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必须适可而止
  鬼谷弟子一纵一横,盖聂主张征恶扬善,卫庄主张以暴制暴。
  大叔想要拯救天下每一个受苦的人,庄叔想保存每一个有价值的人,从而创造更大的价值。
  风灌进嘴里,吹得整个口腔疼得要命,左右拳夹击自己的下巴,两颗牙立即随着鲜血吐出来,门牙旁边那双松动的尖牙终于完完全全落了下来,最后一根玉针可是硬接,玉石易碎,没碎了我满嘴就不错了,掉两颗牙算什么?
  忍着这种神经痛往回赶,一会儿说话口水千万别喷在卫庄脸上。
  嘈杂声音中,子文的气息由远至近,上楼梯拐进走廊,卫庄已经在窗前等子文了。
  将盒子从食盒中拿出来推到卫庄面前,按照大叔的风格,保不齐和张良一起去接应自己了,他们回来应该还有半刻到一刻的时间,足够他们交流些什么了。
  “十四虽然将盒子带在身边多年,但从来都没有解开过这个盒子,更加不知道盒子的具体作用,但他知道一句话。”
  卫庄一眼瞥过来,在没有大叔在场的情况下,他的耐心从两分降到了负三分,还好是他感兴趣的话题。
  “初九,潜龙勿用,阳在下也。”
  卫庄的耐心稍稍提高了半分。
  ‘潜龙勿用’是《乾卦》中的一种卦象,龙尚潜伏在水中,犹困浅滩,只能先养精蓄锐,等待时机,暂时无法发挥作用。
  这盒子是十四十九年前从阴阳家得来,那时候阴阳家应该只有东君这么一位有姬周血统吧?所以这个盒子要表示的事物是之前的事了。
  子文微微低头以示敬意,“除此之外,在下还有两句话要送给卫先生。”
  卫庄先是嗤之以鼻,再好笑地感叹,“哦?”
  “上九,亢龙有悔;用九,见群龙无首,吉。”
  听完子文叨叨,卫庄的神色变得神秘莫测,慢慢凝视着子文,戾气陡然增强数倍,“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险。”
  子文主动示弱,当然,在卫庄面前,我本来就弱,“卫先生的指教在下铭记于心,但知道的少,也不见得活得久,反而,知道的多,说不定更有活下去的利用价值。”
  能活着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我很庆幸自己还有用。
  这世上从来不缺雄心壮志的人,但能够清楚明白地认识到自己有多少斤两,不做那些虚无缥缈的梦的人却很少。
  鲨齿没有出鞘,子文也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张良再听到子文声音的时候,她正在厨房里嚎叫。
  “喔嚯嚯~”被热汤烫得嘴疼的我,简直想撕烂自己的嘴,说话漏风不算,现在连一顿饱饭也不让吃了?
  子文双手一锤桌子,“来刀来,我要捅死自己!嘶~呜......”一激动下牙碰到刚受伤的上牙口,疼得脸又肿了些,连一口汤都喝不下,一吃点东西,就卡在牙槽里,疼得她叫爷爷。
  “刀没有,细辛汤倒是有一碗。”
  听到张良的声音,我立马跳起来,一本正经地强装镇定,“张先生好......”
  “噗......”尽管子文尽量用嘴唇包住牙,张良还是发现了她上排牙齿的两个空。
  “......”子文仇视着张良。
  放松,微笑,没什么大不了,“好,你尽管笑好了...我不生气,我,一,点,也,不,生气!”
  我恨的牙痒痒,却发现已经做不了咬牙切齿这个动作了.......
