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忽然,他的视线凝在经过的一行人身上。
  紧接着他神色微动,单手放在胸前,向那个方向微微欠身鞠躬。
  一个古老的欧洲绅士礼。
  殷妙停住脚步,不动声色地轻轻点头回应。
  临开场前半小时,殷妙检查完设备,出来到走廊透透风,正好看到小米对着窗外深呼吸。
  她从后面拍了拍她的肩膀:“别紧张,正常发挥就行,凡事有我顶着呢。”
  小米见她过来,拘谨地点点头,连忙递过去新的资料:“老大,这是刚刚给到我们的讲稿,我看过了这部分主要是围绕新型设备讲解,更偏向概念理解,和我们之前做得功课是一致的。”
  因为本场活动最重量级的分享嘉宾迟迟没定下来,因此翻译的讲稿也是一拖再拖,中间版本变更好几次,临到开场才交到她们手上。
  殷妙扫了眼时间:“给得够晚啊,马上都快开场了,我们抓紧过一遍。”
  她翻阅着资料,一页页和米娅梳理核对。
  走廊尽头忽然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迎面走来三男三女,无一不是标准的正装打扮。
  这些人气质特殊,隐约带着体制内磨练出来的沉稳与镇定。
  打头那人穿着深蓝色的西服,俊朗挺拔,英姿勃发。他脸上的肤色偏深,短短的胡茬令
  其形象看起来偏向粗犷硬汉,可通身却又带着文质彬彬的儒雅感,让人忍不住就想多看两眼。
  男人低声而快速地说着流利的外语,身边的记录员亦步亦趋,不停地拿笔记录。
  殷妙刚好讲完一段重点,从文件里抬头,视线在他脸上飞过。
  她莫名觉得这人有点面善。
  许是没休息好造成的记忆力下降,脑海里思路滞涩,难以运转。
  心里过了好几个来回,就是迟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她迟钝而茫然地眨了眨眼,无奈将这一茬翻过,低下头继续看起材料。
  隔着不到一尺的距离,两人擦肩而过。
  流动的空气带起一阵微风,轻柔地拂过她散落的发丝。
  男人目不斜视地走出几步,脚下步伐越来越慢,最终毫无预兆地停住。
  他转过身,深深地看了殷妙一眼。
  耳畔传来一道清朗柔和的声音。
  ——“殷妙,是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章在铺垫线索,现在万事俱备,可以开撕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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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超级大助攻来了!
  崽们猜猜这人是谁(请结合上上文具体分析),第一位猜中的小机灵有红包包哦~
  第34章
  殷妙循着声音回头。
  目光再次定格在那人脸上,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越来越强烈。
  对上她略显迷惘的表情,男人含着笑意缓缓开口:“看来是我变化太大,你认不出来了。”
  他笑起来的时候,眼角会有两道弯弯的细纹,但却一点也不显得老气,反而有种如少年般不含任何杂质的纯粹。殷妙刹那间灵感触动,脑海中某个画面一闪即逝,豁然开朗地将他和记忆里抱着吉他的执着男孩画上等号。
  “段一鸣。”
  她准确无误地念出了对方的名字。
  男人脸上的笑容更加明显,醇厚的嗓音里透出几分畅怀。
  “是我。”
  ——段一鸣。
  殷妙还在华外上学的时候,高翻学院法语系的学长。
  这位学长在新生军训队伍里对她一见钟情,之后就开始疯狂追求她。
  送早点、买零食、帮打热水、请舍友吃饭……甚至在她出国前夕搞了一场轰轰烈烈的玫瑰告白。
  年轻而无畏的男孩坐在满地鲜花和蜡烛中间,深情款款地用吉他为她弹唱《温柔》,在几千名观众的注目礼下喊出真挚热烈的告白:“殷妙,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吧。”
  莫道年少不深情。
  当时的殷妙轻轻松松就说出拒绝,但在很久以后,她终于能够理解段一鸣的心情。
  在全心全意地追求一个人,又一次次被推开后,她才明白无法得到回应的坚持有多么宝贵。
  殷妙心口微涩,浅笑着和段一鸣打招呼:“好久不见。”
  段一鸣点点头,对身边的人低声吩咐:“我说点事,你们先进去。”
  “好的,参赞。”其他人恭恭敬敬地应道。
  米娅看到眼前情形,明白这两人是要叙旧,也识趣地提出告退。
  “老大,那我先进去等你。”
  周围人瞬间散去,殷妙和段一鸣相视两秒,双双会心一笑。
  是遇见旧人的欣喜,却也含着不甚熟络的生疏,只好用微笑缓解彼此的尴尬。
  段一鸣面带感慨:“这么多年,你怎么看起来一点都没变?还跟大一刚入校那会一模一样。”
  殷
  妙笑道:“你变化倒是挺大啊,我差点都没认出来,你这肤色……还有你这胡子?”
