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捡垃圾养你啊!小哥哥! 第87节
  林多指也无声地跟着唱:“爷爷的小车嘀嘀嘀,哒哒哒,嘀嘀嘀……”
  孩子的呜咽和歌声被风雪卷走,飘荡在这片浓沉夜色里。陈榕抱着林多指,转头看向前方,积雪反着手电筒的光,照出他眼角闪动的水痕。
  黑狼速度惊人,推车与其说是在雪地里行进,不如说是在腾空飘飞,雪面上的两道车辙都时隐时现。褚涯将沈蜷蜷揽在怀里,把他的脑袋按在胸前,陈榕也背过身为林多指挡住了风雪。
  黑狼很快便奔至克科山山脚,发出一声威慑意味十足的吼叫,山上那些蠢蠢欲动的黑影便又停住了动作。
  量子兽和主人不能分离太远,褚涯中途几次抬头看天,那只飞禽量子兽开始还能见着,绕过克科山后就失去了踪影。虽然到了克科镇肯定会有另外的监视者,但他觉得不会那么迅速地调去哨兵向导。
  他们在快至克科镇的地方遇到了回返的福利院面包车,正艰难地行驶在雪地里。
  “你们这是坐的推车?推车?!”司机和坐在副驾驶上的福利院后勤非常震惊。
  “是量子兽拉着的。你们回福利院的时候小心点,山上的变异种有些不安分。”
  “没事,我们都带了枪。”副驾驶拍拍手里抱着的自动步枪。
  福利院离克科山不远,出于安全考虑,院里也配有十来支自动步枪,平常都锁在库房,只有员工去往克科镇时会申请领取。
  大家简短交谈两句,各自分头前进。很快,褚涯看见前方出现了一片建筑的轮廓,他们终于到达了克科镇。
  黑狼在镇门前停下,陈榕抱着林多指跳下车,再解开绑在车尾的轮椅。褚涯先将沈蜷蜷递下去,再挪下推车坐上轮椅。
  褚涯解掉黑狼身上的绳索后,让沈蜷蜷坐在身前,和陈榕一起去往镇门。
  “哎,做什么的呀?”岗哨亭外的士兵缩着脖子跺着脚朝这边喊。
  “我是福利院的管理,孩子伤了手,要去医院,劳烦开下门。”
  沈蜷蜷被棉被裹得只剩个脑袋,也冲着他着急地喊:“开开门吧,手指断了呀,快开开门吧,很疼的。”
  士兵走过来,先是看了陈榕怀里的林多指,接着再去看其他人。几人都是满头雪,睫毛和眉毛都染成了白色,士兵视线落在褚涯的轮椅上时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再次认真打量他,眼里也升起了警惕。
  陈榕不待他询问,抢先回道:“他在帮我们护送孩子。”
  “快开开门吧,我们要去医院,快开开门吧。”沈蜷蜷仰着头不断恳求。
  褚涯没有吱声,看着也没有什么表情。他这几天去过图塔通道,相信这里的士兵也和图塔通道一样收到了命令,不会对他加以阻拦,只会监视着他的一言一行。
  不过这些普通人很容易甩掉。
  士兵默不作声地掏出大门遥控器,伸缩门往旁移动。陈榕道了谢,将推车放在岗哨旁,和褚涯一起匆匆进入镇门。
  褚涯微微侧头,看见那士兵在岗哨亭门口说了什么,接着便又出来一名士兵,两人都跟在他们身后。
  镇医院就在镇门口附近,刘宏想必已经和院方取得了联系,陈榕和褚涯三人刚进入医院,医生就迎了上来,接过林多指推向手术室。
  “林多指,林多指。”沈蜷蜷追在车旁,差点踩着棉被摔倒,褚涯赶紧给他拿掉。
  林多指躺在床上看着沈蜷蜷,脸色和床单一样苍白。
  “沈蜷蜷,我怕……”
  “别怕,我会给你开精神力护盾,别怕。”
  大厅里温暖,沈蜷蜷眼睫上的冰渣都化成了水,他一边眨着眼睛跟着病床追,一边匆忙做出手势,“精神力护盾!”
