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9)
  本来凭借幽冥司的能力, 也不怕任何妖怪或者修士找上门。三生石存放的地方守备森严,还有仙人留下的法阵,千万年下来,从未失窃过。
  可就在三日前,一个黑衣人出现在存放三生石的幽冥渊底,打晕了守卫,破开了阵法,带走了三生石。可怜幽冥司的冥神查了半天,竟然连一点头绪也无,无奈之下,才像三千位面公司发去了求助。
  精通阵法,擅长隐匿,实力在S级到SS之间。没有鬼气,排除是幽冥厉鬼所为,没有妖气,排除是人界妖怪所为,那就只能是修真者了。向非凡翻看着卷宗,问:现世的修真者应该不多,怎么会查不到是怎么丢的?
  冥神露出为难的神色:一家一家排查过去,确实能够找到,但三生石每天都要用,虽然查询来世的功能不对外开放,但很多鬼投胎前都要去看一眼自己的前世今生才甘心离开,现在三生石失窃,好多鬼赖着不肯投胎。错过时间,影响投胎秩序。强行赶他们投胎,修真界又要骂幽冥司没有鬼权
  接触得到高深阵法,这人在修真界,必然家室显赫,自己也极有可能是出自嫡系,或者居于高位。偷三生石,不可能是给亲人,那就只能是恋人。偷盗者百年内与凡人相恋过,后来对方死去。投胎时间不是最近。因为他需要时间准备,但也不会太久,不然如果再隔一世,偷来三生石也是枉然。钻研阵法需要静心,这人先前应该在闭关。近日里出关,来这盗走三生石后,必然要去现世寻找爱人。
  向非凡分析后说:显赫的修真世家,实力在S级以上,对阵法有天赋的修真者。几十年内死过一个凡间恋人,之后闭关多年,近日刚出关。照这个标准,应该不难找吧?
  冥神呆了一会,摇头:应该不难。
  向非凡继续说:对方现在应该已经去了现世,直接通知各大修真世家自查,告诉他们三生石找到只是时间问题。但耽误一天就会扰乱幽冥秩序,所以让他们发现情况接近的,立刻上报。隐瞒不报着视同包庇,同罪论处,我想结果应该很快就能出来了。
  好。冥神将事情交代下去。又对向非凡和桑景明说:二位可以先去逛逛,我一有消息便通知两位。对方实力较高,之后的寻人还要麻烦你们。
  冥神拿出两张部手机:这是幽冥司专用的联络工具,无论是在现世,还是在幽冥,都能随时联系上。
  两人离开幽冥司,外面就是真正的幽冥深渊。四周光线昏暗,只有极高处有一线裂隙,透着耀眼的光亮。冥河倒悬于空中,又兜了个圈子穿过一座古朴的石桥,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地方。远处有成片的曼陀罗花摇曳,透着惑人的香气。
  想去哪逛?这里还是现世?桑景明问。
  落日川在哪?向非凡还惦记着九个太阳的落日盛景。
  这里,便是落日川下。桑景明回答。
  这里?落日川下是幽冥?那太阳
  这个位面可不是一个星球,而是一个封闭的世界,天空像是一个锅盖,而地面四四方方。太阳是九只金乌,清晨他们会结伴飞出落日渊,在天空兜转一圈,夜晚,便回到落日渊下,收起身上的火焰,安心休息。
  哈,好有意思。那金乌属于妖吗?向非凡问。
  是妖,也是神。桑景明说:在上古时期是妖,但现在它们早已和这个世界的时间规则融合,成为时间的一部分。
  两人沿着冥河散布,刚走了没多远,手机铃声便响起来。
  找到了。冥神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我把信息和他的位置发给你,追回三生石的事,就拜托了。
  好的,我们会尽快。向非凡挂断通讯,打开消息栏,一张照片弹出来。青年长得很帅气,就是眉眼太过冷峻,给人一种不好接近的感觉。
  下面写着他的个人信息:袁鹤庆,袁家少主,实力为元婴期(相当于S级)。当前所在位置,T市商业街。
  向非凡和桑景明利用幽冥司的传送直接到达商业街附近。现世的时间恰是傍晚。金乌还在天边留下一抹残红,但街市的灯已陆续亮起来。
  桑景明简单感应了一下,商业街里有几个能量比较强的存在,但是超过S级的只有一个,能量就像是黑夜里唯一的灯光一样醒目。
  这边。桑景明拉着向非凡朝一家咖啡店走去。
  推开门,靠近落地窗的位置,正坐着照片上的青年。他桌上摆着一杯不加糖的咖啡,眼睛盯着外面,像是在等人。
  我可以在这里坐下吗?袁鹤庆。向非凡指尖在桌沿轻轻扣了扣。
  袁鹤庆回过头来,戒备地打量着向非凡和桑景明:你们是谁?
