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不堪
  “对于医生再次被调换之事,他并不知情,我想,这应该是那道人搞的鬼。”
  现在,各个势力的关系图我终于大致明了了,言家与墨家就好似两军对垒,而盛泰集团却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变成了墨家的“敢死队”。
  而我,更像是墨家打败言家所必须的某种力量,目前被言家所秘藏着,而墨家正在不遗余力的试图找到我。
  我不禁在心底冷笑一声,若不是知道言宸对我的真心实意,我可能早就已经成为两军对垒的牺牲品了,到时候也如盛泰一般,烟消云散了再无人记得。
  这时,言宸双臂环在胸前,示意我询问周觅:“乃赞大师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还在调查中。”周觅干净利落的回答道。
  最终,不想继续住在古堡的我又回到了自己的小房子。言宸虽然不满,却也没有说什么。而我,也不会告诉他,我对于古堡中那间阁楼所产生的莫名的恐惧感。
  一停在我家的房门之外,就感觉怀中抱着的圆圆莫名其妙躁动起来。而言宸怀中的滚滚更是早就按捺不住,狂吠了起来。我隐约觉得,房间里有些不对劲。
  我看了身边二人一眼,右手抱着的的圆圆也调整了姿态,准备好了一有危险就往前扑过去,我的右手慢慢的摸上了腰间的黑狗血。
  周密代替我率先走入房门,我见他没什么其它反应,却又不敢懈怠,于是也谨慎的慢慢走了进去,而言宸则跟在我的身后,以防来自背后的突然袭击。
  进入房间,圆圆迅速从我的怀中挣脱了出去。我揉了揉眼睛,四下里看了一遍,明明只是傍晚时分,房间里却黑的出奇。
  一般这种情况下,再黑的环境中,等到眼睛的瞳孔放大,适应了黑暗,多多少少还是可以看见一部分东西的,至少,是某个物体的虚影。而我所处的环境,用伸手不见五指来形容,再合适不过。因为这真的是一片纯粹的黑。
  在这样的环境下,我不敢前行,心里隐隐约约有个声音,我却听不清是什么。越听不清,我开始越加在意,而越加在意,我却越加茫然了。
  此时,眼前产生了一道微光,耳边传来了圣诞音乐。
  我朝着微光的方向一步步前进,耳边的音乐也变得越来越清晰。周围的寒风吹得我皮肤生疼,我却丝毫不介意,只是对前方的世界感到十分好奇而熟悉。
  眼前变得明亮起来,我看见,前方的桥洞里面,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姑娘,在刺骨的寒风中,凌乱的发丝迎风飘扬,她两只手紧紧地抱着怀中脏兮兮的半块馒头,警惕而又充满恐惧地望着面前的几只流浪猫。
  桥上的人们穿着华丽的服装,在圣诞节烟火的光亮中没心没肺的嬉笑着,却对桥下难以饱腹的孤苦女孩毫无怜悯。
  几只流浪猫眼神贪婪的望着女孩手中的食物,女孩慢慢缩起身子,保住自己的膝盖,可怜兮兮地说道:“求求你们了,我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这次的食物你们不要抢了好不好……”
  我听到这里,再也抑制不住决堤的泪水,蹲下身子来嚎啕大哭。这不就是我么,这是我最不想回忆起的、甚至至今都觉得无法面对的小时候啊。
  “很不堪吧,”这时,身后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你看你,多不堪啊,活的多辛苦啊。”他不知何时走到了我的身边,继续对我说道。
  我依旧蹲着身子,眼里噙着泪水,不禁暗想道:“是啊,我多么不堪啊。”
  眼前突然出现了无数的画面,电影胶片一般一帧一帧的在我脑中放映。
  那是我无可奈何去偷取食物的时候被店老板追着打的画面,那是我蹲在垃圾桶旁边找食物,被几个男孩子扔石头的样子,还有眼前这幅,是我被流浪猫抓伤之后饿着肚子在河边洗伤口的样子。
  小时候那种可怕的、无法忍受的饥饿感与屈辱感排山倒海一般向我涌来,我一时陷入了悲伤,不知如何是好,便把头埋入怀中,呜呜的哭了起来。
  此时,身后的老人又继续说道:“其实,人的生命是永无止境的,一世逝去,一世又生,操纵命运的,不是上天啊,而是奈何桥彼端那一碗无味的的孟婆汤。”
  我蹲在地上静静地想道:是啊,生生死死又有什么关系,无非就是结束一世,开始下一世,也许,这一世解脱,下一世我就可以过上丰衣足食、母疼父爱的幸福生活呢。
  我抬起头,猛然发现自己现在正是十几年前的那个小女孩,被一群流浪猫围在桥洞底下,冻得嘴唇发紫,浑身颤抖,心里充满了恐惧。
  我目光呆滞的站起身,将手中残余的半块脏兮兮的馒头扔了出去,几只流浪猫一拥而上。我好似完全不在意身边的事物一般,死气沉沉却又坚定不移的慢慢向河边移动着,我只是心里想着,快点吧,赶快结束这一世永无止境的孤独与不堪,不论下一世如何,一定是比现在要好的。
  站在河边,我的心脏像被什么堵住了一般,砰砰狂跳,说不出的难受,似乎心底有个声音在挣扎着告诉我,不要寻死。可是身旁老人说的话如此真实,我无力反驳,也不想反驳,竟到了不得不听的地步。
  就在我一只脚将要踏入河中时,一道红光闪过来,身边的老人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我终于回过神来,看向了身边的老人。
  我的身边哪里还有老人,四下无物,周围变成白晃晃的一片,伴随着尖叫声,那位老人似乎在慢慢融化一般,身体边缘流动起来,撒发出一阵恶臭,最终变成了一只飘在半空中的恶鬼。
  他眼眶血红,眼球凸起,没有瞳孔,只有眼白,紫红色的血丝密密麻麻布满了眼白,就像毒蜘蛛结出了紫红色的网,将他的眼球紧紧勒住了一般,似乎一个不小心,那圆滚滚的眼球就要破碎爆裂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