  林多指动了动被纱布裹缠着的左手:“……精神力护盾。”
  林多指进了手术室,沈蜷蜷被关在了门外,垂着头一动不动。
  褚涯推着轮椅上前,沈蜷蜷慢慢转身,抱住了他的脖子,难过地道:“陈管理长跟你说悄悄话,说他是自己弄断的手指,我听见了。”
  他顿了顿后又问:“他为什么要弄断手指呢?他不怕疼吗?”
  褚涯沉默了好半晌才回道:“可能他更怕另外的疼吧。”
  他不知道沈蜷蜷能不能听懂,但小孩没有继续追问,只将眼睛在他肩上蹭了蹭。
  “林多指的手指还会长出来吗?”
  褚涯认真思索:“我觉得不会。”
  沈蜷蜷抬起含着泪水的眼,目光越过褚涯肩头,小声道:“他没有那么多手指,那我们俩和唐圆圆陈洪亮剪刀石头布的时候,我们的布就不能比他们大一点了。”
  “那就出石头,你们的石头比以前更圆。”
  他俩小声说话时,黑狼在厅内来回踱步,陈榕向医生询问林多指的伤势,那两名跟来的士兵便守在大厅门口,目光始终盯着褚涯。
  片刻后,陈榕走了过来,神情明显轻松了不少。
  “医生给我说林多指没事,我们送来得很及时,伤口也处理得不错。”
  沈蜷蜷追问:“那他不会疼了吧?”
  “现在就不会疼了,已经打了麻药。”
  沈蜷蜷松了口气,终于不再那么忧心忡忡。
  陈榕又道:“褚涯,你带沈蜷蜷去病房里休息一会儿吧,就是最边上那间,坐在这里也没什么事。”
  褚涯还没应声,沈蜷蜷就不太高兴:“陈管理长你怎么也叫他猪呀,院长也这么叫,他叫沈喵喵的。”
  陈榕愣了下,褚涯拉过沈蜷蜷:“林多指没事的话,那我们就去病房里等。”
  他带着沈蜷蜷回病房,路上小声解释:“那不是猪呀,是褚涯,发音和字都不一样的。看吧,就是这两个字,褚、涯,是我的名字。”
  褚涯在沈蜷蜷掌心写下自己的名字,沈蜷蜷收回手,不太高兴地道:“不,你就叫沈喵喵,你是沈喵喵。”他抿着唇看了眼褚涯,又道:“褚涯只是你的外号。”
  褚涯浅浅地勾了下唇,没有再说什么,沈蜷蜷侧过脑袋,嘴里无声地念了两遍:“褚涯,褚涯……”
  到了病房,褚涯瞧见那两名士兵也跟了上来,就站在通道里。他关上门,在沈蜷蜷耳边轻声道:“沈蜷蜷,我现在要去办一件事,需要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沈蜷蜷立即就要说我也要去,褚涯用手指按住他的嘴:“我要去办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如果办不成的话,我就会很危险。”
  沈蜷蜷的眼睛瞪大,刚想说什么,褚涯又将他上下唇给捏住:“你不要出声,我怕你说话被别人听见,只需要听我说。你听着,我现在不光要你留在这里,还要帮我一个忙,可以吗?”
  褚涯的声音虽然轻,却透出前所未有的严肃和郑重。他松开手,沈蜷蜷还没做声,又不放心地将他嘴巴重新捏住:“你点头就可以了。”
  沈蜷蜷便点了下头。
  “好,我现在告诉你要怎么做。”
  两名士兵站在通道里,就见房门打开,沈蜷蜷推着轮椅急急走了出来:“快点呀,我肚子疼,我要上厕所,快点呀。”
  褚涯拦住了一名护士:“请问这一层的卫生间在哪里?”
  “就在走廊那一头。”
  “谢谢。”
  褚涯滑动轮椅,带着沈蜷蜷去往走廊尽头的厕所,两名士兵对视一眼,立即跟上。
  厕所是单独的隔间,沈蜷蜷进去后,褚涯便等在门口,但沈蜷蜷在隔间里大呼小叫,说自己一个人害怕,要求褚涯进隔间去陪他。
  褚涯推动轮椅进入隔间时,两名紧跟着的士兵也探头往里看,看见轮椅进入隔间,小门砰一声关上。
  “我就在门口等你好不好?”
