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8节
  黑袍舒了口气,笑道:“王爷情深意重,原来是将石头送给了心爱之人。王爷放心,她虽然对你有误会,但是王爷对她的真心,我相信她迟早能够明白过来,她也一定会回心转意,重新回到王爷的身边。”
  “我知道她心里如何想。”齐王冷笑道:“她心中还念着楚欢,楚欢不死,她就很难回头。”
  黑袍道:“王爷说的是。楚欢兵多将广,手握重权,而且假仁假义,这样的人,自然能够蒙蔽许多人的眼睛。璞玉没有雕琢之前,很多人不知道它的价值,王爷之前没有一个足以展现自己才华的舞台,所以处处落在楚欢之下,也难怪凌霜姑娘会对王爷如此。不过她却不知,楚欢不过是机遇巧合,才有今日,而王爷的前途,远不是区区楚欢可以相比。楚欢不过是一介布衣,得了王爷的提拔,才能有今日,他血统低贱,如何能够与王爷高贵的血统相提并论?”
  齐王听得心里舒坦,握起拳头,冷笑道:“楚欢不将本王放在眼中,忘恩负义,本王总要让他明白,谁才是真正的天下之主。”
  “王爷,楚欢如今兵多将广,实力强壮,却不知王爷对他手中的兵马可感兴趣?”黑袍阴冷笑道:“他如今所拥有的一切,都是王爷所赐,可是王爷如果想拿回来,也不是困难之事。”
  齐王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兴奋道:“你是说……你是说可以将他的势力收归我有?”
  “正是这个意思。”黑袍缓缓道:“只是我担心王爷心软,不忍下手,只是王爷应该知道,成就大业者,绝不能有妇人之仁,而且……王爷如果真想成就霸业,就要斩除道路上所有的荆棘,决不能有丝毫的心慈手软!”
  第一八零六章 唆使
  齐王听黑袍声音森然,那一双眼眸寒意如刀,不由打了个冷颤。
  “诸葛先生,你……你说的办法,又是什么?”齐王沉吟片刻,终于问道:“楚欢在西北很得民心,而且……而且他手底下的将领,大都是他提拔起来,他善于收买人心,那些人对他也都十分忠诚,就连……就连轩辕胜才也背叛了秦国,甘愿为他卖命。”
  黑袍笑道:“王爷,轩辕胜才死心塌地跟着楚欢,未必真的是因为他心中感激楚欢。”
  “哦?”齐王忙问道:“此话怎讲?”
  黑袍道:“轩辕世家乃是秦国的大世族,这样的家族,自然懂得如何让他们的荣耀继续延续下去,哪怕是他们依靠的大树倒了,也不至于将他们的家族连根拔走。”
  齐王一时间还听不明白,黑袍解释道:“秦国丢失半壁江山,虽然定武如今还在北方支撑,但是秦国的衰亡,却已经是无法避免。轩辕世家是随着秦国的崛起而兴盛起来,如今这个家族既然强盛起来,必然要考虑家族的前途,他们如果将所有的赌注都押在秦国的身上,最后很可能是满盘皆输,鸡犬不留。”
  “诸葛先生所言极是。”齐王对此深表赞同:“就像大华,国破家亡,四大国姓也都是惨遭……!”却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只是黑袍的意思,他却是明白,前朝灭亡,除了元氏皇族,其他三大在华朝荣耀一时的家族,也随着华朝的覆亡,遭受了灭顶之灾。
  天下皆知,轩辕世家乃是大秦帝国的第一武勋世家,其荣耀与大秦帝国捆绑在一起,秦国立国二十年,轩辕世家在帝国的地位不可撼动,同样,一旦大秦帝国覆灭,轩辕世家自然也是难逃劫数。
  黑袍嘶哑的声音这才道:“所以轩辕胜才留在西北,跟随楚欢,那定然是考虑了家族的前途。轩辕绍与轩辕胜才是轩辕世家的两大俊才,可是如今他们却是刀戈相向,各为其主,王爷,这样一来,无论是秦国最后还能重收山河,又或是楚欢问鼎天下,轩辕世家都是居功至伟,如此一来,家门也就可以继续延续下去。”
  齐王听得黑袍这样一分析,顿时深以为然,点头道:“不错,便是这个道理。诸葛先生,你见多识广,一语道破要害,有你辅佐,本王必能成就大业。”
  “王爷可知道我说这些的目的何在?”
