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节
  苦等良久,天策才出来,而天色确已晚了。外来人想要趁早回程的野望达不成了,只好老顽童比邻而居,春夏相交之极,夜晚温度凉爽,而且都是武功高手,倒也无甚妨碍。至于小黄蓉,当然让哑仆领回家了。
  不过虽然天色晚了,但传功行程并没有受阻,下一个剑华山已经进去了。
  君莫问几人围着篝火,虽无酒无肴,却谈笑风生。
  天策忽然道:“任务的契机,或是抉择!”
  九曜听的一怔,脸庞迷惑,道:“抉择?什么意思,不应该是必败任务吗?”
  藏剑道:“不是,这是任务可能完成的契机,就像入室盗窃,必然有时间限制,我们这次任务,桃花岛之行的任务时间,先前推算是一个一天内来回,不然就会被黄药师强行驱赶,甚至……赶尽杀绝!”
  天一幽幽道:“可是一个晚上的时间,足以制定一个逃离计划,舍弃小利的武学秘籍,去求大利益的全真教声望。可是,这是一个胜即赢得金钱满钵,败即死的选择。”
  现在众人的行事其实一直在黄药师的许可范围内,因为他知道老顽童不可能传授几人《九阴真经》,可一旦有协助老顽童逃离桃花岛的企图,就是对《九阴真经》有企图,黄老邪绝不惮于为此杀人。
  君莫问缓缓转头,和每个人对视一眼,道:“现在就是选择了,是见好就收,还是搏上一搏,现在进洞里和老顽童摊牌。”
  所有人都看向藏剑,毕竟他才是此次行动的主角。
  藏剑仰望星空,长思许久,而后道:“今天晚上学完所有武学,明天早上我们立刻离开,不观老顽童和黄药师还有任务之事。”
  “那还真是可惜了呢!”九曜嘴上说道,心中却松了一口气,游戏者可以重生,但除非变态,绝不会有人会认为死是一件快乐的事情。
  “你们在说什么?”剑华山走出山洞,见篝火处几人神色有异,不由问道。
  “我们说,你怎么这么慢,都等得急死了。”九曜调笑道。众人中只有他最快,是以因此自鸣得意。虽然不知道有何可得意处。
  第二十四章 箫声
  武功传授有漫有快,老顽童略懂却未精修的武功传授会快一些,他钻研过的武功传授则慢一些。而且教武之前,老顽童经常会先让你演示自己武学,有时兴起,还会压制自身实力和你耍上两手,过上几招。何况,老顽童教武的本事,看看瑛姑和耶律齐就知道了,真的不咋样。所以时间上自是不能指望,苦苦等候吧!
  不过这也无多大关系,藏剑几人,哪一个不是隐藏极深的家伙,自由武学计划和目标,除非是想拜老顽童为师,否则都是心情放松,并不着急。
  当篝火柴薪将近,启明星高挂星空,才轮到君莫问最后一个进洞。
  周伯通所居山洞,的确像野人山洞,四面徒壁,内部一张石床,没有其他装饰了。洞中只有一盏油灯,火苗闪烁不定,灯光昏暗,映衬的山洞犹似幽冥洞窟,寒森恐怖。
  “终于到你了。”老顽童跑过去,追问先前交手时君莫问使出的那一式绝妙剑法。道:“先说说,那一剑叫什么名堂,是怎样的剑法。”
  君莫问清淡一笑,道:“归元一剑。”
  “归元!”周伯通不由念叨起来。
  君莫问默然一叹,有些感慨地说起来:“习武之人,莫不以追求身与招合,招与意致,意与神同,精气神三者合一,为武学至高境界。可叹、可哀的是,精气神本就为自身所有,力量、速度、内力,这些皆由自身而发,起于一,自可重归于一,本已所有,何必强求!”
