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5节
  郑瑶眼神复杂,她对这孩子,只要想到他流着谁的血,就激不起半点喜爱。
  秦流西说道:“既然选择两难,不如送去佛寺或道观吧,一来在那样的地方出家,能更好的消他身上的业障孽力,也不会过多的承受他人的目光和闲话,你们也不必纠结他的生死。”
  大将军一听,看向郑瑶,见她颔首,便道:“此举可行,他还年幼,不记事,在佛寺能长大,也是他的造化,我可以以他的名义捐一大笔香油钱,以作行善积德,抵消一些孽力。”
  秦流西点头:“善。”
  左大人没说话,换了是他,日日对着害人的一半血脉,哪怕想亲近,也亲近不起来吧,太膈应,而孩子纯粹,其实会敏锐地感受到大人的喜恶,大将军想来不会做到对他毫无隔阂。
  而隔阂生成,就会带出喜恶。
  秦流西再看向郑瑶:“人鬼殊途,你已是阴魂,在阳间逗留没有好处,我先把孩子送去玉佛寺,天亮以后,灵堂搭起,我给你超度送你入鬼门。”
  郑瑶有些抗拒,不舍地看着大将军。
  “你留在阳间,又有怨气,时间久了成为大厉鬼会被其他的天师诛灭,魂飞魄散。如果作恶,更会成为佛道二门的公敌。”秦流西劝道:“早日入鬼门,早日投胎,还可以在下面排队等你家人。”
  大将军哽咽道:“瑶儿,听话,爹没事。”
  郑瑶含着血泪:“好。”
  “栾百龄醒了。”封俢忽然道。
  秦流西看向门口蠕动的人,将他拖进来,道:“大将军身上的无声,是你下的?这种秘药,你从何得知?”
  栾百龄呕出一口血,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死到临头,你还嘴硬?说,是不是你害我爹?你怎么这么毒,害了我不够,还要害我爹,我们郑家哪里对不起你,是前世刨了你家祖坟吗?”郑瑶冲了过来,阴寒的怨煞之气像是冰冷的毒蛇将他缠绕,席卷全身。
  她恨呀。
  栾百龄看到她,眼仁一缩,她真的回来报复了。
  再看秦流西,眼中生恨,他就知道,第一眼看到这个人,他就知道这人会是他的克星,会令他无所遁形。
  果不其然,他步步为营,苦守着这个秘密几年,只要半年时间甚至不用半年,就会完全成功,却偏偏出现了这个变数!
  真是可恨。
  “要怪,就怪你非要寻她。”栾百龄看着大将军冷笑:“你不找她,不碍事儿,不就啥事都没有了吗?”
  秦流西蹲下来,看着他的眼:“你在转移话题。”
  栾百龄和她对视半晌,道:“成王败寇,要杀要剐,随意。”
  他垂眸,下颔一动,刚要咬舌,秦流西就先捏住了他的下巴,一卸,咔嚓。
  栾百龄神色惊恐。
  “你背后果然还有人。”秦流西勾唇:“你都没可能好活了,竟还不会背叛对方,是谁让你如此忠心耿耿,至死不渝?”
  大将军脸沉如水,他早就已经递交了虎符,不再掌军权,谁还在背后算计他?
  瑶儿的事和他,到底是同一个事,还是他是顺带的?
  第921章 拒绝道德绑架
  郑瑶被种生桩是真的,至于真正想要大将军的命是谁,秦流西并没插手此事,她能干的事已经了了,像这样涉及阴谋的,大概都是朝廷上权谋那些事了。
  而这样的事,他们自己当官的能查。
  只是秦流西想了下,也点拨了两句,不妨把中毒这事捅到圣人面前,毕竟虽然递还了虎符,但在军中,有不少人会只认从前掌虎符的人行事,这是一同出生入死的情义,也是敬服,所以有些将军退下来后,并不会一点人脉都没有,如果是自己操练出来的兵团,那就更只认他的名头。
  栾百龄图的,除了避免自己的秘密被发现,也是想谋郑家的这一点人脉。
  其实若是秦流西没插这一手,大将军就会死于虚弱,他两腿一蹬,谁还会去找一个失踪了几年的姑娘呢?而栾百龄就会顺利接管郑家的一切,维持着善良情深的人设,混得风生水起。
  但现在一切都打破了,栾百龄伏诛,他身后明显是另有主子想谋郑家的那点人脉,放任着不管,便是如鲠在喉,说不定还会另遭算计。
  而当大将军把这事捅到圣人面前,圣人自会多想,他可是还没立太子呢,现在的皇子都在蠢蠢欲动,会不会是这些人搞鬼,还说不准。
  圣人么,越是年老就越是防已成年的儿子,怕着被纂位,尤其是兵权这一块,更怕他们得了,毕竟要造反起事,兵权是少不了的,所以他会查探,是不是儿子想搞事,会代替大将军查。
  如果是圣人自己干的,那更简单了,当着朝臣向他卖一波惨,既能表一下忠心,又能膈应对方给对方添堵,反而能安全,毕竟我都这么惨了,后人都没了,还要赶尽杀绝,就太不是个人了。
  于是,在早朝时,大将军哭哭啼啼地跪在了朝殿,声称失踪几年的女儿找到了,是他引狼入室,栾百龄这个狼子野心的恶贼不但杀他姑娘还藏尸凉亭,并对他下慢性毒,想吃绝户图谋郑家,狠狠地卖了一波孤苦老年人的实惨,使得圣人震怒,满朝哗然。
  在大将军为女儿讨公道时,秦流西带着郑家管事给的十万两银票抱着栾七月上了玉佛寺。
  是的,似乎知道这个儿子本就是一个替身工具,栾百龄非但没有正经给他起名,因为是七星子,干脆就起了一个七月的名字,为免生出感情,对他更是冷漠以对。
  封俢看了她抱着的孩子一眼,道:“我以为你会带回去自己养。”
  秦流西白了他一眼:“我是善堂吗?”顿了顿,又说:“我不会再养小孩了。”
  封俢一顿,小心地看她的脸色,冷峻得不行,暗道自己多嘴,哪壶不开提哪壶。
  “那怎么送去玉佛寺?你不是也认识金华观那观主?”
