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说这句话时,他的声音很是不虞,语气中有隐隐的埋怨之意。
  郦酥衣不敢瞒他,如实道:“是你让我今日来找智圆大师,下山时下了大雪,我与沈顷被困在此处。”
  “沈顷也与你一同见智圆了?”
  “没有,是我一个人来的。智圆大师不肯见我。”
  沈兰蘅眯起狭长的凤眸,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追问道:
  “那他为何会与你一同出现在此处?”
  “下山的路被积雪截断了,沈顷担心我一人困在此处,前来救我。”
  闻言,对方的话语顿了顿,继而冷哼了一声:“假惺惺。”
  他拾起地上的氅衣,抖了抖其上的积水,将自己裹住。
  有沈兰蘅在身侧,莫说是睡觉了,郦酥衣连坐都不敢坐。她“腾”地一下起身,直愣愣地站在一侧,满脸警戒与提防。
  好在身在这荒山野林间,对方并没有逗弄她的意思。
  过了片刻,男人忽然扭过头,朝她勾了勾手指。
  “过来。”
  他眯着一双精细的凤眸,上下打量着郦酥衣窈窕的身段。
  “把衣裳脱了。”
  少女一惊,赶忙用双臂护住自己。
  “此时你我自身难保,你……你莫要胡来!”
  望向她那一双满是惊恐的圆眼,沈兰蘅饶有兴味地勾了勾唇。也不容郦酥衣拒绝的,下一刻,她整个人已被拽到对方面前。
  “学会反抗了,”他兴致愈浓,掐住她的腰,在她耳边阴沉沉地逼问道,“是沈顷教你的?”
  郦酥衣咬着发白的下唇,连忙摇头。
  “沈顷他……他还不知道你。”
  闻言,对方似乎这才满意了些。
  郦酥衣的身子往后缩了缩。
  可不论她如何去躲,沈兰蘅目光灼灼,依旧定在她身上。
  与对方相比,她的力气很小,反抗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男人将自己的外氅解了去。
  准确来说,是抽了开。
  扑面而来一道瑟瑟的寒意,郦酥衣闭上眼,打了个哆嗦。
  他的手没有像预料中那般落下,她忐忑等了良久,睁开眼。
  只见着沈兰蘅用她的衣裳,将他自己紧紧地缠裹了一圈。
  郦酥衣:……
  她缩至角落里,身形瑟瑟,发着抖看着对方。
  一边看着他,郦酥衣一边在心中暗骂。
  这个沈兰蘅,真不是个东西啊。
  时至后半夜,周遭愈发寒冷寂静。
  她搓着冻得僵硬的手,就在心中第二百零三次诅咒沈兰蘅永远不见天日之时,忽然,自山洞外传来一声令人汗毛竖立的嘶吼。
  是狼。
  她登时脊柱僵硬,手脚冰凉。
  野狼吼叫着,正朝着他们的方向奔袭而来!
  听见狼叫声,正以手撑头、闭目小憩的男人慢条斯理地睁开眼。他目色幽幽,只一抬眸,便对上洞口那一道同样幽冷的绿光。
  那是一匹饿坏了的、凶猛的野狼。
  涎水自它的嘴角处湿哒哒的流下来,恶狼微微弓着背,站在洞口处正做着进攻前最后的准备。
  第17章 017
  山谷幽冷清寂。
  山洞上有积雪凝化成水,顺着冷冰冰的石壁,“啪嗒啪嗒”地流下来。
  郦酥衣甚至还能听见那恶狼的涎水之声。
  她一贯被养在深闺,何曾见过这般凶猛的野兽?单单只看那恶狼一眼,她那被冻得僵硬的双腿顷刻间便瘫软了下去。
  少女哆嗦着,凝望向身侧的男人。
  与她截然不同的,一旁的沈兰蘅看上去竟分外优哉游哉、游刃有余。
  看得郦酥衣不禁问出声:
  “洞口便是恶狼,沈兰蘅你……你不怕么?”
