杨叔,你今天就必须留下来,有天大的事儿先把它放放,你要看不起我,我也没办法。”经他这么一说,石头就说:“看杨叔说的,我咋能看不起你?既然你这样说了,我留下来陪书记镇长就是了。”
  留下了石头,杨二宝仿佛对过去的歉意有了一份了结,心里自是高兴。同时,他也想听听这位新支书的意见,看看那片荒滩是不是真的有价值去承包。说实在的,他特别看重这位新支书,觉得这是红沙窝村的另一个人物,有魄力,也有远见。刚才听了书记镇长的一通鼓动,他的心里泛起了波浪。如果早一年,书记镇长怎么说,他都不会动心的,他的心,还是邪在了生意场上。可是,现在却不同了,尤其是这一次,贷了二百万款,做了一次他从没有过的大生意,差点就栽到了里头,他才感到了生意场上处处布满了陷阱,也感到了一种从没有过的后怕。
  在黑瓜子生意刚刚拉开序幕时,他的二百万贷款也拿到了手。这二百万贷款,完全是按市场游戏规则操办的。该给的回扣,他如数给予了那位行长大人,两人也就就成了称兄道弟的朋友了。贷款一到手,贾红军就鼓动他说,老杨,你现在也是堂堂的杨总了,该买辆小车了。别小家子气,挣钱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享受么?有个小车,出门办事多方便就不说了,更重要的,也是个门面,也能提高别人对你的信任度。他原先就想等贷款下来了买一辆,可等贷款真的下了,就犹豫了起来,刚刚拿了贷款,就买车,不怕人笑话?经贾红军这样一撺掇,他才下了狠心,买就买一辆,不就是一辆小车吗?于是,他就买了,买了一辆桑塔纳。小车一开回家,村人还以为他家来了县上的大干部,后来发现大干部就是他,才都围了来,这里摸摸,那里瞅瞅,好生羡慕。不仅在农村是这样,就是上了城,车一停下,也能引来好多目光,那目光中,明显地多了羡慕的成分。他便越发觉得贾红军说得有道理,这是个门面,有它没有它,截然不一样。
  小车是坐上了,但是,没想到第一单生意就差点栽了。现在想起来,他都感到后怕。等瓜子大战一拉开,他就把所有的资金都投进去,收来的黑瓜子码起了城墙高的垛子,联系发货的好几家福建老板也都成天围着他,要他的货。有人抢着要货,这固然是好事,但是,什么时候出货好?这倒把杨二宝难住了。这里面其实大有文章的,如果早出手,周转快,资金回笼来还可以收一批。问题是,现在价格还没有涨上去,如果等出手了,价格忽地再涨了上去,那不是吃大亏么?迟一点出手,价格肯定有上涨的可能,而这种可能究竟有多大,谁也说不准,更主要的是,产品一积压,就等于把资金也积压了下来,倘若上涨的幅度不大,就等于前功尽弃了。他正准备找贾红军商量商量,没想贾红军却找上门来了。贾红军已经联系好了客户,是他去年的合作对象,因贾红军的货不够一火车皮,想拉杨二宝一块发货,而且,价格比其他人的还略高一点。杨二宝一听,当然高兴,就同意了与贾红军一起发货。问题是,福建客商暂不付款,必须等他们把货发到福建再付款。杨二宝因没有做过这么大的生意,心里自然担心,要是到时候他不付款怎么办?况且,他对这位福建老板又不熟悉,空手把这几百万的货交给他,还是不放心。杨二宝只好把这个想法告诉给了贾红军。贾红军却说,没关系,我去年就是同他们合作的,他们很讲信誉,没有什么怕的。货一发,我们就直接与福建老板飞往福建,先在宾馆里住着,玩几天,等到货一到,他们一转账,就了结了。再说了,福建人不收到货,敢把资金打到你的账户上吗?他们也不是苕娃子。任凭贾红军怎么说,杨二宝还是不敢冒这么大的风险,就对贾红军说,要不,你先发吧,我再等等,看价格能不能再涨一涨。贾红军就生气地说,你等什么?等价格涨上去了,我们的资金早就返回来,又可做第二单了。前怕狼后怕虎,还做什么生意?贾红军没有做通他的工作,有点生气了。生气就生气吧,他不能拿着生命来开玩笑呀。宁可少挣一点,也要稳一点。
  随后,贾红军又找了一个搭档,发走了货,他们便跟了福建老板,一起飞到了福建。杨二宝一直想找一个主儿,让他把货款打到他的账上,他才肯出手他的货,可是,福建来的老板也怕上当受骗,好像是商量好了似的对他说,等他的货发到福建,立马给他转账就是了。杨二宝一听他们都是这样的口吻,就开始后悔了,后悔自己太胆小了,没有听贾红军的话,要是听了,该有多好呀。于是,便越发觉得贾红军是个做大生意的料,拿得起来,放得下去,相比之下,自己真的有点小家子气,太没有能耐了。像他这样子,还想成什么大事?
