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节
  他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仿若冬季的冰湖,无形中释放出一股寒气,让卓绍钧打了个哆嗦。
  “第一,你能承诺什么?第二,你有勇气吗?第三,你有实权吗?”
  卓绍钧回答道:“我可以承诺,文怜君的戏份只会增不会减,我会和许岚那样让洛十方每次登场都是惊艳的高光时刻,我作为一个导演,至少男五号的角色可以把握,后期剪辑的权力也还在,编剧千梦浮生也答应我会将文怜君的戏份进行重写,突出他的正面形象。”
  “不够。”
  严渊眸中闪过一抹冷冽的光。
  “你也说了,这只是一个有争议的男五号的角色。洛十方可以成为配角,但那肯定是因为这个配角比较符合他参演的意愿,而不是像你们剧组这样马后炮。我是严氏天球房地产的总裁,我完全可以找一个更值得的剧组投资,为何要洛十方去你那乌烟瘴气的剧组。”
  卓绍钧完全没考虑过如此刁钻的问题,一时间他作为在场最年长的人,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尴尬地愣在原地。
  一个导演,若是连统筹剧组的能力都没有,在资本的操控下就只能拍出一部烂剧雷剧。
  一部剧本身都烂得一团糟了,洛十方一个配角再优秀,又有多少人愿意看?指不定参演人员的粉丝会看在导演的特殊对待上,一股脑地攻讦讨伐洛十方,将什么脏水都泼到他的身上。
  卓绍钧小心翼翼地询问道:“那请问究竟怎样才可以……”
  他是真的热爱导演这个职业,所以才会投身进这一行的,说他是执念也好,说他是固执也罢,文怜君一个男五号,公开试镜的话,有大把的男艺人会想要这个角色,但他非常想要给洛十方拍戏。
  演员和导演是相互成就的,再好的演员遇到了一个糟糕的导演,魅力便会大打折扣;而再烂的严渊遇到一个优秀的导演,则能够爆发出超乎本身形象的魅力。
  这也就是为什么业界常说,一流导演绝对是最会调教演员的。
  “我看过你的大致履历,发现除了你的第一部 剧还有些灵气外,后面的剧都有明显的资本操控的痕迹,这点从选角上就能看出端倪,而客观的观众也会觉得无意义的镜头太多,注水明显,之所以追剧是因为剧本本身的魅力,和你这个导演无关。你执导的上一部剧,因为男女主演双双抠图、被扒出大量替身画面,评分只有可怜的3.4,而其中一个你精心刻画的反派又获得了什么呢?”
  严渊划了划平板,勾选出一条评论,给卓绍钧递了过去。
  雷剧求生指南:首先,整部剧的颜值是不错的;其次,服化道很华丽,尤其是男女主;凭良心讲,导演的镜头把控属实是不错的……但是这部剧能不能更脑残一些?
  替身也就算了,毕竟打戏、背影什么的咱也看不真切,但是抠图是不是过分了?
  男女主的演技能称为演技吗,翻来覆去都是瞪眼、嘟嘴和假笑,特效也假得一匹,神仙后期居然能把碎片素材拼接成这样是真的优秀。
  ps:反派非常出色,无论是颜值、演技还是不用替身的打戏,每次一出现都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可惜这么出色的反派镜头少得可怜,他和剧本本身都拯救不了这部剧。
  换掉男主女主男二女二男三女四,只留女三男四以及反派角色……这部剧就完美了。
  卓绍钧自然不可能忘记自己执导的剧,就算那部剧再垃圾,评分再低,也是他努力得来的。
  而这位名叫“雷剧求生指南”的读者,无比精确地指出了剧中资本上位的演员,真的是一个不落。
  观众……从来都不是傻子。
  “这部剧的原著评分很高,它或许只是众多文学作品改编雷剧的一部,但这已经说明了你没有把控剧组的实力,你的提议根本不成立,再加上拍摄中途,资方是可能要求导演临时删改戏份的,所以你的话语在我看来并没有可信度,洛十方再优秀也撑不起一个烂到根里的剧组。”
  严渊的说法字字见血,毫不留情,他并不是娱乐圈内人士,而是资本本身。
  看着被打击得失落无比的卓绍钧,他道:“洛十方不可能接下这个角色,就算这个角色是男二也不可能,除非……他是男主。”
  卓绍钧震惊地瞪大了眼。
  对方是什么意思,让洛十方去掉曾天信,以文怜君的形象出演男主?
  这怎么可能!
