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一番话说的四中的信心满满,刘蓉的话锋又一转:“我相信你们还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你们应该发现铁中并不是没有了还手之力。所以在下半场我们应该更小心,更谨慎,直到比赛的最后一秒。”
  “是!”一行人大叫,吕凯连蹦带跳的说,“放心吧教练,有本天才在,绝对不会让他们反了水!”
  “笨蛋,反水那是造反,不能用到这里啦!”华宇照他后脑拍了一下。
  “小华子你又拍我脑袋,本天才的脑袋那是能随便拍的吗?以后中国第一个诺贝尔科技奖说不定就要从这里诞生呢。”
  华宇呻吟了一声,捂住眼:“谁来告诉这个笨蛋,诺贝尔是没有科技奖的。”
  “没有吗?你确定没有吗?真的没有吗?哇哈哈哈哈,那就由本天才来发明一个吧……”
  ……
  相比于四中这边的各种欢乐喧嚣,铁中那边则是紧张沉默的。在四中进了那个球后,他们就进入了梦游状态。当然,和国家队的那种梦游不一样,那是群体性的突然失踢——就和突然失聪失明一样,总之就是不知道怎么踢球了。而铁中的这是不想踢了。
  被压抑了四十分钟,他们本来就很不舒服,就有了着急的状态,再被进了一个球,就更懈怠了。
  好在四中的没能及时调整方针,再加上时间也快到了,这才没被再进一个球,但就是这样,铁中上下在进入更衣室的时候脸色也异常难看。
  他们一个个沉默的擦着身上的汗。杨锐没有擦汗,随便批了件衣服就去拿水。
  此时的省体育馆还没有重新装修,设施老旧,更衣室里是没有空调的,好在大家刚踢了四十多分钟的球,倒也不冷,但为了不受伤,也有的去拿自己的衣服,也有去拿水的。
  水是成捆的脉动,应该说这次铁中是真出血了,两个多月前他们第一次来比赛的时候,喝的甚至是锅炉里烧出来的。也亏得于建学有经验,一直让队员们自己带水杯,否则还真有些供应不及。
  后来张德荣跟着,资金充足了些,就喝康师傅哇哈哈这样的纯净水。一瓶纯净水超市卖一块,批发不过四五毛,就算这样队员们也乐的不行。虽然纯净水矿泉水没滋没味,不怎么好喝。但对于他们来说,喝这样的瓶装水更是一种心理上的满足,比如马斗就回自己家炫耀过:“我们去比赛,喝的都是纯净水呢!”
  这话立刻引的小他两岁的弟弟两眼放光,他的父母在对外面说的时候,也会这么说:“我们家老大去比赛,喝的都是那种纯净水,成捆成捆的纯净水,就放在那里让他们随便喝。”
  这种话说出去,总是能引来别人那种带着妒忌羡慕的感叹。一直到十多年后,大梁的很多家庭还都是烧水喝,这里面自然有出于健康卫生觉得自来水更好之类的考虑,更多的,还是经济因素。
  这次的脉动当然更引得铁中上下骚动不已,还没开车就有人频频向放饮料的地方看去了,等到了地方已经有人叫渴了。于建学也知道他们这种心理,早就放话,三捆饮料都是他们的,但不渴的时候不要拿,省的老想往厕所跑。
  所以这饮料现在才去了十多瓶,因为上半场丢了球,大家心情不好,倒也没有多少心思去想这饮料了,杨锐也是真渴了才去拿的,但他一摸之下竟没摸出来,因为整个塑料袋只是撕开了一个小口子,只够拿出一瓶水,他这角度不对就被卡住了。
  他拿了两三下都没拿出来,也发了狠,用力向后拽了下,饮料倒是拿出来了,但把整个塑料袋都给拽到了地上,剩下的几瓶饮料砰砰砰的乱响。
  更衣室里正安静,这点声音也就显得更响了。
  “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喝这个。”
  马斗开口,杨锐的脸一边:“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反正我们那个球本来是不该丢的。”
  “照你这么说是我把那个球弄丢的?你别忘了最后那个球是那个十二号踢进去的,而防十二号的应该是张林夏,还有当时队长也在,真说起来他们也有责任。”
  “你别找别人的事,要不是你让那个十六号舒服把球传出来了,十二号根本就接不到球,上次咱们和建中踢,就是你耽误了大家的事!”
  他这么一说,杨锐也恼了起来:“我怎么耽误大家的事了,我几次找你们要球都不给,还说是我耽误了大家的事?”