  齐王倒也不笨,道:“你的意思是说,轩辕胜才跟随楚欢,并非是因为楚欢对他的器重,而是考虑到了轩辕世家的延续。”
  “正是这个意思。”黑袍发出怪笑:“所以我们可以断定,轩辕胜才效忠的,只是这样一个势力集团,而不是效忠楚欢这个人。不但是轩辕胜才,西北军的大多数文臣武将,他们跟随楚欢,其目的,无非都是要借着楚欢这棵大树,建功立业,求得荣华富贵。”
  齐王微微颔首,却没有说话。
  黑袍目光深邃漆黑,轻声道:“只要西北这股势力不倒,这些人为了共同的利益,就会凝聚在一起,至若统帅这股势力的究竟是谁,那倒是无关紧要了。今天是楚欢,可是如果楚欢不能率领他们建功立业,他们照样可以抛弃楚欢,寻找新的领袖。”
  齐王皱眉道:“先生,楚欢如今在西北还是很有威望,而且他手下那些人,对他也是俯首帖耳,要想取得他手中的势力,并不容易。”
  黑袍笑道:“如果楚欢突然死了,又会如何?”
  齐王一怔,眼角抽搐,神色变得有些复杂,轻声道:“你对楚欢或许并不是太了解。楚欢的身体很好,无病无疾,不可能突然死去……!”见黑袍双眸凌厉,低声道:“而且他武功高强,身边护卫众多,就算有人想要行刺,也很难得逞。”
  黑袍怪笑道:“如果是王爷出手,又将如何?”
  齐王全身一震,失声道:“你……你说什么?你……你让本王去杀……去杀楚欢?”
  黑袍声音低沉:“王爷,楚欢势力扩张之迅速,非同小可,就算我们找到宝藏,起兵反秦,可是如果对楚欢不闻不问,他很可能会成为王爷最大的障碍。今日他或许只有数万兵马,可是等他羽翼渐丰,那就是十万甚至百万之众,王爷,我们要成就大业,就要从长远去看。楚欢这股势力,如果不能及时解决,必成大患,可是一旦我们率先动手,就有极大的机会将这股势力收归己有,一旦如此,华朝余裔加上西北军这两股势力合二为一,王爷要夺取天下,易如反掌。”
  齐王摇头道:“诸葛先生,不是如此简单。西北军……哎,西北军对楚欢俯首帖耳,可是对本王却一直不敬。他手下的那些将领,并不听从本王号令,就算楚欢突然死了,他们……他们也不可能那般容易就听从我的号令。”
  “如果王爷依然是大秦的皇子,他们自然不会听从王爷的。”黑袍笑道:“他们想要建功立业,本就是要打出反秦的旗号,王爷如果是大秦皇子,他们又如何会跟随王爷?可是如果王爷是华朝的继承人,向世人宣告,要反秦复华,他们的心情,必然不同。”
  齐王皱起眉头,显然对收服西北军并无信心。
  “王爷,刚才咱们说过,轩辕胜才那些人,并不是为了效忠楚欢而效忠,他们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跟随在楚欢左右。”黑袍缓缓道:“如果楚欢死了,群龙无首,而王爷却能够挺身而出,以华朝继承人的身份出来统领他们继续反秦,王爷难道觉得他们会犹豫?王爷自己也清楚,楚欢一死,西北军并没有一个能够担起大任之人。”
  齐王道:“诸葛先生可知道裴绩?”
  黑袍笑道:“裴绩领兵打仗,自然有他的一套,可是没有楚欢,他根本统领不了西北军。恰恰只有王爷,才能在危难时刻,担起重任。”
  齐王苦笑道:“诸葛先生,无论怎样说,楚欢……楚欢毕竟与我有过交情,在本王最困难的时候,他收留过本王,本王……要本王对他下手,实在于心不忍!”
  “王爷是于心不忍,还是害怕了?”黑袍沉声道。
  齐王顿时有些尴尬,尚未说话,黑袍已经道:“王爷,你要想成就大业,就必须心狠手辣,若是有妇人之仁,我……我很难想象王爷能走到最后。”
  齐王皱眉道:“就算本王下定决心,本王又怎是楚欢的对手?楚欢武功高强,本王就算单独面对他,那……那也不是他的对手。”虽然说到这里,有些泄气,可是事实如此,他知道自己的武功不过是些花拳绣腿,对付一两个普通人或许还能勉强凑合,可是要与楚欢动手,十个也不够楚欢打。
  “王爷如果下定决心,我会帮助王爷实行计划。”黑袍见齐王语气松动,这才伸出手,手中却又是多出一只灰色的瓷瓶子,“王爷可知道这是何物?”
  齐王看了一眼,明白什么,“你……你是让本王下毒?”