  鹤立鸡群之时,别忘记盯着你的千万双眼睛,伸过来的千万只爪子,没有一个来自你的朋友。
  嬴政一生臣子无数,能够入他眼的没有几人,除了长子扶苏,十三皇子,是他唯一一个打算委以重任的皇子。
  可这种想法,却在公子高那年从小圣贤庄求学归来后发生了变化。
  不是这个孩子能力不足,或是对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有了心思,更加没有疏远扶苏的意思,而是......若当时只是一丝潜在的隐患,那么自公子高拒婚蒙氏女,到受罚这么久长时间仍旧没有半分怨怼,这个隐患已然酝酿起了一场不小的风浪。
  扶苏的性情,本就不似秦历代君主那般杀伐果决,惠文先王、昭襄先王尚且需名臣良将辅佐,他日他登上皇位,必然更需要一个譬如严君疾般的忠心之人。
  但如果这个风浪已在公子高心中掀起难以平复的波澜,那么作为父亲和君王,他必须要确定是否还有挽救的余地。
  宵禁之后的城门因宫内急令开启,立在马下的影密卫副手恭敬地道,“奉皇帝陛下谕令,请十三皇子务必在十五日内完成此事。”
  公子高穿着常服,从咸阳城策马而出......
  “好啦,别怄气了”张良将晾得差不多的细辛汤端给子文,语气像极了对待初入小圣贤庄的子明。
  你我都已经不是孩子,再童心未泯,也拾不回那份稚气无邪,端过细辛汤一饮而尽,子文将今天的事情一字不落地告诉张良。
  “十四武功狠辣,内力过于刚猛,子文需慢慢调理......”
  “我没先生想的那么弱”打断张良,子文极力压抑住心里的某种就要跳出的情绪,变得异常浮躁。
  张良微微摇头,并不跟子文计较什么,在他眼里看来,这种倔强执拗的小女儿情绪,每个女子多多少少都会有点。
  “时辰已晚,子文先休息吧”说完张良就真的走了,完全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明明想做一个称职的对手,却连和他们站在同一水平线上的资格都没有,难怪张良总把我当做天明那样的熊孩子......
  总有一天,我们形同陌路,又彼此视为肉中之刺。
  生完闷气,子文回自己房间,还是那样高档豪华,一尘不染。
  有钱人烧钱的地方就是不一样,每天有人打扫,熏香日日都在换......嗯?这香味......
  心中‘哎呀’一声,地板向下打开,子文毫无准备地落了下去,由于屋子的隔音效果极好,外间听不到一丁点声音......
  子文落下去之后,地板立即恢复原状,打扫的丫头进来,没有发现任何异样,随即将熏香换了,关门出去。
  而地板下面则是笔直光滑的通道,毫无借力之处,消音石铺成的隧道长得快让人窒息。
  “咳咳......”我是被一盆冷水,不,是冰水浇醒的,更准确地说,我正被人绑在水池里,头顶上方的水正滴滴答答往我脸上胡乱地拍。
  这样欺负一个‘缺牙怪’,真的好么?
  我望着水池边上的三五.七.八.九.十.人......冷的数都数不清了......
  一位干练,穿着中性的女性,“你头顶上的出水口是从常年封冻的河底引过来的,冰寒刺骨,伤人筋骨......要么交出十四,要么说出那个秘密。”
  其余的人站在她身后,一言不发。
  子文冷得直哆嗦,鼻涕都快成冻冰条了......呵,天下不会有白吃的馅饼,拿走十四的秘密和一半的内力,自然一样要承受他这十多年来所要担负的。
  “盒子和秘密都......交给了卫庄了。”
  “白姐,他......”白炼金轻瞪了一眼,男子立即闭嘴。
  白炼金的手轻轻握住出水口的控制机关,“流沙主人我的确惹不起,不过除了扇耳光吊房梁,我有很多种方式让你尝试,直到你肯说真话为止!”
  “咔”的一声,机关打开后,冰冷刺骨的水立即像瀑布一样从头上淋下来,夹杂细碎的冰渣,冻彻肌骨。
  每次二十个数,反复三次子文都一动不动,第四次之后,白炼金命人将子文拉到岸上,一桶滚烫的水泼上去,子文的皮肤上立刻起了无数的水泡。
  由旁人按住子文的手臂,扯起他的头,白炼金蹲下来拍拍子文的脸,亲切地问,“子文少侠知道我是谁么?”
