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节
  凌天若的叙述过程很是详细,大概说了近两个小时,将所发现的夏国历史全部做了科学的分析和公示。
  我并没有太用心去听,这件事情我也已经大多数都了解了,我在想的是,我爹那边该怎么去与他说。
  在现场一直坚持到了结束,我总算熬完了,可能这是秦南道最想看见的一幕,散场后的媒体记者又在外面进行了采访和报道,秦南道的这一生,不管怎么说,死后也算是圆满了,生前虽做了不少的错事,但也算是终其一生了,他一直梦想的长生,怎么也没想到几天后就会出现这样的情况,秦南道怕是到死也没有算到,有一天会在自己的追悼会上公布他所研究的项目。
  我和胖子没有多做停留,本来对于秦南道,我们并没有太多的感情,在得知了他的为人后更是反感,要不是看在凌天若的面子上,我和胖子才懒得去参加这种场合。
  我在现场找了几圈都没有看到我爹的人影,出了门口后,胖子回了他点店里,我直接打车去了家中寻找我爹,我必须将事情告诉我爹,这次,二叔是真的不会回来了。
  敲了半天的门后,我爹给我开门了,他像是早有预谋的,连茶都煮好了等待着我,他见到是我,开门便说:“墓子,来啦?”
  我靠,早知道我爹在家里等我,我还看那什么夏国历史公布会,那都是我所经历的,我爹也是,你早点说话我早就来了,真是搞不明白,一家子人玩神秘还玩的都挺上劲的。
  家里的电视上还在播放着刚才在现场的新闻,标题为“考古历史重大发现,西北夏国历史浮出水面。”我坐到了茶桌前,我爹给我把沏好了的水倒在了杯里,不等我开口,我爹他就说了。
  “墓子,我知道你想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秦南道的葬礼上,是吗?”
  我点了点头,我爹说道:“知道这么多年,我们在各地档口的生意做得顺风顺水,基本没有让文物局查到是为什么吗?”
  要是这么说的话,我就好像有一点明白了,我问:“难道是秦南道在背后帮助我们?”
  “是的,这么些年,都是他在那边做着工作,文物局那边都打通了。”
  我心里更加不理解了,秦南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喝了口杯中的茶水,看着杯里晃动的茶叶,好像明白了什么,他是为了张家,秦南道心里是有愧疚的,他在贺兰山地下长道里,亲手杀死了我的亲爷爷张黑子,作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来说,怎么可能会没有心呢,这么些年,他的心里也一定很难过吧,为了自己活下去,出手杀了张黑子,就是这样的一个结果下,促成了李置生的替身大计。
  我微微的点了点头,“我去了天寿宫,你知道吗?”
  我爹很快回答,“你二叔的事情,我知道了。”我爹说起二叔有些难过,这次是真的不会再回来了,兄弟二人从小一起长大,没有人比我爹更要了解二叔的,二叔的性格是那种认准是什么就是什么的,我还记得上次我在收到二叔的死亡通知单的时候,给我爹看他一点的反应都没,因为他本身知道,二叔是假死的,但是这次不一样了,二叔是真的埋了天寿宫之底。
  我爹的神色有些悲凉,有种说不出的难堪,全家上下,早在上次二叔的事情里,就为二叔办好了葬礼,所以这次二叔真正的死亡,没有通知任何人,只有我们父子二人知道。
  我爹低沉的问我,“你二叔最后说了什么?”
  我回忆了下,回答:“二叔说他之前做了许多不好的事情,就这样了吧。”
  我爹低头笑笑,他并没有哭,而是自言自语说:“老二还真是,老天不待人呐。”
  我安慰我爹说:“二叔是没有遗憾的,虽说那个长生的目的听起来有些可笑,但还是为之奋斗了毕生,也许二叔在最后肯定想明白了,人活一世,做什么还不都是都是为自己。”
  “你二叔这辈子,什么都做错了,唯独这一件事情是为了他自己的。”我爹感叹说。
  我接着又问我爹说:“关于李置生的事情,爹你是早就知道,还是后来才知道的。”
  我爹端起杯中的茶水细细品了几口,才回答说:“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也就没什么好在隐瞒的,就像你看见的那样,事实的结果就摆在那里,李置生的事情我从一开始也有察觉,甚至比你二叔还要早些。”
  我更加觉得不可思议,原先以为二叔就够深沉老道了,他的心里不知藏了又多少的秘密,兄弟二人还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一个比一个能憋的住,闷葫芦都是简单的了,这二人堪称封坛菜,水气不漏。
  “李置生的顶替爷爷身份的事情,原来你早有发现了?为什么不早些说出来?”我问。
  “臭小子,这就是你见识短浅了,放长线才能吊大鱼,知道吗?”我爹说。
  我无奈的点点头,这心思也太重了吧,“那是哪一年的事情?”
