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众人应声后,当即如退潮的江水般一波涌出,走出老远,方才互相看看彼此,皆觉得背后被汗水打得湿透。
  这其中只有四人是亲传弟子,其余皆是长老护法等有身份的人,至于堂下臣属,自是没什么机会进入大殿的,更别提见到尊上本人了。
  二徒弟叶培风来请罪前先将几处大穴点过,又服了丹药,看着血流不止,其实身上伤势不重,只不过亏损些血气。
  他血气不足,脸色稍显惨白,却是满面笑意,与其他长老一一道别。
  小师妹厌琼玉在旁瞧着,只冷冷笑出声来,讽道:“二师兄真是循规蹈矩。”
  叶培风充耳不闻,只当不曾听见。
  等到皆散尽了,几个弟子方才凑在一块儿说话。
  “今天晴好,适合清谈,可惜我与小师妹有伤在身,一时恐怕难以招待,还请诸位师弟师妹二更时分去为兄的千浪峰一坐。”
  叶培风喜竹,住处植了许多稀罕珍品,草发花盛,竹子虽品种不同,但因着灵气滋养,竟也生长起来,风过处竹叶抖动,只见得紫竹光润,青竹殷翠,犹如海上碧浪波涛起伏,因而起名“千浪峰”。
  众人听出叶培风意在商量,心中又皆惧怕师尊威严,哪敢在此殿前久留,便各自散去。
  待到二更时分,众人才御剑到了千浪峰,寻个凉亭坐下,摆上火炉茶几,抄砂壶挽溪水清洗,有人拿出香茶,有人善茶艺,行云流水般,一桌清谈就此摆开。
  厌琼玉已换了身衣裳,她脾气最是暴躁,便抢先开口:“白鹤生进了万毒林,咱们逼他不得,可林子蔓延百里,他未必能活着出去。咱们不与他硬碰硬,只消寻个法子将峥嵘取回来也就是了。只要峥嵘在手,咱们再对师尊求求情,只说白鹤生死得尸骨无存,想来他老人家怒气一发,过段时间就好了。”
  先前生怕自己被殃及的女子乃是三徒弟巫月明,她秀眉微蹙,声音比蛛丝更柔:“小师妹说得倒好,可咱们怎么取出峥嵘。要是大……白鹤生那贼子侥幸逃出,叫师尊看见了,岂不是叫师尊知道咱们撒谎。”
  厌琼玉还记恨之前殿里巫月明那句话,便灿烂笑道:“不错,半点办法没有,不如三师姐在大殿上聪明机巧,竟全然不顾半点师兄妹之情,要我与二师兄独自受罚。”
  “呀,这……”巫月明声音发颤,咬住红唇,她并不怕厌琼玉,只是有些担心会被叶培风记恨,当下便委屈道,“当时情急,小妹只想师尊早些息怒,说错了话,望二哥不要见怪。”
  叶培风不偏不倚,一碗水端正,只道:“这有何好责怪,只是这次是我与小师妹遇到,下次指不定是谁,大家很应当同心协力,三师妹,你说是么?”
  巫月明听出敲打之意,俏脸煞白,只道:“是……二哥说得是。”
  厌琼玉本不肯罢休,见着叶培风笑吟吟地望过来,心下一惧,竟也说不出半句话来了。
  安抚两女之后,叶培风很快又再开口:“师尊他向来……”
  此处一顿,叶培风看过众人脸色,见有战战兢兢,也有担惊受怕的,不由一笑,接道:“他老人家管教我们严苛,今日竟是只有斥责,并未动手,要说斥责,却也没骂上几句。”
  厌琼玉年纪尚小,性子又直,登时睁大眼睛道:“这难道不好?二师兄,你想被抽得死去活来不成?”
  叶培风脸色微微一僵,见众人忍俊不禁,不由得眉头一跳,却也懒得与这傻姑娘计较,又道:“我与小师妹追捕白鹤生时,他已身受重伤,必定是与师尊过了招。小师妹,你还记得他进入万毒林时说了什么吗?”
  “啊!你是说,大师兄他说自己打中了师尊一掌!”厌琼玉掩口道,“你的意思是……你是说,师尊现在有伤在身?”
  “不错。”
  此言一出,众人目中皆放出异彩来。
  叶培风这时候又改口道:“大师兄天赋卓绝,性情孤傲,生平从不撒谎,既说自己打中了师尊,必然是真的打中了。”
  这时四徒弟莫离愁却手持香茗,幽幽道:“纵然有伤在身,你我又怎知他伤势多重,难道你我所对的是凡人不成。”
  众人顿时安静下来。
  “自然要人前去试探。”
  叶培风目光一凛,他知道没人愿意做这个出头鸟,平日里想到师尊就骇破胆囊,要是分羹就有人,可论起送死,谁都不敢。他此刻若不出头,根本无人主持大局,本来几个师兄妹就算不上齐心,倘若一丧胆气,恐怕有人要去告密,便朗声道:“为兄愿意一探究竟。”
  要是师尊没了,叶培风少不了好处,众人心中一清二楚,然而他们正需要人去试探,便端起茶杯相敬,显出一团和气。
  ……
  于观真尚不知道自己的几个便宜徒弟正与空气斗智斗勇,试图暗算他一把,此刻煞是愁眉苦脸地坐在卧房里回忆生平。
  刚刚在殿里休息了会儿,就有婢女来问他要不要用膳,于观真借坡下驴,成功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他细数过往几十年经历,发觉自己没做什么要命的坏事,怎么睡个午觉就能赶上穿越流了,赶就赶吧,偏偏就变成个大魔头。
  看情况位权财色倒是都点满了,可仇恨值也是满的,大魔头也就罢了,大不了带着组织洗个白,实在没必要再加一群看起来就有点难缠的小魔头。
  他们要是讨厌这个师父,哦豁,完蛋;要是其中一两个有斯德哥尔摩喜欢这个师父,哦豁,那更完蛋。
  这哪是王炸,这叫哑弹!
  原主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身上痛得要死,这点伤势对他本人估计不算什么,不过于观真刚刚差点痛到吐血了,也没见个金手指飞出来。
  不知道现在期望徒弟能感念点师徒之情老实做人还来不来得及。
  于观真正想休息休息缓解下伤势,哪知道一口郁气还没吐出,就听见门外传来侍女娇软的声音:“主上,二公子求见。”
  我怕不是个言灵!
  于观真硬生生把涌到喉咙口的鲜血又咽了回去。
  请问如何在徒弟面前装作经常当魔头的模样?在线等,挺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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