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是骏不是俊
  “保送是什么东西?”
  “就是不用考就能入县学。”
  “哦……那初六弟弟要是考起来,想必当时也考不得第十五这等好成绩吧。唉,观音庵那老先生虽说学识不怎么样,看人还是挺准的。”周俊鼻孔朝天起来,谁都知道,他这是老毛病犯了。
  大舅母却没发觉,忙是夸道:“儿啊,你有出息。对了,爹,咱们俊儿入了县学,是要办酒席,就去醉桃源大办一场吧,包了醉桃源,然后宴请临川城内的大大小小官。”
  “算了算了,人家初六入了县学,才请亲戚街坊吃饭。俊儿入了县学,也不可太傲气了。”
  “爹啊,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咱们家在临川城,是大户人家,自然是要大家操办的。”大舅母笑着道:“街坊要请,对了,我这就出去。哈哈哈……”
  还没等走呢,两个带着红帽子的衙役走了进来,询问道:“敢为几位老爷,这里可是成义街的周骏家里?”
  “哈哈哈,瞧,报喜的来了。”大舅母走过去:“几位差人里边请,这里就是成义坊周家。”
  “恭喜夫人,贺喜夫人,周公子喜中县试第十五,入县学,免钱粮,登科榜,将来鸿运高升,前途封侯拜相,前途无量!”差人把这辈子会的吉祥话都说了出来,大舅母听了,容光泛发,好似舒坦极了。忙从手中拿出来了钱,先打赏了一下,结果红书帖子忙看。
  咦了一声,大舅母道:“不对,这周骏的骏,是不是写错了。我虽然不识多少字,但自己儿子的还是认得。”
  “怎么了?”周九心说不好,凑了过来一看:“这是写错了,怎么会写错呢?”
  “我看看,我看看。”周俊一看,脸色一变,恼怒道:“你们这些办差的,也太不靠谱了,活该这辈子跑腿啊。唉,今日要不是我高中,定要我翁翁去县衙好好说说你们。”
  陈初六也去扫了一眼,的确是写错了,心中疑惑,这等大事,怎么会出错,难道今日太忙了,那曾鳌老眼昏花?
  “额……”两个差人对视一眼,把那红书帖拿了回来,抱歉道:“那,那就是搞错了。”
  “什么搞错了,你们把东西还回来。”周俊要去抢,差人躲开了,大舅母又怒道:“这就是成义街周家,怎么会错,你们这些差人,乱来!”
  “不不不,谨慎一些好。这成义街,读书人多,兴许真是骏,不是俊。”差人说着,猫着腰就溜出去了,气得大舅母直跺脚。
  周俊要去追,周九赶忙拦住了道:“俊儿,莫去追了,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又能追得回来?”
  “翁翁啊,我考了县试第十五,是亲眼看到的啊。那是我的,是我的啊……”周俊嚎啕起来。
  不一会儿,又有俩人走了进来,周俊兴奋道:“看,是他们回来了。”
  但来人却是一男一女,穿着打扮,还是比较殷实的家庭。那男的道:“周大人,我家孩子高中县试第十五,明日办宴,街坊四邻,请您去喝杯喜酒啊。”
  “啥?就是你们家,你们家孩子,也叫周骏?”
  “哈哈,是啊,是啊。”那两人说完便离开了,留下一众尴尬得不行的周家人,周九瞪了瞪周俊:“你这混小子,怎么连自己名字都不认得,还中,中个屁!”
  “爹,你……”
  “住嘴!慈母败儿,你也要好好反省,一看见孩子就发昏。”周九板起脸喝到:“今日好在你慢走了一步,要是说出去了,我这张老脸往哪里放?”
  “哼,你们不信我……我不理你们了……”周俊抹着眼泪就跑进了屋子,一个人嚎啕去了。
  见此,陈初六也不愿多留,说了几句开导的话,也就告辞离开了。周俊不中,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但他又有些希望自己意料是错的,唉,但没用啊,事情已经敲定了。
  陈初六在醉桃源待了好几天,也没再去周家。这一日,正坐着呢,门外有人来找。陈初六走了出来,但见一蓬头垢面之人,穿着书生的长巾。这天气才穿一件长巾,自然冷得瑟瑟发抖。
  伙计不让他进门,陈初六走了出来,但见那人扑通一声跪下:“退士刘沆,拜见陈孝廉。刘某欲进洪州科举,缺少盘缠,也无人作保,乞公子怜悯,刘某效忠公子,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呸,你个穷书生,给我家公子提鞋都不配。”伙计拿起扫帚要赶人,那刘沆站了起来道:“士可杀不可辱,我,我不要了。”
  “慢着……”陈初六喊了一声道:“你刚才说你叫什么?”
  “陈,陈孝廉,学生名叫刘沆。”刘沆长揖一下,但看得出来,他对临川第一恶少还是有些恐惧的。
  “唔……刘沆,你说你缺少盘缠,本公子不日也要去洪州岁试,可捎你一程。但你为何无人作保,连县学也不曾入?”
  “学生惭愧,不曾入县学。”刘沆心中失望了,没有县学的名头,谁肯给他作保?
  但他不知道,陈初六认得他。陈初六现在对前世的一些记忆,格外清楚,其中就记得有这么一人,屡试不中,自称退士,和进士相对。刚才他说自己是“退士刘沆”,陈初六才猛然想起。这人可是一朝宰相啊,还帮过欧阳修许多忙。
  “既不曾入县学,那你进来,写几篇文章与我看看,若是太差,我定不会给你作保。”陈初六回到。
  考州试,并不一定需要县学的学生,平常人也可以考,但拿到保纸就难了,除非家里人有举人。
  刘沆心中微微感动,走进来。陈初六先让他喝了热汤,再让他按照考试一样,写了诗赋论各一篇。陈初六特意让他在嘈杂的一楼饭桌上写,并没有请他入书房。
  只见那人唰唰直写,不久便是挥就。
  陈初六欣喜,这次不是遇到第二个马山远了,此人入吾彀中矣!拿起他的诗文一看,我去,这写的什么鬼玩意儿,还不如三年前的陈初六他自己!看他模样,十八九岁的样子,怎么还是如此……陈初六问道:“你的书读到什么地方来了?”
  “我刚读完孝经……”
  “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