  “双男主,这是我们唯一的退让,但如何让文怜君成为男主,那就是你和编剧的事情。另外,请换掉一些不必要的演员。请回吧,我们会给你几天的处理时间。”
  严渊这一句话,就是直白的赶客了。
  洛十方则是真诚地道:“卓导应该是不需要喝水了,那么请回吧,希望下次能有合作的机会。”
  在场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一个不可能达成的事情。
  然而,卓绍钧却重重地点了点头,眼中满是坚决:“我明白了,我会去尽快处理这件事的,请你们等我的消息。”
  话音刚落,他便转身离开了魔方工作室。
  在返回剧组后,他要求编剧千梦浮生完善剧本,将文怜君的角色从男五号擢升成男一号,让《凤权》变成双男主。
  千梦浮生在听到这个指令后,震惊地瞪大了眼:
  “你是吃错什么药了?将男二号提拔成男主也就算了,文怜君一个男五号,提到男主分位,整部剧都要改写,有关他的资料我也得继续深入查阅,原先男主的戏份需要删除,配角的戏份也都要删,再把文怜君的戏份嵌进去,这样的工作量,你是想要拔光我的头发吗?”
  卓绍钧:“剧本可以一边拍一边改……我已经不想拍烂剧了,我知道这是在为难你,但是我现在想要搏一把。”
  输了,整个剧组崩盘,他被换掉,支付违约金。
  赢了,他的事业就能前进一步!
  千梦浮生看着被挂断的电话,挑了挑眉,奇异地低喃道:
  “奇了怪了,骨头这么软的家伙,突然就硬气起来了。不过算了,顺着文怜君的线索往下查,才发现他远不是大众以为的那样,而是一个非常值得深挖的人,倒是让我升起兴趣了。”
  千梦浮生是一个专业的编剧,同时还从事着出版文学行业,是一个资深历史爱好者,有他这句话,文怜君的形象就能够越来越树立起来。
  而另一边,卓绍钧则是让助理拿出剧组承认联络名单,用红笔在一连串名单上做了记号后,挨个给对方打过去。
  “喂,是柳曲吗?你可以不用来剧组了,我们找到了更合适的人选替代你,反正没有签约,我们就没必要再拐弯抹角了,你还是提升一下自己的演技再去演戏吧。”
  “高扬,虽然你是男三号,不过我很遗憾地告诉你,你被开除出剧组了,不过没签约,用‘开除’这词也不够恰当……不,我没喝醉,很清醒,你明天来也会得到一样的回答。”
  “贾霜霜,你这几天也不用熟读剧本了,我们剧组不需要你这样的花瓶女演员。不,我没发疯,因为你这样只会干瞪眼的花瓶演不出一个有内涵的角色。”
  “方彦鸿吗,潘石将军的戏你好好准备,本来你就只是勉强符合角色而已,要不是看在剧组已经和天皇传媒签约的份上,你就跟高扬他们一样收拾铺盖走人吧,别丢人现眼浪费钱了。”
  “你好你好,是陶晨华吧,我是卓绍钧,这次打电话给你,是因为《凤权》的事情。你的演技不错,形象也没得挑,但《凤权》本身是一部大男主剧,我们这边会考虑适当对你的剧本进行调整。在这段时间,希望你能劳逸结合,调整好状态,我的目标是将这部剧做好,这需要你的竭力演出,不要被视后的位置混淆了视线。”
  助理看着卓绍钧对每一个背后有资本的演员疯狂毒舌,连女主角都没放过,严重怀疑他是不是吃错了什么药,险些就拨打了120急救电话。
  这几通电话的破坏力非常强。
  很快,就有资方打过来表示要撤资,卓绍钧只是平静地回应道:“撤就撤吧,我们这边已经找好下家了,反正你们的资本也还没完全到位,我们剧组替你省钱。”
  但他这样平静,却又让一些被惹怒的老总冷静下来。
  他们投资电视剧,不光是为了让交往的小明星开心,更多的还是他们在《凤权》这部剧上看到了商机。
  众所周知,卓绍钧是个怂人,一个怂人突然如此猖狂,那就说明有新的投资人士对《凤权》进行了投资,并且资金很可能已经到位了!
  想了想,这件事最终也就只能重重拿起,轻轻放下,有几个资方并没有继续要撤资,但也有一怒之下直接撤资的。
  另一边,还在公司内的方彦鸿在接到这通电话后,在气愤之余,立刻就知道剧组内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变化,因此向曾天信询问,却发现对方的表情也不太好。
  “曾哥,是卓绍钧说了什么吗?”