  老顽童忽然一笑,说道:“此即为武道先天之境。但世上能明白这个道理的人却是不多,江湖中人求武,莫不为了名利权色而学,本心蒙尘,自然难窥先天武道,而先天之境的高手,世俗间的功名权势早已不在他们心中。”
  “可先天易得,天道难求。”周伯通看向君莫问,目光俨然,有求教之色。被困桃花岛十年,寂寞烦闷中,老顽童不仅创出了左右互搏术,还在进修道家至高绝学《九阴真经》过程中,初臻至道“家天人合一,上善若水”,踏上天道之路。
  当世可与老顽童论天地大道的人不少,可知桃花岛中的却只有一人,一个他根本不可能求教的人,天幸来了个君莫问,自然不能错过。
  “天道难求。”君莫问摇头晃脑起来:“天道自然难求,天路飘渺,所以欲求天道,先求人道……”
  最后,君莫问总结道:“人道即天道!欲求天道,还回人道。”
  先天之前,易为世情所迷,武学难成;先天之后,同样容易被天道所惑,武道难成。天地大道,实在是太过深邃广大,仅仅瞄上一样,就要花数十年时间整理所得,更何况要浩渺天地选一条只属于自己的道路。
  见过了天道的浩渺无边,才会知道,自己的大道仍需在尘世寻找。所以庞斑、浪翻云、甚至厉若海,天人之境的他们,胜过其他高手的其实并非武功,而是对生命的热爱,正因为那拳,那剑,那枪中充满了对生命的激烈之爱,才有了可以打破虚空的伟力。
  “天道,人道,什么是天道,什么又是人道?”周伯通脸色茫然,不知所思,喃喃自语。
  君莫问心中一动,试探着说道:“此次来桃花岛,并不仅仅为了求教武学,还受一位前辈所托……”
  “前辈,那个前辈?”周伯通似还未回过神来,随口说道。
  “瑛姑前辈。”
  “啊!什么,瑛姑!”老顽童马上不思考武学问题了,惊讶地直接跳了起来,往石床后边躲去,像是瑛姑已经到了死的。
  “周前辈,周前辈。”君莫问苦笑着将周伯通拉出来。
  老顽童打了个哈哈,装傻道:“瑛姑,瑛姑是谁?没听说过。”
  “呵呵!”君莫问嘴上附和,心中对老顽童却有些鄙视了,武功再高,若是不能面对心中魔头,谈何追寻天道。难怪老顽童要在数十年后,与瑛姑和好后才位尊天下五绝之中伯通。
  “你要学什么武功,只要我会的,什么都可以,即便是《九阴真经》,也无不可哦。”
  老顽童笑呵呵的样子,君莫问倒真不知道他是转移话题呢,还是贿赂啊,贿赂!
  想及书中黄蓉指挥老顽童办事,只要念上几句,“四张机”,“鸳鸯织就欲双飞”,老顽童离开变成优秀军人,任凭所命。君莫问心中苦笑,可惜九阴真经虽好,却非急需,可以以后才说。冥冥中有着感觉告诉他,不要被特异世界的特殊武学影响自己。
  “我要全真剑法!”君莫问答道。
  “全真剑法!?”老顽童诧异地重复了一句,接着略一思索,恍然大悟道:“哦,是这样啊!全真剑法是师兄苦心所创,为全真派武功基础,当年华山论剑,师兄虽靠先天功取胜,但先天功只是内功心法,要使其威力尽展,仍需全真剑法为用。”
  “君兄弟果然是剑道高人,竟然舍《九阴真经》而取全真剑法。《九阴真经》虽然精深奥妙,却不一定能说得过师兄生前的绝世武功。”
  “不如,我们结拜兄弟吧!”
  “呃!”君莫问不知如何是好了,老顽童就那么喜欢找人结拜吗?只能敷衍道:“先传我全真剑法再说!”
  全真剑法,为王重阳所创,全真教弟子入门必学武功,可以成为全真教武学之根基。剑招由“定阳针”一式起,共有七剑七式,共七七四十九式,暗合天道之数,变化精微,穏重端严,是堂皇正大的道家正宗武学。
  君莫问剑同天道,听过周伯通详解、演示一遍后,立刻领悟通透,拔剑而起,将七剑四十九式全真剑法依次使出,举重若轻,沉重的剑式中尽显精微奥妙的变化。
  “好!很有当年师兄练剑时的味道。”老顽童看得眸中神光异彩,喝彩起来。
  “周前辈过誉了,比之中神通剑术技艺,莫问尚逊色几分,不敢自傲。”
  “不要叫我周前辈,我又不老,叫我周大哥就行啦。”
  周伯通这么一说,君莫问倒意识到,周伯通虽然绰号老顽童,本人年纪也不小,但绝对算不上老。
  当年华山论剑的五绝,除了王重阳,其他无论是武林豪雄的东邪西毒,一帮之主和一国之主的南帝北丐,其实都只是三十岁左右,还乔峰、慕容复成名时的年岁差不多,都是青年才俊一般的人物。
  而华山论剑时武艺未成的周伯通,此时的年纪刚好是他人生巅峰状态,尤胜结婚生子后的东邪与西毒。学会了九阴真经的老顽童,若再战黄药师,境界上可能仍稍逊半筹,但战力上就算赢不了,也绝不会输。
  “周大哥在桃花岛住了多少年啦?”