  “大概是我十三四岁的时候。”
  听到这个年纪,我瞪大了眼睛,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就能有这样的心思,他怀疑的可是他自己的亲爹,我只能说比了我爹而言,我自愧不如。
  第351章 归零(四)
  何叫大巫见小巫,我爹和我就是两个最好的证明,我在我爹的面前就像是一个小白一样,他和二叔两人,兄弟俩是一个脾性。
  好在这点我随我妈,不然这事情的发展还真没法想象会变成什么样的。
  我开始质疑我爹,“你说你十三岁的时候就有这样的发现了?是什么发现?”我没有多说有关于我爹少年时的心思问题,而是直接切入主题,就算我再多说也无用。
  “你爹我小的时候,性格比较内向,当然这是由于一个奇怪的爹的缘故,我是老大,性子稳重一些,你二叔他贪玩,所以许多的事情里,都是他做着主导,我在家里的时间会比他多,家里的一些情况我也闹不明白,就像一个成天把自己关在屋里的爹,我们的交流很少,他做他的,我们活我们的,这种感觉是从我懂事起就有的。”
  “一次家里无人,就我和你爷爷,他在屋里,我好奇心一起来,就想着进去偷看他到底在干什么,他的屋子里是没有窗户的,只有一个关的严实的门,我在扒在门上仔细听了听里面的动静,什么都没有听见,我就提心吊胆的推开了门,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我想就算是让发现了也无碍,儿子贪玩进了父亲的房间里,应该也算不上是什么大事。”
  我爹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下,他回想起了一些不好的画面,脸上的表情有些变化。
  他还是缓缓的把后面的话说了出来,“进门后,我看到了一地掉落的肉色组织物,我吓了一跳,不知道那是什么,捡起来一片就看了看,我当时就认了出来,那是人皮!地下掉的这样的东西有一地,白色的一片一片,是从人身上剥离下来的,一个年少的孩子哪懂的什么叫害怕,我只是好奇,我顺着地上的人皮往里走着,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的表情也很惊恐,这种事情我从没听我爹说起过,可能连二叔都不知道有回事,当时二叔在和我讲爷爷的时候,我就曾暗想别讲出个画皮的故事来,往往你越是害怕什么,他就会越来什么。
  “直到我走近了床边上,才看到一个皮肤发皱的正在往下蜕皮的人,他是我的父亲,他在熟睡着,这一幕在我的心里留下了很深的阴影,他身上的皮在往下褪着,那种在皮肤在发白成片的组织让人看得很恶心,但他确实是张黑子,他一点没有发现我的进来,我见此景,呆在原地看了很久,我当时也不知道我是怎么走出屋内的,一个年少的孩子面无表情,神色呆滞,迈着颤抖的步伐,大概就是这样的,我毫无记忆的走出了那个让我留下深刻印象的屋中,事后的一周内,我都没有走出来,而我父亲,他在几天后才出了屋门。”
  我爹说起脸色还是苍白的,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看到这样的一幕,还是很难忘却的,童年阴影大概说的就是如此。
  “从那事情后,我就产生了对我眼前父亲有怀疑的想法,他怎么成了这样,他真的是我父亲吗?几年后,你二叔在吴家的事情里也逐渐发现了些关于张黑子的问题提,那个时候,我心里就有了底,眼前这个人,不是我真正父亲的可能性很大。”
  让我真正感到可怕的不是李置生代替爷爷的身份,而是我爹和二叔这二人的心思和想法,这兄弟二人是真的堪称胆大心细,要不是这样,李置生的故事怕是无人知晓,就像李置生说的,吴家的事情,是个变数,这是无法控制的,这点他李置生也不能预计。
  我朝我爹说:“真正的张黑子已被秦南道在贺兰山长道中杀了,这不是李置生的错。”
  “都过去了快五十年了,谁对谁错,都不那么重要了,秦南道不是也付出他的代价。”
  看来他的是真的想让这件事情就此过去了,不必要的纠缠,只会带来更多的烦心和事端,我的想法也是如此,二叔也为了那个看起来有些可笑的长生目的搭上了性命,且不说长生能不能像李置生那样,光是永久的生命而言,就是违背事物发展的悖论,逆生的行为注定是可怕的,李置生虽活了千年,看遍了世上一轮一轮的人,看过了一代一代的朝代更替,却不能留下什么,他的苦闷有谁能知,这也是他为什么会三次的教变,最终成了一个无神论者,这不免是上天对他的惩戒。
  电视里还在播放着凌天若的发布会,夏国的这段历史,被人们所广为传播,关于秘术中的长生之谈,成了人们随谈的言笑,相信大多数的人都会相信,长生是一个无稽之谈。
  只有知道夏国秘术内情的人来说,才有可能会接触到有关于李置生的传说,秦南道生前最后的遗愿还是会继续延续下去,夏国秘术历史的开拓,会引来更多的一批考古研究者,他们会同样发现李置生的秘密,从此追寻李置生的人便不会停断,李置生会不得安宁。
  我爹又说道:“墓子,吴家的事情是一场悲剧,他们是无意进入的,却成了最大损害点,你二叔在以前曾想帮这些吴家人解脱,但还是犹豫下不了手,现在,这些所有的吴家人全部都死了,这件事再过几十年,到了吴家再下一代的时候,就会烟消云散,你必须让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明白吗?”
