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节
  这回连控诉他的力气都没有了。
  直至明月高悬,浴间里的动静才停歇下来。
  苏珞浅累得不行,被他重新清洗过一次,抱回正屋。
  陆璟肆身上的伤已经痊愈,但是留下的疤痕却难以完全消除。
  仔细摸,还能摸到那些伤疤不同于其他肌肤的略微起伏的手感。
  苏珞浅半闭着眼缩在锦被之中,任由他为自己绞干头发。
  待一切收拾妥当,陆璟肆这才灭了几盏灯,入了床榻将人拥入怀里。
  男人的身躯向来是火热的。
  夏天她嫌他热人,但冬季却是最好的暖炉。
  即使此刻她意识不清,却仍旧习惯性地往他怀里钻,纤臂搭在他紧劲的腰上。
  陆璟肆在她额间落下一吻,拉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处。
  四下触碰之际,苏珞浅摸到他胸膛上有一处起伏尤为明显的疤痕。
  她脑子稍稍清醒了些,纤指来回在那伤疤上抚弄。
  闷在他怀里,声音瓮声瓮气地问,“这伤疤为何和别处不一样?”
  陆璟肆呼吸沉缓,似是回想了一下,低声答道,“在典狱那一刀,正好划在旧伤口上边。”
  是已经愈合的旧伤,但伤疤仍在。
  新疤痕加旧疤痕,这一处便显得手感分外粗粝。
  床榻间的幔帐已经放下,光线昏暗。
  苏珞浅本就困极,费力抬起眼皮也瞧不清这伤疤,但仍是凭着感觉,在这条疤痕上落下一吻。
  轻声问道,“以前在边疆,是不是很辛苦?”
  两人在一处时,他其实很少主动与她说起以前行军打仗的日子。
  但苏珞浅偶尔能从长公主那边能听到些许。
  十几岁便入了军营,以陆璟肆的身姿,不难想像那时的他是何等的长枪白马,凛气傲然。
  陆璟肆揽住她薄肩的大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她的发丝,“辛苦。”
  “不过,这天底下没有什么事是不辛苦的。”
  人活在世,尤其身为男子,但凡不想碌碌而为,有些许抱负理想,便得面对不少艰难险阻。
  但这些,皆得一一克服。
  更何况他身上流着一半皇室的血液,重担在身,有时候说辛苦,多少显得矫情。
  但既然她问了,他便也实话实说。
  苏珞浅已经被困意侵袭,在他臂弯里寻了舒服的位置,声音越来越浅。
  “以后...你若是、唔...辛苦了...可以同我说...”
  “你我夫妻一体...”
  “浅浅会一直陪...陪着四哥...”
  她话还没说完,便已经直接睡了过去,徒留陆璟肆一人睁眼望着床榻顶,因为她的话而心潮彭拜。
  心脏在这黑夜中疯狂悸动,难以平静。
  他垂眸睨着她娇媚恬静的睡颜,甚至有种想要不管不顾继续刚才的事,将她直接从睡梦中做醒的冲动。
  但最终,他只是勾起她的下巴,在她莹润的唇上克制地蹭了蹭。
  拥紧了她一同入眠。
  **
  翌日。
  等到苏珞浅醒来时,身侧另一半的位置已经泛凉,陆璟肆早已出门。
  前几日,她隔三差五便入宫,是以有段时间没去东、西市巡铺,因此趁着今日未曾落雪,便唤了泽兰和银朱,上了马车出府。
  东、西市除了有她的嫁妆铺子之外,还有原本属于承安王府的许多家商铺。
  苏珞浅一开始尚未对陆璟肆手底下的门市没有具体概念,直到福临将账本全部搬与她面前,她才知晓,何为“门市千百”。
  陆璟肆名下的商铺不仅仅只是在裕京,还有其他市郡也有。
  当初他们去扬州,扬州城之内亦是有。
  产业之大,苏珞浅实在很难在巡铺时样样顾及到,因此一般都是随机“抽查”。
  不过她是女子,自然对胭脂水粉更感兴趣,因此自己名下的钰香阁倒是格外关注。
  待至午后,王府马车停在钰香阁门前。
  苏珞浅提裙入内,却见钰香阁内有一男子伫立在物架前。
  背影挺拔,一身华荣衣袍,不是寻常人家的公子。
  女子的胭脂香粉铺子里有个成年男子,怎么看怎么奇怪。
  她下意识看向柜台后的方嬷嬷,还未等她开口,那男子已经转身,离开了钰香阁。
  第190章 张璃
  这男子一身锦袍,器宇不凡,铺子里的女客皆对他多看了几眼。
  苏珞浅绕至柜台后头,一旁的方嬷嬷立即上前。
  苏珞浅一边翻柜上的册子,一边轻声问道,“那是何人?”