  “大概有十年了。”
  “想没想过出去?”
  “当然想了!”周伯通大声道,“可是我打不过黄老邪那家伙,上次就被他打断了一条腿……”骂骂咧咧地,老顽童话不带重样地大骂了黄药师一顿,让君莫问听得暗自揣测:老顽童对东邪的怨念很深啊!
  “你也学完全真剑法了,我们该结拜为兄弟!”骂完黄老邪,老顽童又旧事重提。
  “这个,周大哥……”君莫问头疼了,也顾不得老顽童离不离开桃花岛,反正任务不是他接的,何必舍己为人。
  “看,你都称呼我周大哥,就是同意了。”
  君莫问哑然无语,凄然的眼神望着老顽童,自己居然被老顽童耍了,还不被藏剑那群人笑死。
  唉!君莫问心中长叹,结拜兄弟,自己可以有这种东西吗?一入轮回,前事尽忘,同理,没穿越一个世界,前生所有,也就忘却了。君莫问感觉得出来,自己的轮回历程还远未到结束之时。
  ……
  君莫问最终仍然拒绝和周伯通结拜。
  诸事已毕,和老顽童告别,相约以后有时间还来玩!(这似乎是桃花岛,主人是黄药师吧!)
  君莫问和藏剑几人踏上归途。回路上的桃花阵就简单了,虽然九曜嘴上说黄药师心太黑了,又没怎么样他桃花岛,居然启动了杀阵。他忘记了带头拔黄药师桃树的事。
  不过九曜确非只会嘴说之人,黄药师亲自指挥运行阵法,迷阵、杀阵接连而起,可他三下五除二全解决了,比来时轻松多了。无人指挥的死阵和有人运行的活阵,那可是死火山和活火山的区别,何况还是由布阵人黄药师启动阵势,可说是人阵合一,危险无比。
  九曜却随手破去,令人刮目相看了。只说阵法造诣,当不在黄药师之下,不枉费他只习阵不练武的数十年光阴,有他的话说:“桃花岛阵型地势图就在我脑子里,都知道了对手的底牌,还破不了阵,那我就白费数十年所学,撞死算了。”
  黄药师前辈高人,自不能以大欺小,现身而战,在背后暗下阴手已是不对,绝不会正面出手。众人心情皆轻松了不少,此行当算顺利。
  可是世事难料,桃花林中忽有箫声传来。众人尚未细听,已经惊讶地异口同声道:“糟了!碧海潮生曲!”
  第二十五章 出手
  墨菲定理上说:一件事情如果有变坏的可能,那么不论这个可能性有多小,它总会发生。君莫问等人的情况就是如此,心中一直祈祷黄药师不要出手,黄药师偏偏出手了,一直祈求黄药师不会亲自出手,黄药师偏偏亲自出手了。而且黄药师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必杀手段。
  黄药师最厉害的武功是什么?
  不是最出名的弹指神通,也不是奇门术数,而是他手中的玉箫,“桃花影落飞神剑,碧海潮生按玉萧”的碧海潮生曲。
  碧海潮生曲表面上似是仿大海潮浪之声所作乐曲,其实内藏极高致命的内功。碧海潮生曲模拟浩淼大海,万里无波,远处潮水缓缓推近,渐近渐快,而至洪涛汹涌,白浪连山。
  潮水中鱼跃鲸浮,海面上风啸鸥飞,还有水妖海怪,群魔弄潮,忽而冰山飘至,冷清寂静,忽而海如沸,水沸成云,极尽变幻之能事,而潮退后水平如镜,海底却又暗流湍急,于无声处隐伏凶险,更令聆曲者不知不觉而入伏,尤为防不胜防。若无防备之下忽闻此曲则必死无疑,可算是当世最为绝顶的一门音杀之术。
  此曲虽系黄药师自创,其实更接近天授。黄药师常于海边追忆亡妻,早晚两次吹箫悼念,故而晨观沧海,暮听潮声,体内真气运转在微妙间渐近沧海潮水涌动,音随意动,碧海潮生曲乃成。不必凭借强横内息调运箫声变化,只需沉心吹奏,内息涓涓流淌,无拘无束之间,箫音自生变化,浩渺碧海、暗湍绝流、汹涌洪涛、白浪连峰、风啸云飞、群魔弄潮、冰山融水、热海如沸、水若镜平莫不在箫声之中。
  甚至可以说,碧海潮生曲实为黄药师武道精粹之所在,或许不如弹指神通精微,也许不及落英神剑掌法高妙,不是杀伤力最大的武学,可却是黄药师自身武道的大成之作,最强招数。若在当年华山论剑时,黄药师碧海潮生曲已成,与王重阳比斗论剑,谁胜谁负,真未可知。