  我心里自然明白,点头说:“爹,你的意思,我明白,我何尝不想就让事情烟消云散,你放心吧。”
  我爹又把热水再次加入了茶壶中,他似乎还有话要对我说,我将脑中没有解答的残留,想了一遍,父子二人已经好久没有像今天这样谈过了,岁月的淤积里,竟不知埋没多少的情感进去,如果这一切能早些说出来的话,也不会走的像今天这样艰难,隐秘,难言,深藏不露,这都是导致最终结果的重要契因。
  第352章 未平
  都说老话长谈,说不完都是对过去的执念,后悔当时应该怎么怎么样,既然都是老话了,不如放他过去,面对接下来的生活。
  我爹为我把茶杯中的水斟满,三十多年来,此时的父子二人终于没有了秘密可言,可以把一切都说明白了。
  “墓子,天寿宫的时候,那三枚玉片和青铜盒,真的没有能达到长生的目的吗?”我爹问我。
  我一时不解,“是李置生亲口说的,这是他的骗局,青铜盒和玉片的作用,只对他有用。”我回答说。
  “李置生没有使用祭祀术?真的实验过了吗?”我爹对我追问。
  我似乎察觉到了当中话语的重要性,回想起当时在天寿宫祭祀场底下的情境,“二叔当时藏了一枚玉片,秦南道在得知这样的结果后,将玉片摔了出去,另一枚玉片也不知二叔放在了哪里,青铜盒也掉落在了地上,并没有进行祭祀术,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我爹沉闷的一笑,“他李置生还是瞒天过海了,没有试过,光听他一人的话,怎么能知道这长生祭祀术是不存在的呢?”
  我突然就是心头一紧,李置生是故意这么做的?他是为了挑拨二叔和秦南道才这么说的,莫非真有这长生的祭祀?
  “据我看来,这一说并不是空穴来风,你二叔和秦南道他们是什么人,一个假的消息能让他二人付出这么多的心血?几十年都没有一点点发现过?”我爹解释说。
  这么说的话也并不是全不无道理,二叔不是一个轻易上当的人,我想这点上,秦南道也一定如此,那么李置生在祭祀场里的话为什么会引起二人的仇恨呢?
  我霎时间恍然大悟,我是无意间猜测的长生是假的一说,李置生顺水推舟把方向往我这边一引,告诉了二叔和秦南道是场骗局的事情,让二人反目成仇,才变成了那样的局面。
  这样想来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只能说李置生对人的了解还是太深了,他利用人的情感,巧妙借助了这种细微上的变化,一招将在场的人全部蒙骗过去。
  我朝我爹问:“长生的祭祀难不成真的存在?”
  “存不存在,恐怕也只有李置生知道了,这些都与我们无关了。”
  说到这里,我才想到了地宫塌陷时的那一幕,那个虚晃的人影,我突然间脑中有了一个不好的想法,李置生让秦南道和二叔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青铜盒和羊脂玉,我们逃出去后,如果李置生摆脱了二叔和秦南道,又得到了青铜盒和羊脂玉的话,就太可怕了,而且我还不确定那个人影到底是不是李置生。
  我没有把这些说给我爹听,那个不确定的人影,还无法说明什么,也希望我的想法仅仅只是想法罢了。
  又可能李置生没有拿到青铜盒和羊脂玉片呢,这两样东西被永远的埋藏在了天寿宫地下,没有人会知道这两样的东西所在,凡事总得往好的地方想想,也不能太过悲观。
  我试着问了我爹一句:“爹,你说李置生要是从天寿宫底下出来了呢?会怎么样?”