  “凭什么给你?你只会浪费大家的机会!”
  “好了好了,都别说了。”眼见两人都要吵起来了,王松插口,“杨锐,喝你的水去,马斗,你给我坐下。”
  杨锐瞪了马斗一眼,转过了身,马斗在他后面冷哼了一声:“你也好意思喝!”
  “马斗!”
  王松大叫了一声,但那边杨锐已经真恼了,他啪的一声把水扔到了地上:“你是想打架了是不是!”
  “来啊,谁怕谁!”
  眼见两人就要抗上了,旁边人纷纷去拉去劝,马斗被王松抱着还在大呼小叫:“来啊来啊来啊,怕的就是孙子,老子早看你不顺眼了!”
  “马斗你等着。”杨锐红着双眼,早想冲过去了,但他后面被张林夏等人七手八脚的拽着,也只剩下嘴上的功夫,“老子早晚干死你!”
  “做不到了你就是孙子!”
  李纪良默默的扭过脸,他真是被后世熏陶坏了,这么平常的骂人话,他怎么就听出了不一样的味道呢?
  其他人当然不知道他心里的吐糟。有像王松这样担心的,害怕两个人这么吵下去更印象士气;也有像张林夏这样也觉得杨锐不对,但还必须要顾全大局的,不过更有就是觉得杨锐需要好好说说的,特别是一些替补队员,他们在场下看的清楚。
  当然在场上,谁都不可能做的完美,都有浪费机会,出现失误的时候,可那大多都是无意的,而杨锐有几次,却是有意的,特别是在和八中的比赛上,他直接就畏惧不前了。
  这些事早先没人提,只是因为他们成绩还不错,就像那句话说的,胜利能掩盖一切。
  但是现在,他们不再走向胜利了,出现了问题,于是那过去被隐藏的矛盾也就爆发了出来。特别是现在,加分就在眼前,虽然于建学还没有提这个问题,但在他们的家里,他们的周围,自然有人去说去提去问,就算他们中有的人已经不准备再继续上学了,也会想着这二十分能不能换点什么东西。
  而他们也都知道,二十分不是谁都有的。主力的、功臣,像李纪良、王松这样的那是不用说了,前者虽然上场次数不多,但是是关键人物,他们也都服气。后者是队长,一向对大家都很照顾,他们也没有怨言。
  而其他人嘛,这都可以要被评价评价了……
  在这最后一场比赛的关键时刻,这些事本来是不会爆发出来的,可有了引子,那也就不一样了,当下那真是各种议论都出来了,一开始还只是说杨锐不对,后来场上的其他人也受到了牵连。
  “其实上半场那个球是不该进的,关键还是跑动。”
  “四中的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我看他们也没有别的什么办法。”
  “很多球都不该丢,跑快一点的事。”
  ……
  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把李纪良也给包括了进去,说他防守本来也不错的,刚才却没见他有什么作为,就算是前锋,也不能光想着进球出风头之类的。还是学生,还都没学会怎么含沙射影,于是这话说的也更直白更让人生气了。张林夏等人本来是劝人的,听到后面也忍不住了:“合辙我们上场踢的都有错,就你们在下面的这些能蛋是吧!”
  “站着说话不腰疼,真有本事你们上去踢踢看啊!”
  “这时候说大话了,平时训练的时候也没见你们多威风啊!”
  “还让良子上去防守,前锋都用来防守了,咱们要多失败啊。”
  ……
  他们是队里的主力,平时就是比较有话语权的,这么一开口当下就有人退缩了,不过也还有那不服气的,虽然声音压低了很多,但还在嘀咕:“你们也就是平时怪傲,真对上硬茬就不行了。”
  “对我们凶什么,有本事去找四中的麻烦啊。”
  “还说不失败呢,这不都要输了?”
  “哪里要输了?这才只是上半场,我们还有整个下半场呢!”
  王松大声道,他声音刚一落,就听到重重一哼,顿时,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本来吵的脖子都粗的队员一下就想了起来,这时候不只是他们,教练于建学也在!
  于建学一直都在,从马斗和杨锐吵的时候他就从战术板上抬起了头,不出声就是想看看这些队员能吵到哪一地步,他已经意识到带着早先的情绪,铁中下半场还不会有什么起色。
  “你们还记得有下半场?”于建学的目光从他们身上走过,刚才吵架的队员纷纷低下头,“我还以为你们觉得自己已经输了呢,当然,照你们现在这样的情绪,下半场是一定要输的。”
  “教练……”
  “你们还记得有我这个教练啊。”
  “教练,我们不是……”
  “不是忘了我?还是不是忘了比赛?”