  “我害怕嘛,你不要走,就在这儿。”
  ……
  卫生间只有一扇门,两名士兵便退到了通道口,一边小声交谈,一边时不时转头看一眼。
  几分钟后,一名身着白大褂的医生走出卫生间。他低头看着腕表,脚步匆忙地走向大厅,路过两名士兵身旁时,一名士兵还往旁挪了半步让出路。
  医生穿过大厅,脚步飞快地下了台阶,白大褂挂在他单薄的肩上,显得有些空空荡荡。
  卫生间再没有人出来,两名士兵便靠在通道壁上,继续小声聊着天。
  褚涯低着头走出医院,飞快地脱掉白大褂,顺着街道疾步向前。当走出路灯映照的范围后,黑狼出现在他身旁,一人一狼朝着前方迅速飞奔。
  “雾山街75栋,雾山街75栋……”
  褚涯冲到公交车站后停下脚步,目光在各个站名上逡巡一遍,没有找到雾山街。
  他站在原地四处张望,看见不远处有个修鞋的摊位,连忙过去询问摊主:“请问雾山街是在哪儿?”
  摊主只低头修着鞋底,褚涯再次询问后,才头也不抬地回道:“没听说过。”
  摊主老婆在一旁就着开水吃豆饼,将褚涯上下打量了一番后道:“这里没有雾山街。”
  褚涯听她话里的意思,是雾山街没在附近,便问道:“那请问要怎么才能去那条街呢?”
  “不是说这里没有雾山街吗?”摊主有些不耐烦,“我在克科镇住了这么多年,从来都没听说有个雾山街。”
  褚涯站在十字路口,茫然地看着前方。
  他在离开那座小摊后,一连问过好几名路人,都说不知道雾山街是什么地方,从来没有听说过。
  可在他前往深渊的前一天,父亲分明对他提过这个地名,他记得非常清楚,就是雾山街75栋。
  黑狼一直随在身侧,有些不耐地刨动着地面。褚涯看了眼腕表,从离开医院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快十分钟,而沈蜷蜷还一个人呆在厕所里。既然找不到雾山街,他只能先赶回去,等到下一个机会再出来。
  两名士兵等了一阵,还没见到褚涯出来,有些疑惑地去了卫生间。他俩刚到大门口,便听到小孩正在用力的嘿哟声。
  “精神力护盾!快去找林多指……嘿哟,小二班,加油,小二班,加油……嘿哟,嘿哟,要拉出来了,嘿哟……精神力护盾,快去找林多指!”
  两名士兵面面相觑,其中一名蹑手蹑脚地走到隔间外,俯下身,透过门板缝隙看见了轮椅。
  他又放轻脚步走了出去,低声对另一人道:“在里面。”
  “嘿,这破小孩儿,拉个屎还要喊号子。”
  “走走走,还是去外面,难道就在这儿守着?”
  褚涯又穿着那身白大褂回到大厅,却正好撞见从二楼下来的陈榕。他连忙垂下头,和陈榕擦身而过,再经过两名士兵身侧去了厕所。
  陈榕抱着一堆刚领来的药品,盯着他背影愣了一瞬,在两名士兵瞧来的瞬间,又若无其事地抱着药去往护士站。
  沈蜷蜷坐在马桶上,闭着眼用着力,两只手在胸前攥紧,脑袋都在跟着发抖。
  褚涯拉开隔间门时,他惊喜地就要出声,褚涯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闪身进了隔间。
  门再打开,沈蜷蜷推着轮椅走了出来,两名士兵便没有再守在通道口,而是去了大厅,在那排长椅上坐下。
  这栋楼的窗户都安装了铁栏,唯一的出入口就只有这里。
  “我刚才——”
  “嘘。”褚涯手指按住沈蜷蜷的嘴,看着他晶亮发光的眼,俯身在他耳边低语:“我知道,你表现得很好,你很厉害。”
  “嘿嘿嘿。”
  褚涯没有再回病房,将轮椅停在靠手术室的长椅旁,陈榕将药瓶交给护士,也走过来在长椅上坐下。他目光在褚涯腿上转了一圈,终究什么也没问,只安静地等待手术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