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节
  “阿盛,我不爱你了,以后我也不会再跟着你。”
  “我走了,再见。”
  李盛缩在地上,他虽然被吓得不轻,可他的耳朵还在,他听到了她和赵之意的对话,他也知道,她就站在不远处,在看着自己。
  因为她是不同的,她和他幻想出来的人物不一样,更重要的,是她看着他的眼神,太平静了,没有爱、也没有恨——那是他无数次幻觉里,从未出现过的神情。
  在他的认知里,秦悦是爱他的,她爱他爱到深入骨髓,怎么会用这种眼神看他呢?她可以恨他怨他,怎么能用这样平静无波的眼神看着他?
  可他不敢看她,他不敢、也没脸面对她,更不敢问为什么,所以他装作没有认出她。
  可这会儿听到这样的话,他竟然感觉自己心如刀割一般,终于装不下去了,他抬起头来,第一次正式秦悦,死后的秦悦:“你不爱我了?你要走了?你真的放弃我了吗?”
  秦悦缥缈的身形微怔,她回头看着李盛。
  是的,她虽然自杀了,死了,可她从未放弃过李盛。
  而如今她真的要放下李盛。
  “不,你不要放弃我……小悦,我们是彼此唯一的亲人了!”
  “我们是彼此的唯一?那你为什么可以那样对我呢?”秦悦面色阴恻恻的,可她确实很平静,“因为伤害我,可以让你获得创作灵感,所以你就随便利用我吗?”
  “我……”李盛语塞,他找不到词语去辩解,如果秦悦变成鬼后一直在自己身边,那她肯定什么都知道了,“对不起,小悦,我知道错了,但我求你,不要走……除了你我没有别人了!真的!你相信我!”
  “留下来给你找灵感吗?”
  她语气太冷静了,没有再像从前那样歇斯底里,也没有因为他的薄情而痛苦,这种毫不在乎的态度,让李盛窒息、恐慌。
  他失去了秦悦,如今还失去了她的爱。
  ……
  老高是最近才搬过来的,他年轻那会儿上天入地,一个人能打三头牛,年轻的时候有多厉害,老了就有多惨,旧伤暗伤职业病老年病一同发作,两年前他就得靠着拐杖行走,这会儿已经开始坐轮椅了。前段时间他还做了个手术,原本搬来半山别墅,也是因为医生说他需要静养,山清水秀的老家再好不过。
  老高就回来了。
  只可惜又出问题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因为他耳边出现了幻听,总感觉身周很是吵闹,有人在说话,还有人在喊他,吵吵嚷嚷的,好不容易睡着也会被吵醒过来。
  老爷子身体本就不好,这又睡不好休息不好,怎么养病?
  高家人急得不行,找了不少医生给老爷子看病,可也奇了怪了,检查结果很好,虽然没找到病因,但至少证明老爷子的耳朵是好的,没问题。那这个幻听难道还是精神上的吗?有可能是精神压力过大……可也不对,高老爷子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见惯了生死,他差点被人杀死过也杀过别人,他能走到今天,足够证明他心性强大,这年老了,突然说他精神上有问题,别说老爷子接受不了,高家人也接受不了。
  病情无法确定,老爷子的病也没得到缓解,这会儿秦老爷子过来,老高打心眼里高兴,但也确实是强打起精神来叙旧。
  长时间的失眠让他精神也无法集中,没下几步就被老爷子将了军。
  这还是秦老爷子第一次赢!
  想他和老高年轻那会儿下棋就没赢过,后来几十年渐渐握住实权后的老高心思更是深沉得可怕,想赢就更难了,这难得赢一次,秦老爷子高兴得差点跳起来!
  “哈哈!我赢了!”他搓搓手,拿过手机对着围棋一阵咔嚓咔嚓拍个不停,哈哈,这下他有题材发朋友圈了!“老高,你这不行了啊。”终于可以在老伙计面前炫耀一波了。
  不过他说着话竟然没人回应,一抬头,看见高老大对着他做了个“嘘”的手势,他这才发现,老高脑袋一点一点的,两只眼睛一眯一眯,竟然睁都睁不开了,高老大就在旁边托着他,老高二话没说,就靠在高老大的肩膀上睡了过去。
  一时间,也没人敢动,屋子里也没人说话,只有那“duang——duang——”的锣声响彻房间。
  高老大有点着急,这锣声也太响了,他老爸好不容易睡着,会被吵醒的!
  他面上露出一个满是歉意的笑,压低了声音,对着秦老爷子说道:“秦叔,对不起啊,我爸他这些天都没怎么睡觉,这难得睡着,不如我们先把音乐……”关了?