  子文尽力攥紧手心,弯曲手腕脚腕,尽量让血液加速向心脏回流,虚开眼看着这位毫不相识的大姐......这人的容貌却有几分熟悉。
  白炼金捏得子文下巴上的水泡破溃,“桑海城东白家,十九条人命,你不会忘了吧?我是她大姐。”
  什么?!子文想起一年多前,被自己在端午节那晚调戏......杀死的白姑娘,眯着的眼睛稍微睁大了些,不是说白姑娘是独生女么?怎么还有个大姐!
  想想又无力地闭上,大户人家,谁没个私生女~
  “你要替她报仇?”
  “可以这么说吧,不过你要是告诉我那个秘密,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的。”
  比起白姑娘,她姐姐白炼金,就像一个有素质的刁民,见子文紧闭着眼不说话,也没拳打脚踢,“好,少侠如此坚持,那就怪不得我了。”
  幽蓝色光束随着她十指的翻转和念诀,愈发强烈,顷刻形成一股极冷的气流,一寸一寸封冻水池,左右两边的人退得越来越远,却仍然看他们冷得哈气搓手,“再过三十个数,你的手指、脚趾、全身每一块肉以及你的头发头皮就会像冰块一样,一节节、一片一片断下来,呵......不过你放心,一点也不会痛,也不会流血~哈哈哈......”
  白炼金笑起来就是个十足的傻缺.精.神.病,哼,还亲姐妹勒,一点也没有白姑娘那种大家闺秀、天真活泼、嚣张跋扈......
  哎哎哎,我在想什么呀!
  子文赶紧集中精神,将内息聚集到丹田,从水池中一跃而起,手脚上的四根铁链搅成一股,本就经过冷热交替的铁链被子文灌注内力,强行崩裂,“嘭!”
  子文落在白炼金身后,拷在右手上的铁链残留了一米多,一铁链挥出去 ,来不及撤回术法的白炼金直接拉过一个男人扔过去,被子文一铁链打烂半个身子而死。
  右手挽好铁链,脚尖点地,以便关节能快点恢复活动,“阴阳术”如今只能拿这个做武器了......
  半刻钟之后,看着半跪在地上起不来的子文,白炼金不慌不忙的从水池的冰面上走过来,他的力气终于被自己耗光了,“你在冷水里泡了这么久,一瞬间的爆发力维持不了太久,上岸冷风一吹,关节只会更僵硬不听使唤!”
  白炼金越走越近,手掌伸到我头顶,开始施展阴阳术......
  “等等!”
  白炼金停下手势,“肯说了?”
  “给我一支笔和一只烧鸡,我想吃着烧鸡写写临终遗愿~”
  “.......草!”白炼金一脚踹飞子文。
  子文彻底趴在地上,看着幽蓝色的光芒一道道压下来,不知怎的,竟发自内心地笑了笑,罗网流沙共同的任务,终究是没有办法完成了......
  正经八百成为罗网刺客之后,这还是第一次做梦......嗯...还是个春梦。
  因为......梦里有人猥.亵本大爷......当然了,作为一个二十好几又守身如玉、坚贞不屈的黄花大闺女,本大爷肯定是拒绝。
  无奈猥.亵本大爷的人就像冬天里的被窝,怎么也挣脱不了他的封印,后来吧...我想既然都猥.亵了,反正是在梦里,而且还挺暖的,就...偷偷窃喜享受一下也没有什么关系吧?
  嗯!不打紧的,嘿嘿嘿~
  可做着做着,这梦就像真的一样,猥.亵本大爷的人,简直就是得寸进尺,都梦到他开始扒我衣服了,我靠!
  这还了得?!
  这骚里骚气的梦绝对不是本大爷的梦,老子绝不是这么顺便就从了某个人的人!
  “啊~”一声绵长高亢地叫声震飞方圆万里的鸟儿。
  “唔唔唔唔唔唔......”