  段一鸣闻言摸了摸脸颊:“害,这几年在非洲晒糙了,我本来也不耐晒,现在彻底白不回去了。”
  他上下打量着殷妙利落的装束,挑了挑眉:“你这一身,现在是在做同传?”
  “嗯,”殷妙点头,“在国外学了翻译,现在靠老本行混口饭吃,你可就厉害了,刚刚我可是听人喊你参赞呢,段参赞,真没想到你会成为外交官啊!”
  段一鸣爽朗地笑道:“别说你了,我自己也没想到,不过学语言的,这不就是最高理想么?”
  殷妙双手搭在护栏上,望向窗外,眼里是淡淡的怀念。
  “时间过得真快啊,算起来我出国那一年咱们就没再见过面,快八年了吧?”
  段一鸣听到这里,不动声色地瞄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
  “你这次是回来了?”
  “没有,刚从喀麦隆轮换回来,还不知道调去哪呢,可能欧洲,可能南美,也可能还在非洲。”
  从决心投身于外交事业的那一天起,段一鸣就做好放弃部分个人利益的准备,且从未感到后悔。
  “那你家里……怎么样?”
  段一鸣面带惆怅地叹息:“都说成家立业,我正好反过来了,这把年纪还没成家呢。不过这样也好,人家好好的姑娘,跟着我东奔西走,满世界乱转吃苦,也不是个事,过两年再看看吧。”
  他闭口不谈曾经追求过殷妙的那段往事,只像老朋友一样叙旧,免得两人尴尬。
  隔着长长久久的岁月,时间早已磨平一切,也教会了成年人学会放下。
  如今的段一鸣,身上沉淀了饱经历练的沧桑气质,和当初那个肆意妄为的少年相去甚远。
  谈起这个略显遗憾的话题,两人一时陷入沉默。
  身后的侧门突然被拉开,路德维希从楼梯间上来,出现在他们面前。
  看到殷妙靠着窗户在和人说话,他脚下顿了顿,还是迎了上去。
  将一袋三明治塞到她手里,他低声叮嘱:“早餐,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没吃饭吧?”
  包装袋还是温热的,他今天琐事缠身,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备下的。
  殷妙接过后,轻轻道了声谢谢。
  路德维希不放心地又说了一遍:“记得吃,我先下去了,有事找我。”
  临走前,他客气地对着段一鸣点了点头。
  路德维希之前绕着会场找了一圈,现在却好像真的只是来送个早餐。
  他说完这几句话就转身离开,没有任何其他表示。
  段一鸣却眯起眼睛,定定望向他离去的背影,过了好一会儿,他表情释然地笑了笑。
  “你们还在一起呢?”
  “什么?”殷妙讶然地抬头。
  段一鸣向楼梯间的方向扬了扬下巴:“他不是你男朋友吗?”
  “……不是,你误会了。”
  段一鸣右手拇指和食指轻微揉搓,是个想抽烟的姿势。
  “你不用不好意思,我早就想开了。”
  “他是叫路德维希吧?长得那么招眼,我的记忆力还没退化,应该错不了。”
  “殷妙,两个人能走到今天不容易,别轻易就说放弃。”
  “……你在说什么?”殷妙怔怔地问。
  段一鸣转头看了她一眼,声音里满是怅然和唏嘘。
  “还记得我那时候说过,德国和法国不就相当于跨省吗,我一定会去找你。”
  “……我确实去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