  我爹没料到我会这么问他,他没反应过来,品了口茶才说,“要真是这样,怕也是和我们张家没有关系了,他替换你爷爷的身份现在已经没什么用了,他的轮回已要结束了,我们对于他的用处归零了……”
  这么说来的话,倒是让我心里稍微放心了些,那个出现在地下的人影,就算是李置生,估计他也不会再来寻找我们。
  不过我的心里还是很复杂的,既希望是他,却又不是他,上天与我们安排了这样的一场缘分,从我认识爷爷以来,就一直是李置生,这种感觉非常奇妙,阔别已久的人,再见时已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就像一件本不属于你的衣服,在穿了许久后,发现旁人有一件同你一样的衣服,你穿的竟一直是他身上的那件。
  我爹最后又交代了我,以后吴家的事情就是我们家的事情,必须善待吴家的每一个人,这点我也早记于心。
  许久没有像今天这样痛快了,许多心里的事情都被放下了不少,我不再去受困于各种的问题烦扰,夏国的事情也好,吴家的事情也好,这些都已经是过去式了,西北历史中一段重要的篇章公布于众,至于李置生,就留给后来的研究专家去探寻吧,就同秦南道说的,李置生会永世不得安宁。
  剩下的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我也不再想问了,从我爹家里出来,空气变得都清新了不少,太阳光异常耀眼,我用手指遮挡了下太阳,才发现我很久没有仔细看过每天都会升起的太阳,身边的事物也是如此,忽略了的太多了,以前总是专注于其他上,让我对周围的环境都陌生了。
  ……
  独自在外面走了许久,直到走到了天黑也浑然不知,星月交替,夜色下挂满了各种灯饰,我漫无目的的走着。
  也许是太久没有发现这个世界所该有的美好,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悲伤,不要心急,你只是未发现这些美好的东西。
  我吹着四月春风,感受温暖带来的生机,心中无事,孑然一身,是时候该给自己放个假了,在我所活过的这段岁月里,所有一直不都是这样美丽的存在着?
  抬头看到盈缺的半个月亮,发出涣散的光亮,照在身上的微乎其微,就像人对于地球般,是随处可见,千千万万这样的我们,才组成这个复杂变化莫测的生活,李置生的事情真正又算的了什么,与平常事相比就同天边上的鸿鹄,一眼千里。
  我坐在公园的亭楼小凳上,看着一茬又一茬的人忙碌回家,他们都有各自的生活进行着,我这样一坐直到了拂晓,我想了许多这些年来种种的事情,都已是昨天篇章了,不由感叹时光过隙,忽然而已,容颜已逝,世事无情。
  要不是一阵让我冷颤全身的晨风吹醒,只怕我还会神飞许久……
  第353章 未平(二)
  迎着初晨第一缕的晨阳,我动身了,从亭楼凳上离开了这里,一夜我想了许多,大概就是这样了,再多的我也不能做下去了,整件事情缠绕了我也有大半辈子,选择这样结束未免不是件坏事。
  又是新的一天到来,人们形形色色扮演着各自的角色,为了后续的生活,人的一生还是应该平稳安定的度过,强势的人一生肯定会错过身边的温暖,我走回到了南宫的铺子里,站在铺子门口,从没像今天这样闲下看过,多少年来,这里已经老旧了,心中便突然心生了一个想法,将铺子重新装修一番。
  夏国秘密和吴家事情都已结束,我也该换个新的门面,不是常说新气象吗。
  胖子说他的生意大多数都是靠我,就借此机会索性把他的店也并了过来,装修是个很费心的过程,多数的地方你要亲自挑选,大概有一个月的时间,店铺就重新装修完成了。
  胖子还张罗了一场开业庆典,说是要热热闹闹重新开业,还不知什么地方找了个风水先生,给新的店铺改了名字,取名叫“未平斋”。
  未平,不是没完的意思吗,我心说这风水先生还是会挑名,这边的事情才刚刚结束,就给我来个未平的名字,胖子解释说,未平未平,是指一个接一个的货不断,寓意事业风顺发展,一路不停,也不知道胖子被这风水先生洗了什么脑。
  我对名字一说并没有什么更好的想法,和我的名字一样,一个墓字,还是叫了这么多年,最多也就是一个代号,叫什么并不关键,他李置生不是叫张黑子也叫了多年吗。
  未平斋的正式开业这天,胖子大肆宣扬了一遍,我们家底下的档口老板多数都赶来庆祝,锣鼓队舞狮队,折腾了整整一天,让我意外的是凌天若的到来,这是我在那次新闻发布会后,第一次见到她,看上去似乎不再像以前了,秦南道在背后做的这些事情,也确实让她也比较寒心。
  我同凌天若在楼上二层相坐而谈,下面乱的不可开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