  “王爷英明。”黑袍笑道:“王爷只要和楚欢在一起的时候,往楚欢的酒菜之中放下毒药,楚欢必死无疑。”
  “不行……!”齐王立刻道:“这……这手段太过卑鄙,本王就算要击败他,也要光明正大。”
  黑袍叹道:“王爷终究还是心慈手软,可是王爷为何不想想,你对他讲究情义,他有是否对你讲究情义?他明知自己是王爷一手提拔才有今天,可是有了今日的权势,又将王爷置于何地?王爷,恕我直言,如果楚欢有一天真的称王称霸,王爷还留在他的身边,王爷自以为他会放过王爷?在他眼里,你既是华朝的血脉,又是秦国的皇子,你在他身边,他又岂能安枕?”
  齐王道:“你是说,他……他会杀了我?”
  “王爷精通史书,新朝建立,可曾会对前朝手下留情?”黑袍阴冷笑道:“楚欢将王爷留在身边,那是别有居心,他是担心王爷如果不在他的掌控之中,会卷起天下风云,所以将王爷留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等到时机成熟,便要对王爷动手。王爷仁善,对楚欢这等野心勃勃之辈的狠毒之心自然不能察觉,可是王爷扪心自问,楚欢留你在身边,当真是为了你好?”
  齐王身体微颤,脸色渐渐变得冷厉起来。
  “他对王爷的所作所为,难道光明正大?”黑袍叹道:“王爷至今还不能醒悟?”
  齐王双手握拳,随即抬起一只手,从黑袍手中拿过那只瓷瓶子,犹豫一下,才道:“就算下毒,楚欢死后,难道没人检查他的尸体?一旦被检查出他尸体有毒……!”本来刚生出一丝坚决之心,顿时又犹豫起来。
  “王爷是担心被检查出尸体有毒,会牵累王爷?”黑袍怪笑道:“王爷尽管放心,这种毒药,叫做‘蚁刺’,无色无味,中毒之后,三个时辰之后才会发作,发作之时,心口便如同被蚂蚁咬了一下,瞬间毙命,便算检查尸体,也不会查出有毒,只会错以为是心脏病发作。”
  齐王握在手中,喃喃道:“蚁刺?”
  “楚欢一死,我们会帮助王爷迅速收复西北军。”黑袍笑道:“轩辕胜才到时候定然会第一时间投效到王爷身边。”
  齐王握着瓷瓶子的手微微颤抖,黑袍见齐王脸上还有犹豫之色,轻声道:“王爷不必担心自己的安危,我们会保证王爷绝对的安全。”说到这里,左右看了看,目光放在一棵大腿粗细的大树上,弯下身子,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头。
  齐王不解其意,却见到黑袍手臂猛然一挥,那块石子如同流星一般击向了那棵大树,那大树在十几步开外,听得“咔嚓”一声响,石子明显砸中了大树,齐王心下却是不以为然,暗想这样的距离,自己也能够击中。
  尚不以为然,却听到“喀拉拉”之声响起,随即见到那棵大树从中折断,轰然倒下。
  齐王显出骇然之色,黑袍已经笑道:“王爷,我的手段,不知是否能够保护王爷的安全?”
  第一八零七章 亡秦必楚
  齐王在惦记着楚欢的时候,楚欢却也是在惦记着齐王。
  “楚督如今根本不必在乎齐王究竟怎么想。”通州知州府侧厅之内,西门毅笑道:“楚督当初收容齐王,那是情分,可是绝不能因此公私不分,让齐王影响楚督的大计。”
  楚欢叹道:“当初我认识齐王的时候,他正是率真之时,没有什么忧心之事,现在想来,如果当初没有他引荐到京城,我恐怕也没有今日。”
  西门毅道:“楚督在他危难的时候,将他救到西北,已经是还了他当年的知遇之恩。楚督比我还要清楚,你能够有今日,完全是你自己一路走下来。不瞒楚督,当初我知道你前往西关赴任,心里还在想着,你能够在西关撑上几天,只是万万没有想到……!”并没有说下去,只是大笑起来。
  楚欢遇上西门毅之后,当真是相见恨晚,两人这几日日夜相伴,西门毅谈吐惊人,楚欢愈发觉得此人胸有天地,乃是不世出的人才。
  虽然西门毅尚没有明言要追随楚欢,可是这个平日里放荡不羁之人,这两日却是一本正经,与楚欢分析天下大势,楚欢心里清楚,如果西门毅没有出山念头,自然不可能对自己这般推心置腹。
  西门毅虽然胸有大才,却还是由文人骨子里的清高,他这般做,实际上已经是想在楚欢身边效力,并不需要将话说明白,楚欢深通人性中这一点,自然也没有点破,不过心里却实在庆幸有这样一位经天纬地之士出山辅佐。
  “齐王的旗号注定已经不可能出现。”西门毅轻声道:“不过此人年轻气盛,而且出身秦国皇子,我只担心他日后会在背后掀起风浪。”
  “先生放心,皇后如今就在西北。齐王不懂,皇后却是过来人,她明白其中的道理。”楚欢轻叹道:“大势已经不在秦国,皇后自然也明白我不可能奉齐王为主。我相信皇后必然会劝说齐王,只要齐王能够听从皇后之言,我自然还是要保证他们母子的平安。”
  西门毅嘿嘿一笑,问道:“万一齐王不听良言,非要在背后弄出名堂来,楚督准备如何处置?”