  他完全感受不到眼前这两个人的修为,仿佛他们只是两个普通人,可是他几十年不曾来过现世,怎么会有人知道他的名字?
  幽冥司的冥神托我们来找你,问问三生石是不是在你这?向非凡直截了当地说。
  袁鹤庆皱眉:幽冥司没有活人冥差。
  你不必纠结我们的身份,我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自然也不是冥差,只是来帮忙的。三生石失窃,幽冥司的轮回处乱成一锅粥,你也是大家族的修士,该明白其中利害,我受冥神委托带三生石回去,顺便请你一起走一趟。向非凡说。
  如果我拒绝呢?袁鹤庆露出了防备的神态。
  你打不过我。向非凡用陈述事实的语气说道,同时向袁鹤庆释放出强大的威压。
  袁鹤庆的表情变了变,最后叹了口气,道:能不能再给我一点时间。至少,让我见她一面。
  向非凡看向桑景明,桑景明知道他心软,刚坠入爱河的情侣,总有一种盼天下人都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心态,他自己也难得地有些同情这个与恋人远隔阴阳的修士。
  桑景明对向非凡点点头:按你的心意就好,不必顾虑其他。
  向非凡弯起眼角:嗯!
  又对袁鹤庆说:我们在这里等你,人找到了就把三生石还回来。只限今晚。
  谢谢。袁鹤庆松了口气。
  一个扎马尾的姑娘从咖啡店外经过。袁鹤庆猛地回头,然后快速跑出了咖啡店。
  在华灯初上的街角,袁鹤庆终于偶遇了自己前世的恋人
  看着年轻的恋人,袁鹤庆踌躇半天,竟生出近乡情怯的感觉,最后有些害羞地走上前,拦住马尾辫姑娘:姑娘,麻烦问一下,千山路怎么走?
  恋人的性格倒是与袁鹤庆记忆里没太大变化,温和地笑着,耐心给他指路:顺着这条路,下个路口,那条垂直的路就是了。
  待恋人指完路,袁鹤庆终于鼓起勇气,说:我能加你个联系方式吗?
  马尾女孩一脸诧异:加联系方式做什么?
  就想认识一下。袁鹤庆生涩的像是头一次恋爱的少年郎。
  马尾女孩的表情有些茫然,似乎第一次被人当街搭讪,她似乎有些犹豫,思考了几秒,还是拒绝道:抱歉,我结婚了。
  袁鹤庆懵了,他设想了一万种再次相遇的情况,独独没想过这一种。但嘴里还是坚持着:那也没事,就认识一下。
  马尾少女歉然地笑着:算了,这样不太好。
  袁鹤庆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笑得有些勉强:那好吧,再见。
  再见。马尾女孩与他擦肩而过,背向而行。不知道为什么,马尾女孩心里忽然生出些难过,眼泪突然就从眼眶涌了出来。这感情来得莫名其妙,却又强烈的让人无法忽视,她回头,像是想确认什么,可热闹的街市里已不见袁鹤庆的身影。
  马尾女孩的手机铃响起,她抹了把眼泪,接起电话:老公?
  不是说想去落日川看金乌吗?我买好机票了,明天公司放假,带你去玩。
  马尾女孩终于破涕为笑,甜甜地应道:好,那我回去收拾行李。
  主角隐藏在角落里,把电话里的声音听得清楚,他就那么一错不错地盯着恋人,看着恋人脸上的幸福。贪恋地想把恋人此刻的模样,刻印进脑海中。
  良久,袁鹤庆带着形单影只的落寞回到咖啡店。手心拿着一块褐色的圆形石头递给向非凡:多谢,走吧,我跟你们回幽冥司。
  见面不顺利?向非凡接过三生石问。
  她嫁人了。袁鹤庆说完还是没忍住红了眼睛,用手捂着脸,闷声道:我已经尽量快了,我以为来得急的。
  三人一起回到幽冥司,把三生石放回原处。冥神施了法咒,三生石又变成一人多高的大小,
  看着归于原处的三生石,冥神松了口气:多谢二位助我找回三生石,说到底,此事是我管理上的疏忽,所幸三生石回来的及时,没有造成太大的乱子。
  举手之劳,不必客气。向非凡礼貌性地客套了句。
  冥神又看向袁鹤庆,这位的大名,他在幽冥司也是有耳闻的,修真短短一百多年,却已经突破元婴的天才修士,被称作近千年修真界最有希望飞升的第一人:袁鹤庆,你为何要偷盗三生石?