  思及箫声来意,君莫问觉得,黄药师的碧海潮生曲,不得不说,有些阴损的味道,当聆听者沉醉乐曲美妙时,就不免心旌摇动,为其所牵,到时只需微一转弦,牵动心神,轻者受伤,重则丧命。可能是思念亡妻,加上性情愤世嫉俗,又因高手前辈身份,所以腹黑了。
  现在才是乐曲的第一节——浩渺碧海。平缓优美的箫声在桃花中流畅无阻,就像箫声于桃花原为一体,聆听悦耳箫声,满目桃花仿佛化作碧洋浩海,聆听者悠游其中。到转为第二节——暗湍绝流时,就是杀机初现,暗伤心肺……碧海潮声曲共有九个段落,与绝顶高手较量内功时,自然要尽奏九个段落,可对方100级不到的藏剑几人,仅仅两个段落就够了。
  九曜、天一几个内力较弱,已然为箫声所惑,神色痴迷,不若说呆滞,而内力小成的藏剑、天策几个运功抵挡,则落得头昏眼花,心神动荡。
  君莫问闭目侧耳,倾听美妙箫音,口中感概道来:“碧海潮声曲,果然名不虚传,黄药师绝顶高手的风姿,亦是不凡啊!”
  江湖争毕竟杀不是游戏升级,能让人循序渐进,先对付低级人物,逐步升级高级层次,而黄药师无愧他巅峰高手的风范,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必杀,直接以最强手段轰杀对手!
  力不如人,天时地利皆无,杀机临身,君莫问也一时无策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想要从碧海潮生曲中逃生,定然先细细聆听此曲,好好把握其中的音律转停。
  “以声对声,以音对音。”君莫问睁开眼睛,若有所悟。他弹剑而出,跃上半空,斩出一片空地,桃花纷飞,舞剑而起。
  本来他是想弹剑而歌的,可马上意识到,想以音对音,首先要有能高深雄厚的内功,这正是君莫问所缺,难以抗衡黄药师的地方。
  不过,君莫问知道一件事,一剑古代武学世界少有人理解的事,声音是依靠空间传播,这在现代时任何人都知道的,可在速度仍未突破音速界限的低武世界,却少有人明白。
  “黄药师知道吗?”君莫问心中自问,也许真正低武世界的黄药师可能不知道,但这个至少是中武的世界,作为音杀术的大宗师,感应自己发出的音波动静,那可是本职工作,不可不察。
  “也许知道吧!”君莫问自问自答着。挥舞着剑风,扰乱这箫声传递,他的剑气威力尚不能撼动虚空,不过以精微的劲力操纵,干扰音声传播,却也不难。
  剑声与箫声交响,仿若平平如镜的水面滴入一颗石子,荡起水花和无尽涟漪,碧海潮声曲微微出现了一丝瑕疵。这一丝瑕疵,就像惊雷炸响,当头棒喝,藏剑几人立时清醒,感到和箫声节奏渐渐吻合心跳频率,都不禁出来一身冷汗。
  藏剑看了眼正和箫声纠缠的君莫问,喘了口气,问道:“桃花阵闯过了,黄药师的碧海潮声曲也挡住了,下面还会有什么吗?”
  剑华山道:“肯定会有!”
  九曜惊慌道:“不会吧!刚刚就差点死了,还有!”
  天一道:“已经出手两次了,就不会吝啬第三次。”
  天策忽然说道:“箫声停了。”
  君莫问虽然剑舞声声,却不是与黄药师斗音功,那样就成了另一种方式的比拼内力,必然失败的局面,君莫问自不会选择。他只是以剑舞搅动所处区域的空气流动,掀起无数道方向各异的风向气流,破掉黄药师的碧海潮声曲。
  当然,黄药师二百级以上的绝顶修为,自可以加大内力,强行镇压流动空气流动,但那不就成了气劲的范围攻击了。箫声音杀终究是以箫声为主,靠精妙的内力控制杀死对手,若依靠增强内力输出打击动手,不如直接拳脚发劲攻击。
  箫声一停,君莫问也停下来飞舞的剑,待旋风在桃林作用下快速停歇,周围一片寂静,仿佛风雨来临前夕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