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太子虽面上有引策棱为座上宾的举动,但那不过是为了防止策棱被大阿哥拉拢了去。
  实则,眼高于顶的太子爷打骨子里看不起所有蒙古人。认为他们是一群向朝廷摇尾乞怜的狗,年年上折子哭天哭地哭穷。
  早几年皇帝北巡蒙古之时,太子伴驾,曾当众鞭笞过一位蒙古王爷。
  太子对待有土有封的蒙古王爷尚且如此,又岂会真心善待策棱。
  在太子看来,策棱永远只是当年那条丧家之犬,多了一重贝子身份又如何,照样入不了他的贵眼。
  太子根本不屑与策棱过于亲近,更遑论是让他知悉自己的秘密。
  四阿哥不动声色打量策棱一眼,言语倒算坦诚,“你如何得知太子近来在敛财?”
  “这不重要。”策棱冷静道,“重要的是他敛财的目的。”
  太子虽不喜策棱,但面上功夫还是做足了。策棱进出东宫的次数不少,难免发现一二端倪。
  “目的。”四阿哥沉沉叹息,一语点破,“太子已过而立之年,儿子都是能学习理事的半大小子了。偏生他这个当老子的活得还不如儿子自在,见天像个没成年的小阿哥似的被皇上死拘在东宫读书,鲜有能沾手朝政的时候。你说,他的目的能是什么。”
  目的是什么,自古钱权不分家。太子敛财,自然是急了。
  子壮父疑,父壮子也疑。天家亲情,莫不如此。
  策棱神色晦暗,点到为止,“总之,你多留神。去年北巡是大阿哥伴驾,太子监国。按皇上的心思,今年二人该反过来了。太子一旦伴驾塞外,脱离了束手束脚的紫禁城,光靠头顶的储君之名,他能做的事就不会少。”
  四阿哥沉着点头,“我明白,难为你为我操心了。你我是自幼相伴长大的好兄弟,言谢太过外道。今日你不得闲,那这样,等冬日里我去漠北寻你喝酒,不醉不归。”
  策棱意外侧目,“你冬日里怎么去漠北?”
  四阿哥一拍额头,连忙解释道,“对了,你应是还不知道,昨日下晌,皇阿玛临时决定把今年的木兰秋狩改为了去察哈尔冬猎,北巡延期到十月出发。察哈尔离漠北近,我骑两日马就能去你心心念念的故地瞧瞧了。”
  策棱闻言心念急转。
  塞外冬日暴雪能拥三尺高,车马难行。皇帝改秋弥为冬猎,怕是并非临时起意,而是察觉到了什么。
  届时,就算太子当真有意在伴驾时生事,估计也会被苦寒天气束住行军步伐。
  策棱不由朝四阿哥望去,只见四阿哥微不可察朝他点了点头。
  策棱神色微凛,四阿哥见状,料想他是在担忧池鱼之灾,毕竟漠北就在察哈尔的边上。
  遂故作轻松安抚道,“你也莫要忧虑过甚,没准儿皇阿玛临时决意去察哈尔冬猎,只是想亲眼替掌上明珠瞧瞧察哈尔地界的多罗特部,听说他们部落最擅长冬日猎鹿。”
  皇帝未嫁的掌上明珠。
  “是六公主?”策棱嗓音倏地上扬,“皇上有意把六公主许给多罗特部?那个曾经坚持反对本朝起势,一心拥护前明的多罗特部?”
  四阿哥点头称是,“前明毕竟已经覆灭多年,多罗特部近来对大清态度好转不少,但有些弯并未彻底拗过来,皇阿玛想用许嫁公主收拢他们也在情理之中。”
  “听说今儿一早六妹便被金顶轿从王府接进了寿康宫,说是太后找了嬷嬷给她调养身子,以后她就留在寿康宫陪伴太后了。这意思虽没明着说,但其实就是为了来日和亲多罗特部在抬她的身份。”
  第34章
  晨曦初露,朝霞满天。
  一顶金顶轿稳稳行在青砖宫道上,径直朝太后所居的宁寿宫而去。
  容淖半倚轿内十香浣花软枕,眉心微蹙,若有所思。
  昨日从山寺回到王府时,简亲王福晋与世子福晋便相携迎了出来,一脸喜气告知于她,下晌传来皇帝口谕,明日宫中会来人接她去宁寿宫修养。
  婆媳两是真心实意替她高兴,因为她们都认为她能入宁寿宫承太后教养是天大的好事。
  且看上一个被太后亲自抚养的五公主,直接破除本朝建国以来公主和亲抚蒙的旧例,入了声名显赫的京都公爵府,免遭塞外风雨苦楚。
  再则,太后为人处世没什么厉害手段,养孩子的本事倒是不凡,比宫里的娘娘们强多了。在宁寿宫里长大的两位公主一位阿哥,个个身体健壮。
  从山寺回王府的路上,容淖本就琢磨着明日找个由头回明德堂取银票。
  这可真是打瞌睡碰上送枕头的,有了皇帝这道口谕,省得她自个儿找理由入宫没准还会被皇帝疑心她是寻机去探望通贵人。
  但这‘枕头’送来的时机未免微妙。
  容淖‘做贼心虚’,第一反应是自己在山寺弄的那一出金蝉脱壳暴露了。
  皇帝知晓她私自造访通贵人母家,这才决定尽快召她回宫。
  因为她与嘠珞前脚刚回到山寺禅房,紧接着禅房门外便响起木槿敲门催促回王府的声音。
  主仆两匆忙更换好衣衫首饰,开门前容淖只来得及粗略检视几眼紧闭的门窗,根本不能确定她们离开期间,是否有人通过门窗之外的途径,勘破了禅房内唱的‘空城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