  方嬷嬷摇摇头,“没问出来。”
  “问那公子想要什么香,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就只是一直让女工将每个试用品打开,他闻闻味道便知。”
  苏珞浅侧眸看了下方嬷嬷的眼神,便知那位公子最终没试出个所以然。
  如今这裕京城里的公子小姐,她基本也都知晓,但适才那位,却十分面生。
  瞧着不像是京城人士。
  行径动作怪异,苏珞浅小声朝方嬷嬷吩咐,“若是他再来,多留个心眼。”
  方嬷嬷连连点头应好。
  苏珞浅这才绕过柜台,去了后边院子。
  方嬷嬷连忙跟上。
  ——
  有了苏珞浅的特意交代,那公子再来钰香阁时,方嬷嬷便留了个心眼,连忙让店里的女工去王府通知王妃。
  但好巧不巧,苏珞浅回了苏家,不在王府。
  待到她收到消息去往钰香阁时,那公子已经再度离开。
  她看向方嬷嬷,“这回可有问出什么?”
  方嬷嬷道,“那公子说他想找的香比较独特,自己也不知道具体的名字,但他十分确定是女香,所以才来钰香阁找。”
  裕京城里卖女香的商铺不少,钰香阁确实是其中翘楚。
  那公子瞧着不像裕京人,奔着名头最大的商铺而来,确实也说得过去。
  只不过他来了几次,皆像是怀揣着什么秘密一般,苏珞浅仍是不敢懈怠。
  不过好在她未等太久。
  几日后,她正好巡至钰香阁,刚下马车,便与那公子在门口遇了个正着。
  打开门做生意,秉着以礼待客的原则,苏珞浅率先伸手,道,“公子请。”
  那公子朝她微微颔首,倒也没客气,率先迈进铺门。
  苏珞浅跟在他身后,见他又要试香,主动问道,“公子不妨说说,是想要什么样的香?”
  男子停下手中试香的动作,似是想了一会儿,幽幽说出几个词,“含蓄、娇柔,馥郁,持久。”
  一旁的方嬷嬷抿了抿唇,有些无语。
  这公子说得这么笼统,任谁听了都不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香啊。
  然而苏珞浅却是在将这四个词从心中滚过一遍后,倏地僵住。
  她顿了顿,复又抬眸盯着那男子,“你再说一遍。”
  “含蓄,娇柔,馥郁,持久。”
  苏珞浅直接问道,“公子究竟是何人?”
  那男子似是已经在心中确定了什么事一般,作揖行礼道,“林永睿见过承安王妃。”
  林永睿...锦王的次子。
  苏珞浅没有见过他,但在陆璟肆口中,她听说过这号人。
  她定定盯着他,眼底打量的意味明显。
  陆璟肆说过,文崇帝打算在年后才正式昭告天下锦王谋逆一事。
  如今锦王被关押在典狱当中,而林永睿虽是锦王次子,却在此次谋逆案中没有与锦王同流合污。
  他目前待在裕京,虽看似前日未卜,但圣上有意对他网开一面,现下虽未出正式宣文,但要不了多久,林永睿便可以直接返回蜀地。
  若是他的马快些,兴许还能回蜀地过除夕。
  但这样一个人,如今却几次三番出现在她的钰香阁。
  且还说出这四个词...
  苏珞浅杏眸微眯,“敢问世子,你所寻之香,是否为己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