  她都怕得连声音都在发抖。
  他笑了笑:“不怕啊。”
  见他这般轻松,郦酥衣在心中安慰自己道,沈兰蘅如今用的是沈顷的身子,沈顷武功盖世,沈兰蘅或多或少也会些武艺,赶跑一只野狼对他来说应该不是难事,嗯。
  沈家的人一时半会找不到他们。
  偌大的山洞内,也只剩下她与沈兰蘅两个人。
  即便郦酥衣对入夜时的沈兰蘅并没有任何好感,但此时此刻,于这样一头凶猛的野兽面前,她若是想要活命,就只能寄希望于他的身上。
  沈兰蘅迎上她满带着求救的目光。
  此时此刻,他竟还有心思同她打哑谜:“知道我为什么不怕么?”
  “不知晓。”
  对方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寂静幽冷的山洞里,她与那恶狼无声对峙着,闻言,郦酥衣小心翼翼地往沈兰蘅那边侧了侧身子。
  她担忧自己动作太大,因此惊动到那头野狼。
  沈兰蘅却像是偏要故意逗弄她:“近些。”
  他的气息温热,轻扑扑一层,嘴唇几乎要咬住她的耳朵。
  “这种狼,你未曾见过么?”
  “未曾。”
  郦酥衣提心吊胆着,如实地摇头。
  对方的笑意在她耳畔荡漾开来:
  “这种狼呀,性子怪得很,平日里捕食猎物,都是单个单个地吃,从不贪多。等他吃饱了,就会自己走了。”
  说到这里,男人忽然顿了顿声。郦酥衣只见着,他懒散地垂下一双凤眸,眼神之中,似乎传达着某一种暗示。
  她一愣,旋即反应过来:
  ——沈兰蘅这是想要她去送死!!
  待那只饿狼餍足地饱餐一顿后,便不会再对他下手了。
  原来并非是见死不救,而是从一开始,便不想救。
  瞧着她眼中的惊惧与绝望,沈兰蘅伸出手,笑眯眯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像是鼓励她去羊入狼口。
  “去吧,小猎物。”
  她死死攥住了男人的袖摆。
  夜色之下,少女本就白皙的一张脸,此时更是吓得煞白如纸。她的双肩发抖,清澈的眸光亦在剧烈地打着颤。
  “沈兰蘅,沈兰蘅……”
  她一声声喊着他的名,似乎想要唤出他的良知。可无论郦酥衣喊了多少声,对方依旧是不为所动。
  莫说是抬头看一看她了,对方竟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他不是沈顷。
  他并非良善之人,甚至,他都没有多少良知。
  郦酥衣感到一阵绝望。
  似乎瞧出了她面上的惊惧,那野狼愈发兴奋,磨好了锋利的爪牙,只等着飞扑过来。
  将她的身子撕开,再血肉模糊地吞入腹中。
  不。
  不能坐以待毙。
  就在郦酥衣思索着应当如何逃生时,那头野兽终于失去了全部的耐心。眼冒精光的饿狼猛地迈开矫健的前腿,就这般朝着郦酥衣飞扑过来——
  她再也忍不住,惊叫出声。
  有疾风扑闪过郦酥衣的脸颊,空气之中,突然多了几分清润的兰花香气。那兰香阵阵,扑鼻而来,下一刻她已然听见那“猎物”痛苦的嘶吼声。
  郦酥衣睁开眼,吓得躲闪到一边。
  那打斗的声响正是自洞口处传来的。
  原本侧躺在石头上、闭目养神的男人飞身不见,空气中徒留下一道清冷的寒风,以及他身上独有的兰花香气。郦酥衣环顾四周,发现与他一起不见的,还有沈顷平日里佩戴在身侧的那一柄长剑。
  先前沈顷解下外氅时,曾将此剑取下来放在地上。
  洞口外打斗声剧烈,撕心裂肺的狼嚎声令她心中愈觉凄厉。不知过了多久,久到那匹狼终于停止了呜咽,空寂的山谷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唯有这山风呼啸,依旧吹刮着,拂过郦酥衣的脸颊与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