  【翻译:敢猥.亵我,爷爷我咬死你咬死你......】
  “你你你,你这个人快放嘴!快放嘴啊!”刚才叫声的主人冲过来要打子文耳刮子。
  “放肆!”却被咬住右手的人,用左手拉住小姑娘甩开。
  “别怕......”轻轻拍着子文的肩膀,慢慢安抚情绪,他也不急着把手脱开。
  迷迷糊糊听见耳边有人说话,温热咸味的汤汁流进喉咙,实在难喝的要命,这谁熬得汤啊,要齁死我......慢慢睁开眼睛看清楚,一张干净清俊的脸......
  “喂,你还要咬多久啊!”稚嫩地呵斥声传过来,我才反应过来,赶紧放口,再看他的手,手腕已经是鲜血淋漓。
  我...赶紧坐好,“给我看看......”你脑子有问题是不是,这种情况下,就该跳起来给我一脚,或者一耳光也行啊!
  “无妨”公子高捂住手转过身,小姑娘赶紧过来用手帕给他缠住手臂,出去处理伤口......
  小姑娘看公子高走远了,立刻回来,似乎觉得走得太近不安全,又退一步,指着我的鼻子骂,“你个丑不拉几的疯婆子!梦里乱打人,说胡话的时候还漏风,还学小狗咬人,早知道我就不带你回来,不给你换衣服,哼!”
  额,意思是...刚才要给我换衣服的是你?我的天,我都在做些什么梦呀......
  小姑娘一边跺脚,一边吧啦吧啦骂我,一刻钟过去了,见她声音渐渐小了下来,我提起床头的水壶递给她。
  “谢谢”小姑娘还挺有礼貌的~
  “嗯?不对不对,这是我烧的水!凭什么谢你啊?!哼,我我我......我不给你喝!”
  小姑娘一口气把水喝完,撅着嘴把水壶拿到我面前翻过来抖抖,示意一滴也没给我留,然后高傲地转头大步走,“嘭!”地撞到门框上,呜呜地哭着出去了......
  子文无所谓地笑笑,这么天真有趣的小姑娘不多了......
  哎,她刚才骂我什么来着......“你个丑不拉几的疯婆子!”
  嘎?!子文赶紧自摸一遍,头发全松了放下来,伤处都敷了药,手脚关节还裹了厚厚的棉布,衣服也不是自己的......重要的是满身的水泡已经挑破处理过了。
  不用照镜子,也可以想象现在的我已经丑出天际,猪八戒和比我起来,绝对闭月羞花。
  本来就丑,加上一脸水泡印子,缺了的牙齿,应该和麻风病一模一样吧....呵,能丑到这种境界,也真是没谁了~
  没一会儿,小姑娘怒气冲冲地进来将一罐半透明的药膏置在床头,“我才不要再给你换药,疯婆子你自己擦,嘭!”又摔门出去。
  屋外传来公子高无奈地叹息声,对待这样的小女孩,他也不能真生气的,“擦在伤口上,别涂太厚.....另外,你的衣服该换了。”
  吱呀一声,半合的门从外面关上,床尾果然有一套干净的女装,地上是一桶温水。
  依稀记得自己昏迷的时候确实不太.安.分,那么先前...脑海不断回放着他刚刚被我咬得鲜血淋漓,却轻揽我的画面......全身一软地撑着床沿,他...是不要命了么。
  怎么我也会为这种事头疼?
  子文捶捶头,强打起精神脱了衣服,清洗伤口......
  居然...换好衣服的子文在门后犹豫了很久,发现自己居然连拉开门的勇气都没有了。
  这不是我,这不该是我。
  即便告诉自己一百遍,古代平民的男女服装其实样式上没多大区别,可一穿在身上,心里就是有种说不出的难受,浑身上下都不自在....我究竟在别扭什么,还是在意些什么
  鸡肋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我连鸡肋都算不上,谁能看上我这样的丑八怪?轻轻拉开门,一望无际的大山连绵不绝,薄薄的身影在夕阳下泛着微凉金色。
  摸摸挽好的头发,能扎成半个丸子头已经是她能办到的极限了,“子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