  自然是为了寻人。袁鹤庆说:我知道三生石于地府十分重要,我原本想着,只借用一天,寻到人就来归还,应该不会有什么影响。没想到给幽冥司造成这样的混乱,所有责任我愿一力承担,只求不牵累旁人。
  放心,我幽冥司一向赏罚分明,这是你的错,自然罚不到别人身上。冥神说:不过你总得交代清楚前因后果,我也好在案卷记录。
  袁鹤庆原本不想与人说起这段往事,但冥神既然问到,他也只好从头说起:我第一次见她是我二十岁那年,袁家的修士有筑基后要到现世游历的惯例。我到现世时,那里正值乱世,她在战乱里失去了家人,自己也受了伤。我救了她,那时她不知道我的身份,只当我是个身手不错的富家少爷。她跟着我,说要给我当丫鬟,报答救命之恩。
  我把她带回修真界,也尝试过传授她修真之法,可惜她没有天赋,始终无法入门。我回到家族后,经常一闭关就是一两年。她始终没有离开,就安心在修真界住下。那时她常和我说,想去世界尽头,看落日川的夕阳。可她是凡人,我的修为尚无法带她御空飞行,车马来回又要耽搁一个月时间。所以一年年过去,直到她年华老去,我始终没带她去过那里。
  袁鹤庆露出懊悔的神色:我一直觉得,只要我闭关出来,她总是在那里的,可她突然有一天,留下一封信,说不想被我看见她又老又丑的样子。她说她喜欢了我三十年,也等了我三十年,但凡人的一生短暂,是道别的时候了。
  她离开的时候,我尚在闭关,家里人也没当成重要是事情来专门通知我。等我发现她离开,已经是半年后了。我一路循着她下山的踪迹找过去,她走得不远,就住在我修行的山下,一个偏僻的小镇上。如果我早点来,或许就能找到她了,那样至少,还能完成承诺,带她去看一次夕阳。可我去得太晚,她得了病,一个月前已经入土了。可笑我到那个时候,才意识到,我其实早就喜欢她了。
  我总是这样迟到。袁鹤庆自嘲地笑着,表情却像是快要哭出来了:她走后,我用了三十年时间来研究三生石的阵法,可等我偷到石头,找到她的转世,她却已经嫁人了。算了,她过得好就行,至于那个陪在她身边的人是不是我,已经不重要了。
  前世到手的缘分,你不珍惜。今生你与她本已无缘,又何必强求。冥神轻轻叹息:偷盗三生石是重罪,就罚你在此处看守三生石千年,你可接受?
  我接受。袁鹤庆一副心死如灰的模样。
  事情解决,向非凡与桑景明离开了幽冥司,歇在落日川旁的旅馆里。
  一个标间。向非凡对前台的接待说道。
  大床。桑景明无奈的声音从向非凡背后传来:凡凡,都结婚了,你不能老是逃避这件事。
  向非凡一瞬间红了脸,心虚道:我没逃避,我只是有点害怕。
  桑景明低笑的声音贴着向非凡的耳朵传来:别怕,我做了功课,不会弄疼你。
  桑景明确实做了功课,一夜过去,向非凡倒是没被弄疼,就是被折腾的有点厉害。天亮才入睡,这一睡就睡到了傍晚。
  桑景明在床边温柔地唤他:凡凡,起床了,再不起来,太阳要下山了。
  向非凡一脸怨念地睁开眼睛盯着桑景明。
  怎么,我昨天的表现不好吗?桑景明眨眨眼睛,问道。
  你到底做的什么功课?向非凡盯着他问道。
  就是宋乌龟塞给我的一些书。桑景明毫不犹豫地将宋归尘给卖了:什么《触手的一百零八种用法》《章鱼精幸福指南》之类的。他说要充分利用自己的种族优势,让你舒服。
  向非凡默默在心里给宋归尘狠狠记了一笔。又对桑景明说:我还是比较能接受你的人形。不是介意你天妖的身份,就是那种时候不行
  为什么?桑景明问。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行。向非凡把脸埋进被子里。
  看落日吧。桑景明说:金乌要飞过来了。
  很多年后向非凡都在后悔,当时竟然因为急着看金乌,没有发现桑景明在转移话题。以至于错过了让他保证不乱变本体的最好机会。可彼时向非凡听到金乌,便理所地收拾好,跟着桑景明出了们。
  金乌的翅膀是两个金色的扇面,张开时正好是一个圆形。耀眼的金红色的火焰在羽毛上翻滚,排成一字向落日川飞去。漫天云霞被映成火焰的颜色,仿佛将湛蓝的天幕一道点燃。金乌沉入落日川,缓缓收起翅膀,漆黑幽深的缝隙,吞噬掉最后的光芒,天幕仿佛被墨迹一点点染成黑色。
  落日川边,向非凡凝望着金乌下落的地方,指尖扣着桑景明的指尖,内心前所未有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