  秦老爷子恍然大悟的哦了声,连连点头,表示他明白了。
  他和老高也是几十年老友,彼此都很熟悉了,自然不会觉得被冒犯了或者有什么不好的,他几乎是立刻关了声音,然后才将音乐暂停。
  锣声一停,整个屋子都安静下来了。
  高老大也跟着松了口气,这灌耳魔音还真挺厉害,现在他满脑子嗡嗡嗡,全是这锣声!
  虽然他也很想吐槽,秦老爷子真是年纪越大,口味越奇特了,这一段就只有duangduang的敲锣声竟然也可以称之为优秀的音乐??可老爷子嘛,他能说什么吗?自然只能宠着让着还不能拆穿了。
  但也不是没有好处,老爷子好歹是睡着了,这段日子以来,他们为了让老爷子睡上一觉,是什么办法都用尽了,可惜都没用!他们也是着急得不行,如今好不容易睡着,不免也有些高兴。
  而且棋房可以算个休息室,为了老爷子特别定制的,如今坐的榻榻米非常方便睡觉,他小心的扶着老爷子,准备让他好好睡上一觉。
  秦老爷子喝了口茶,准备等高老大把人放好了,再一起出去。
  哪知就这一会儿功夫,只见睡梦中的高老竟然浑身一抖,惊呼着从梦里醒了过来!
  他两眼瞪得极大,满脸疲惫,却又及是严肃威严,沉声呵斥道:“谁?谁在叫?给老子滚出来!”
  他这一出来得突然,不仅秦老爷子吓了一跳,高老大也吓了一跳,道:“爸?怎么了?你梦到什么了?”
  秦老爷子也吓了一跳,赶忙站起来去看高老:“老高老高?你咋了啊?”他是真的挺担心,又是第一次看到老高发作时的样子,自然也是惊慌不已。
  高老爷子这才从朦胧的睡衣中清醒过来,他看看大儿子,又看看秦老头,再看看周围的模样,才想起自己刚才还在和老秦下棋呢,只是下着下着,周围安静的气氛让他十分舒服,朦胧的困意汹涌而来,他太想好好睡一觉了,也就没有抵挡这份困意,放任自己睡了过去。
  他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安稳的睡过觉了,没有嘈杂的、吵到他脑袋快要爆炸的声音,是舒适的、清静的、安逸的,他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宁静,他身心愉悦,终于放松自己睡了过去,耳边那响亮的锣声在渐渐远去,仿佛成了摇篮曲……
  可惜好像只是一会儿,他耳边又出现了刺耳的、尖锐的、嘈杂的嚎叫,仿佛能震破他的耳膜,他再次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高老醒过来后还有些恍惚,直到好一会儿之后才反应过来:“我刚才睡着了?我已经好久没睡得这么舒服过了。”可惜又醒了。
  高老感觉自己在受什么酷刑,就像他之前审问犯人一样,不许他们睡觉,一旦熬不住困了想睡了,也会一桶冷水泼醒。睡觉是人的本能,没人受的了这个。
  他也曾遭受过,所以这会儿才能坚持这么久,可惜人到底是老了,他的毅力告诉他还可以坚持,但是身体却已经受不了了,到了极限。
  但是刚才他竟然睡着了?
  过人的敏锐和反应力让他清楚的知道,他刚才确实是安稳的睡了一会儿,约莫有六分钟左右,可惜只有这短短的一会儿,他就醒了——和他之前无数次试图入睡,却又无数次被吵醒一样。
  而且他更加敏锐的发现:“歌怎么没放了?”
  秦老爷子被问得一愣,这时候不是该操心病吗?管什么歌啊?
  “啊?我们怕吵到你睡觉,就给关了,咋了?”
  老高摇摇头,他难得睡上一觉,但要说是因为锣声的缘故,又未免太搞笑了,毕竟那锣声他听着也觉得刺耳又吵闹,并且要不是放这锣声的是老秦,他也会嫌弃得扭头就走的。就这锣声还称之为艺术?
  “没事。难得睡了几分钟,感觉好多了。”
  秦老爷子还是很担心,想了想说:“你这病挺奇怪的,既然医生都看不出什么毛病来,你找没找过什么大师来看看?你说你总听见耳边有什么在吵,会不会是……阴间的东西?”秦老爷子的提议是很合理的,毕竟他刚听到老高说他被吵得睡不了觉的时候,首先想到的就是是不是被鬼缠身了。
  可惜老高是坚定的无神论者,是封建迷信的破除者,自然不会觉得自己是被什么东西缠身了,医生查不出毛病来,也只能说医术不精,或者他自己的病属于疑难杂症行列,他从来没往别处想过。
  如今秦老爷子提起,他自然笑着摆手说:“怎么可能!老秦,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信这些?难道你真以为救了你的小仙女真实存在?我说了好多次了,那只是你失血过多产生的幻觉。
  对于这件事情秦老爷子也十分激动,当年他上山送葬,因为贪玩才找叔叔拿了锣来敲,哪知道玩得入了迷,跌落山崖动弹不得,躺了好久好久,感觉天都暗了下来,周围静悄悄的,他被吓了个半死,还以为自己要死在那儿了。哪知道会从天而降一个小仙女,小仙女仁慈善良,替他敲了锣,引来了在山上找他的村民的注意,他这才得救了。
  他听到了远处村民的声音,也亲眼看见小仙女在他面前瞬间消失,他无比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更何况后来他还带着烤鸡上山祭拜过!他去过好几次,但是后来他随着父亲进城念书,回去的时间就少了,再后来他忙碌起来,自由时间都少,更别提回去了。但是每到逢年过节,只要有时间,他都会回去!