  “都没有……”王松吞吞吐吐的,回头去看自己的队员,只见他们一个个低着头,没一个来帮他的,不由暗自大骂,你们是吵爽了,可坑了老子。好在这事他也习惯了,虽然一肚子苦水,也还是硬着头皮道,“我们都记得呢。”
  “我可看不出来。”
  “教练,我们是在交流感情。”
  就在王松感到为难的时候,李纪良开口,于建学看了过去,他这一眼对普通的队员倒是有威慑力的,但怎么说李纪良也在社会上闯荡过,倒不怯气,当下还非常有自信的道:“都说吵架是交流感情的最好方式,我们就是在交流感情。”
  “放屁!”于建学破口大骂,“夫妻吵架是在交流感情,你们这一帮子,谁和谁是福气?马斗,你和杨锐是吗?”
  马斗立刻把头摇的像不郎鼓。
  “杨锐你呢?”
  杨锐想说点什么,嘴唇翕动了一下,又把嘴边的话吞了回去,老老实实的说:“不是。”
  “那你们吵什么?能把那一球吵回来吗?能把比赛超赢吗?是,我在比赛之前就说过输赢不重要,但那是建立在你们努力了,你们做到了最好的基础上,可现在呢?这是你们的最好状态吗?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你们吵了七八分钟,老子再训你们个七八分钟,什么事都做不了了,一会儿还踢个什么比赛!”
  一行人的头垂的更低了。
  “现在该喝水的喝水,该拉筋的拉筋,都收拾干脆了,跟我走吧!”
  众人抬起头,都愣住了。
  19
  19、第十九章 ...
  第十九章
  铁中上下进更衣室的时候那是脸色铁青,现在出来的时候,那是都小心翼翼。跟在于建学的后面,那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互相怒视的,有互相求助的,有满眼打着问号的,一个个,就像在演默剧。
  到了地方,他们才偷偷的松了口气,张林夏摸到王松那边:“队长怎么办啊,教练好像真的生气了。”
  “你问我我问谁啊,刚才你不是吵的怪高兴吗?”就算老成了点,毕竟还只是十七八岁的青少年,王松现在也是一肚子的窝火加委屈。
  “哪是我吵的怪高兴,还不是……”
  “行了,还想再吵起来吗?”
  张林夏不出声了,只是表情里还带着不服气。
  “教练是真生气了。”李纪良慢慢的开口,“如果我们这次输了,回去是一定有苦头吃的。”
  他这么一说,王松等人的脸上更苦了。于建学是一个说不上多么温和,也说不上多么严厉的教练。在出去吃饭玩闹的时候,他会对队员放纵,不管他们是要东西还是吵闹都不会去制止,有时候还会纵容两句。但在训练比赛的时候,他也会呵斥大骂。所以铁中的也就养成了在私底下嘻嘻哈哈,到了正式场合比较老实的作风。
  而此时,他们也就更希望于建学能大骂他们一通,现在这样什么都不说,不由得就让他们觉得厉害还在后面。
  “那怎么办?”
  “很简单,赢下这场比赛。只要我们赢了,教练就算有话说,也不会这么生气了。”
  “你说的轻巧。”也凑过来的马斗嘀咕了一句。这两场比赛他都踢了,作为体力比较差的他最有感触。四中看起来不厉害,但就能粘的你没脾气,“要是这么容易,我们也不会落后一个球了。”
  “那你是认输了吗?”
  “当然不是!”
  “既然是这样,那我们就努力一些吧。”李纪良微笑道,“反正已经是这样了,在下半场,我们就放开了踢好了。”
  “放开了……踢?”
  “嗯,我往前面带,你们也跟着往前面走,咱们把球就直接开到前半场去。”
  “这样……能行吗?”王松偷偷的看了那边正眯着眼看着光秃秃的球场,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于建学,“教练会不高兴的吧……”
  “如果我们输了,教练当然会不高兴,但如果我们能赢……教练当然还是会不高兴,但不高兴的程度一定会大大减低。”李纪良没有去看于建学,他能感觉到于建学已经有点想放弃这场比赛了。
  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也许是他觉得亚军已经足够了,也许是他觉得铁中比起四中实在不行,也许有别的什么原因。
  但是他没有,他可不想就这么结束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