  楚欢一怔,皱起眉头,并没有说话。
  “楚督,莫小看这样一个人。”西门毅缓缓道:“他虽然无兵无权,但毕竟拥有皇族的血统,他自己或许掀不起什么大风浪,可是如果有别有居心之辈蠢蠢欲动,未必不会打此人的注意,无论什么时候,此人都是一杆旗号,就看怎么打。”
  楚欢微微点头,西门毅道:“本来我想劝说楚督痛下杀手……!”楚欢身体一震,眉头一紧,西门毅接着道:“可是我知道楚督绝不会答应,所以楚督如果想留下此人,就要小心提防,无论如何,也要将他完全掌控在手中。”
  楚欢苦笑摇头,道:“当年与他相识,并没有想到有今日。”
  “有些事情,并非人力可以左右。”西门毅含笑道:“就像楚督拿下了西谷关之后,却不得不继续进兵通州,既然入了关,又不可半途而废,只能争霸天下,即使楚督没有争霸天下之心,到了今时今日,却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楚欢道:“先生的意思,我很清楚。”叹道:“到了如今,也不是我想退便能退的……!”心中却是忍不住古往今来那些立国之君,心想他们或许一开始也并非都有坐拥天下的雄心壮志,只是天意弄人,有时候是天下时局逼迫着他们一步一步走到了最后。
  西门毅扭头看了一眼边上的漏刻,那是用来计算时辰的工具,轻轻一笑,道:“楚督,时辰到了,好戏便要上演了。”
  楚欢也看了漏刻一眼,问道:“先生觉得此计可行?”
  “楚督放心,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办法。”西门毅起身来,走到厅门之外,抬头望天,悠然吟道:“沉沉长夜无尽头,香烟邈邈辗转处。宝剑灼灼光辉耀,铁刀锵锵人孤独。”
  片刻之后,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却见到许邵正快步而来,尚未进门,已经急声道:“楚督……楚督,出怪事了……!”
  楚欢与西门毅相视一笑,却已经上前来,问道:“出了何事?”
  许邵道:“楚督,天上……天上出现了奇观,刚……刚有人禀报,夜空之中,忽然出现光芒,正往城中飞来……!”
  “光芒?”楚欢奇道:“什么光芒?”
  “末将也说不清楚。”许邵脸上也是茫然,“楚督,大街之上,百姓们都出来看异相,有人说这样的异相百年一遇……!”
  楚欢笑道:“这倒是怪了,咱们刚刚拿下通州不久,这天上就出现异相,难道是上天对咱们有什么警示?”
  此时的通州城许多街道之上,人们纷纷从家中走出来,涌上街头。
  楚欢拿下通州城之后,为了让百姓从惊恐的情绪之中走脱出来,解除了宵禁,不过非常之时,虽然解除宵禁,天黑之后,却还是没有多少人在街巷晃荡。
  只是今日却实在有些特别。
  大街小巷的人们,此时都是抬头望着夜空,从西边的天幕之中,人们却是见到两团光芒正往城中飘过来。
  光芒十分清晰,宛若火焰一般,两团光芒相距却颇有些距离,但是移动的方向却是一样,俱是自西向东而来。
  人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都显出惊讶之色。
  几名身子长衫的文士正往街头过来,迎面碰上另一群长衫士人,已经有人喊道:“陈兄,你们也过来了?”
  “原来是赵兄,赵兄,你们也是因为这异相出现,所以赶来?”
  “正是。你们瞧,这两团光芒,自西而来,当真蹊跷,几位都是饱学之士,不知这异相藏有何样的玄机?”
  “乱世当道,天现异象,必有缘故。”一人抚摸长须,慢条斯理道:“诸位可曾记得,汉末之时,长蛇入殿,天下大乱,今日这天显奇光,上天必然是有所警示。”
  “只是不知这奇光从西边而来,又有何寓意?”一人压低声音道:“此事可与西北军自西而来有关联?”
  众人互相瞧了瞧,都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