  直到有一年,他送去的鸡再也没被吃过,他就开始想,是不是她已经回天上去了?
  虽然小时候的事情到底太过久远,几十年过去,他的记忆已经变得模糊了,连对方的样子都记不太清楚了,可这件事情他却记得一清二楚。也因为此,他才成了封建迷信的传人,还特地修建了祠堂,每年也会回去烧香祭拜。
  老高:“你又要说你的鸡被吃掉了是吗?你要知道,仙女怎么会吃鸡呢?”
  老秦:“仙女怎么就不能吃鸡了?!你这是歧视!”
  “神仙是不吃五谷杂粮的,神仙怎么会像凡人一样吃东西呢?”
  “我必须纠正你的观点,神仙是可以不吃东西,但也可以吃,他们又不是绝对的不能吃!”
  “……”
  老高不想说话了,他怕继续说下去,俩人又要围绕这个话题争个不停了。
  “反正这世上不可能有鬼!”
  “你这个老顽固!”
  俩个老头子不欢而散,秦老爷子背着手气呼呼的走了,高老也忍不住哼了一声,背过身谁也不想理。
  高老大头疼的抚额,笑着摇摇头:加起来都快两百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幼稚?
  之后俩位老人家就一直互看不顺眼,也不搭理对方,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也各吃各的的,看起来就跟小孩子吵架闹脾气似的,高家人都已经习惯了这俩位的相处模式,一时间只觉无奈又好笑,也没想着劝一劝,反而看了会儿热闹。
  晚饭过后,秦老爷子就出去遛弯了,他还挺时髦的,耳朵上塞了俩个耳机,高老就跟在他后面,自己吭哧吭哧的转着轮椅。
  高老大就在后面慢悠悠的跟着,一边看热闹。
  最后还是秦老爷子先示好,把耳机塞了一只到老高耳朵里。
  老高也没拒绝,就是扬了扬下巴,一副勉强接受的样子,秦老爷子气得差点让他本就秃顶的脑袋雪上加霜。
  最后俩老还是气哼哼的回去了,在沙发上坐着看了会儿新闻联播,哪知秦老爷子刚转头准备和老高说话,就见老高仰头靠在沙发上睡着了,他连对方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高老大端着果盘出来,还惊了一跳,这怎么就睡着了?接连两次,高老大也觉得事情不简单了,难道秦老爷子有什么特殊的安眠技巧?
  俩人交换了个眼神,都安静的没说话,还把电视声音给调小了,秦老爷子一看老高耳朵上还塞着他的蓝牙耳机,小心翼翼的给他扒拉了下来,就在耳机摘下没一会儿,睡着的老高再次惊醒过来!
  他瞪大眼睛,环顾四周,揉着眉心说:“我好像又睡着了?”
  老高是个聪明人,他反应机敏,他两次睡着,再考虑到两次睡着时的场景,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看着老秦说:“把音乐放起来。”
  秦老爷子愣了一下,到底是把耳机摘下,开了公放。
  高老大也意识到了什么,但他又觉得这不可能,表情一时间有些纠结。
  直到响亮的锣声从手机里传出来,高老闭眼听着,听着听着,他鼻端发出均匀的鼾声来。
  他睡着了?
  他竟然真的睡着了??!
  这也太神奇了!
  秦老爷子和高老大对视一眼。
  秦老爷子:我就说我这是神曲!万里挑一的好音乐!你们现在信不信!!
  高老大:信信信!这世上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音乐了!
  是他年少无知,竟然说这是魔音灌耳,这简直是天籁之音啊!
  于是从这天起,整个高家庄都围绕着换欢天喜地的诡异锣声,那锣声响亮极了,隔着房子三丈远都能听个一清二楚!
  第103章 单曲
  胖女鬼和贾思语她们一回来, 就看到赵姐身边来了个新女鬼,长得还挺漂亮的,不过看着看着, 就觉得这女鬼有点眼熟:“你也是来找赵姐工作的吗?不过看你有点眼熟,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