  曾天信平静了一下略微阴沉的面色,温和道:“没什么,只是卓导打电话提醒我要钻研一下剧本罢了,之后剧本会产生一些变化,文怜君的戏份会适当增加,所以导演让我们有个心理准备。”
  这自然是曾天信经过加工后的语言。
  卓绍钧的原话非常直白。
  “小曾啊,你演技很好,在这个年龄段的小荧幕演员中算得上是各种翘楚了,不过我们这边决定,将文怜君的戏份从男五提到男一,让《凤权》成为一部双男主的大戏。我知道你可能不服,你能混到这个位子上,肯定不是个简单的,所以你应该是识抬举的人,双男主这事儿我们这边已经定下了,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我不会动太多你的戏,但背后握有资本的不会只有你一个人。”
  原本《凤权》算是一部大男主戏,由曾天信作为中心,现在一下多了个男主,那么他不光只是戏份少了点的问题,在戏中的光芒立刻会被夺去一部分!
  方彦鸿张了张口,惊异地说:“连曾哥你都被说了啊?卓绍钧怕不是疯了吧!我刚跟助理问了一下剧组里发生了什么事,他说导演正在疯狂地联系演员,一句话就将他们踢出剧组了,听说是有资金到位了,所以才这么疯狂!”
  “资金到位?”曾天信思忖片刻,想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后,讽刺地勾了勾嘴角,“原来是这样啊,也是,进了这个圈子,什么疯狂的事情都会发生的。”
  那天洛十方的演技他也看了,如果对方能够一直维持这种状态,对他而言会是一个强大的威胁。
  方彦鸿疑惑道:“曾哥,我不懂,是不是有个贱人要过来分你的戏?该死的,对方究竟是什么来头,这不是在跟我们公司作对么……难道是星海那边?”
  “呵~好好磨练演技吧,卓导是个优秀的导演,只是之前资本方给的压力太大了,叫他无法发挥自己的才能,如今他终于找到了自己该走的路,我们应该替他高兴才是,毕竟这个剧本会越来越出色的。”
  曾天信并没有正面回答对方的问题,伸手拍了拍方彦鸿的肩膀,随后笑着离开了,仿佛自己被瓜分戏份的事情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等他返回公寓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他那面上的笑容才寸寸龟裂,露出阴森的底色。
  “用文怜君这么个微不足道的角色来顶我的男主?洛十方,你这是从哪打听到了消息所以在故意扇我脸么?背后立着严氏总裁,真是好大一座靠山啊……或许暂时动不了你,但不要以为你能就此平安无事。”
  一个聪明的人,是需要隐忍的,这一点曾天信就做得很好。
  至少在外人看来,他是娱乐圈中罕见的好人。
  ……
  卓绍钧拨出的电话与接到的电话一波连着一波,中间完全没有空隙时间,等到手机完全安静下来后,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
  “还好那些演员都没签约,否则就是剧组违约了。”
  他的剧组为了应付人员的变换情况,往往是直到开拍后才正式签约的,资本方要求换演员的事情屡见不鲜。
  助理给他递过去一杯水,看着他喝了一口,才小声问道:“卓导,咱们剧组真的有投资了吗?刚才资方因为您的电话而撤资的额度,我大致算过,是一亿三千万……”
  “应该吧。”
  助理目眦欲裂,险些失声尖叫:“应、应该?!”
  “是啊,应该……不过咱们已经做到这种程度了,他们应该会答应的。”
  卓绍钧一直紧绷的弦突然断了,他靠坐在椅背上,只觉得刚才打了三天三夜的仗,最终大获全胜。
  累,但是甘之如饴。
  得罪一票人的感觉……真的爽啊!淦!
  很快,魔方工作室便接到了他的电话。
  “搞定了,按照严渊先生说的那样,刚才已经将一群资本玩家踢出剧组了,之后这个剧组由我做主。并且,文怜君这个角色已经提升成了男一号,主要会展示其正面性格,《凤权》将会是双男主,之后我作为导演,依旧会努力让文怜君每一帧画面都能截图即成壁纸,所以现在可以请你考虑跟我们剧组签约吗?”
  众人没想到卓绍钧的行动居然会这么有效率,上午找的他们,下午就说安排好了。
  难道是压抑久了,所以触底反弹?
  但最要紧的是,对方提到了一个关键词。
  ——双男主!
  严渊通过团队跟剧组方经过密切交涉后,确认入资,成为《凤权》的一大投资方,之后在《凤权》这部剧的投资方栏,将会加上“严氏天球房地产集团股份有限公司”。
  而严渊的团队中,与他关系最为密切的朱峻却在想:这一天终于来了。
  自家严总终于做了一回霸道总裁,在面对救命恩人兼朋友兼偶像的时候,直接给对方投了一部剧!
  既然是一部双男主的大剧,并且是由一位实力较为优秀的导演主力指导的剧组,那么洛十方自然就不会拒绝这个大好机会。
  双方皆大欢喜。
  卓绍钧获得了一位导演的基本权利,而洛十方则是获得了男主的位置。
  不过,在私下里,洛十方询问严渊:
  “如果这部剧亏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