  谈来谈去,忙活了一个多月,最后才谈妥了一个货主,订了车皮,对方要他把货装上车箱,就给打款,但,这样的条件下,显然价格不会太高。也罢,胆量小了,为了图保险,就少挣一点。
  刚刚忙完,就听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贾红军栽了。一听说贾红军栽了,他的头皮子一下抽紧了,仿佛有一种刚从老屋里走来,老屋就坍塌了的后怕。说这话的人就是与贾红军一块儿上了福建,又从福建回来的老李。老李也栽了,当然,老李栽得不多,就回来了。贾红军的全部资金都赔进去了,他没有指望了,就只能呆在福建继续等着他的指望。老李说,他们和福建的老板飞到福州后,福建老板对他们也很客气,给他安排了宾馆,又进行了热情招待。那些日子,他们一直由福建的老板陪着他们,吃喝玩乐都由对方负担,他们一分钱都不出。没想到等了十多天,货还没有发到,他们就有点着急了,问福建老板,他说他问过货运站,说线路太忙,还没有发过来。不急,好好玩两天,一发过来,就给你们结账。又呆了几天,早上起来,却不见了福建的老板。他们预感有点不对劲儿,找来找去找不到人,就上了他的公司去找。到了公司,门上挂着一个大锁,一问周围的人,才知他们几天前已经搬家了。当下,两人傻了眼,心里叫苦不迭,赶紧到当地公安机关报了案。公安机关说让他们先等着,一有消息,会通知他们的。又等了一星期左右,他们不知到公安局跑了多么次,接待他们的人都烦了,说还没消息,等着吧!老李给杨二宝说这些的目的,绝不是为了满足杨二宝的好奇心理,而是受贾红军的委托,让杨二宝念在他们友谊的份上,给他寄点钱过去,他好料理那边的事。朋友有难,寄点钱帮助帮助是应该的。当即,杨二宝就给贾红军汇去了一万元。心想,这一万,就算是我逃脱这场灾难的补偿费。如果当初盲目地听了贾红军的话,一切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生意就像在赌博,处处布满了陷阱。赌赢了是运,赌输了是命。昨日还是十分耀眼的百万富翁,一夜之间,就成了负债累累的穷人。贾红军在这里还贷有三百多万的贷款,为了躲债,再没有回过镇番县了。是死是活,谁也不知道。一想起这些,杨二宝就庆幸自己的运气好。但是运气再好,也不能再这样做了。死在水里的,是会游泳的,死在棍棒下的,是拳棒手。生意场中没深浅,人算不如天算,见好就收吧。经过了这件事,他便下了决心,不再做生意了。安安稳稳地过日子算了,有了手中的这一百多万,这辈子,够他吃的喝的。然而,在家里安安稳稳呆了一两个月,心里又开始难受了,忙惯了,突然闲了下来,反而觉得不习惯。更主要的是,人的欲望总是无止境的,挣了十万想挣百万,挣了百万,还想挣千万。欲望就像一条疯狗,始终在追着人跑,人就得跑,你想停也停不下来了。正因为如此,他才对开发荒滩有了兴趣。
  吃过了,喝过了,也喧过了,书记和镇长又说了一些鼓励的话就要走,他与石头把书记镇长送到了街门外,看他们骑着自行车一摇一摇地走了。杨二宝却挡下石头,想让他给参谋参谋。杨二宝说,你看这事儿咋的,有没有承包的必要?石头说,王书记和镇长的话有道理,向荒漠进军,这已经成了一个新的投资目标,现在也有了成功的典范。但是,开发那么大的一片荒滩,投资风险也很大,这是一个问题。再一个是水的问题,柴湾是块荒漠隔离带,从地形上看,要比村里高出许多,这就是说,如果打井的话,还要打得更深一些。村中的井已经打到三四十米了,那里可能要打到六七十米左右才能出水,按这样算下来,一口井就得投资二十五万元。这些因素你都得考虑到。不过谁说也罢,这主意最终还得你自己拿。
  石头的话不无道理,发展趋势是发展趋势,难处也得想得到。一想这难处,他就很矛盾。放弃吧,那的确是一块不错的投资环境,你要放弃,别人就会开发。如果等别人开发出来,你再看着他数票子,会后悔死的。承包吧,万一投进去收不回来咋办?此后的一段日子里,他不知到那片柴湾里转了多少圈儿。那片地方是属于镇上管的,早些年,那里长满了柳条、蒿草、甘草,到了夏天和秋天,一片茂盛。看护柴湾的朱老汉,曾在他的篱笆屋边开了一片菜园子,那菜,长得十分的旺盛。朱老汉作古后,镇上疏于管理,再也没派专人看管,柴湾已成了一片荒漠。他也核算过多次,那里有千亩之多,如果开发出来,再打上四眼深井,至少也得投资三百多万,如果再配上一些必备的机电设备,还得投入近百万,这就是四百万。按荒地亩产平均年收入达一千二百元计算,每年的毛收入可达一百二十万,除去成本,雇工费,贷款利息,纯利可达六十万。这样算来,七年的时间,连本带利就可返回来。这是一个非常诱人的数字,放弃的确有点舍不得,决心又一下下不了。晚上睡下,翻来覆去睡不着,就与老伴儿说了。田大脚说:“叫我说,你就算了,现在吃不愁吃,穿不愁穿,有这些存款,莫说你吃一辈子,就是吃两辈子也够了,你不安安生生过日子,累死累活的再折腾啥?”杨二宝听了,觉得说得也对,就说:“对哩,你说得对哩,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我就是有点不甘心,他们能在荒漠上成了百万富翁,难道我当不了千万富翁?”田大脚说:“行了,你争那个高低做甚?谁的日子谁过,没钱儿的人,照样能过,你成了百万富翁还不知足?”杨二宝便不再说话了,心里却总是舍不得放弃。就这样,在这一次次的舍不得中,他突然一个激灵,仿佛天门顿开了。我咋这么糊涂呢?书记和镇长不是说了么,县种子公司早就瞅准了那片荒滩,向镇上要过多次了,只是镇上有意想成全我,就没有给他们。我咋这么死脑筋,我为什么不要呢?先要下来,我如能开发,就自己把它开发出来经营,如果不想开发,随手就可以转让给县种子公司,这样,我还可以从中得一分利呀。到了我的手里,自主权就成了我的了,这么好的事,我不赶紧答应,还犹豫什么?恍然大悟后,他就立马开车上了镇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