  秦流西低头,道:“入了佛门,四大皆空,去了三不善根,了断尘缘,对他会更好些。”
  否则记着父母那因果,长大了如何自处?
  “但愿他能记得你这善意。”封俢看着孩子道。
  秦流西无所谓记不记得,她行事,随心。
  天际虽然冒出一点鱼肚白,可玉佛寺尚未有香客前来,秦流西他们到的时候,依旧是之前那叫惠全的大师在山门等着。
  “难道又是你家主持让你在这等着?”秦流西问。
  “阿弥陀佛。”惠全笑了笑,看向栾七月,目露慈悲,又念了一声佛:“罪过,罪过。”
  秦流西刚要把栾七月递过去,他就睁开了眼睛,和她四目对视,眼神带着惊惧怯懦,小嘴抿着,瘦小的身体瑟瑟发抖。
  “从此,玉佛寺就是你的归处。”秦流西把他放在惠全的怀里,伸手摸了一下他的头。
  栾七月一声不吭。
  秦流西又把银票和一张经方递给惠全,道:“他叫栾七月,这个银票,烦请大师以他的名义行善以抵一些孽力,经方是我根据他的脉象写下的。”
  “阿弥陀佛,少观主慈悲为怀,大善也。”
  秦流西扯了一下嘴角,扭头就走。
  身后传来一声如小兽的呜咽哭声,她没有回头。
  从今以后,世间再无栾七月,只有佛号为了无的小沙弥。
  下山时,秦流西偏头看了一眼虚空,道:“舍不得?”
  郑瑶显出身形来,看着玉佛寺,面无表情地道:“没有什么舍不得,这对彼此都好。”
  秦流西轻嗤,嘴要是真这么硬,何必偷偷地跟着来?
  郑瑶轻叹,低低地道:“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语气像是在说服自己。
  直到秦流西走远,她才飘了过去,道:“你帮我爹找出对他下毒的人呗?”
  “这是他们混官场的事,等把你送走,我的事就完了。”秦流西拒绝。
  郑瑶大气:“如果你不帮我爹,我就不走。”
  秦流西脚步一顿,封俢好笑地抱着手臂斜睨着郑瑶,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还没受过小祖宗的毒打。
  郑瑶被秦流西盯着,魂体瑟缩着。
  “你信不信,我能不超度你,现在就把你送走?”秦流西说道:“权谋阴司自有玩此道的人去玩,而我,道士一个,除魔卫道就是本分,事事插手,那是乱了规矩。你也休想道德绑架我,因为我压根就没道德,不吃这一套!”
  只要我没有道德,你就绑架不了我!
  郑瑶:“你不是好人吗?”
  “对,我不是!”
  郑瑶:“……”
  好气!
  “我要是你,就去多玩弄一下栾百龄,不然,过后就没啥机会了,既然这事爆出来了,他肯定要完!”秦流西凉凉地提醒。
  不管是因为害了郑瑶这事,还是因为大将军身上的毒被爆出来,那后面的人,不会让栾百龄活着的。
  郑瑶一惊,咻的消失了。
  封俢道:“你就不怕他被玩死,反让这小姑娘添了命孽,投胎都没个好的去处?”
  “就算是,也是因果业障,一报还一报,到了下面要清算也会轻些,总得让她的怨气散一些。”秦流西打了个呵欠,道:“回去眯一会吧,这没完没了的。”
  第922章 我这个道士不太正经
  郑大将军府挂起了白灯笼,设起了灵堂,因为那失踪三年的郑小姐终是红颜薄命,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令人惋惜,尤其是听说这姑娘是被那未来夫婿给祸害的,更觉唏嘘。
  也是见不到栾百龄,否则不知多少臭鸡蛋粪水要往他身上招呼。
  只是即便没到刑审,栾百龄也没好过,他下身本就受了重创,又被郑瑶的怨气缠住,一夜之间,那不可描述的地方就长满了鬼疮,发出脓毒恶臭,痛不欲生。
  除了鬼疮,他还不停地重复自己被人强了后肚子鼓起来然后被催产再被活埋失去呼吸的恐怖噩梦,连灵魂都被压得死死的,求救无能。
  这是鬼入梦魇,而且代入感极强,郑瑶就要他不断重复自己经历过的惨,感同身受。
  前来将军府的吊唁的人不计其数。
  秦流西如期而至,只是到了灵堂,她却看见了一群秃头,那都是玉佛寺的和尚,领头的惠全大师,他们是来给郑小姐念往生经超度的。
  得了,她省事了。
  惠全向秦流西合十念了一声佛,道:“贫僧应主持之意,带弟子前来送郑女施主一程。”
  “我佛慈悲。”秦流西微微颔首。
  惠全坐到灵堂外的蒲团一侧,和一众僧人念起了经文,使得来吊唁的人侧目不已。
  玉佛寺竟来了这么多的僧人念往生经,这排面很可以了。
  有些信佛的,站在原地听了一段经文才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