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珠
  虚云自从住进将军府,一直跟着苏河学东西,苏河是仙界的战神,文韬武略无人能出其右,教他是最好不过,不过苏河若是接到任务,虚云就只得去文神院里听课受教。如今苏河突然回来,虚云便一早上了文学院,为了就是将要看的书都搬回来。
  北海虚云从没去过,一听只两个人去,就更高兴了,稍作整顿,两人就踏上去北海的旅途。
  北海尽头甚远,就算是神仙也要飞很久,天帝寿诞还有半月,其实并不急,虚云原以为,这一路应当只是散心,走走停停,吃吃喝喝,可苏河却好像急的很,日夜兼程,不吃不喝,只花了两日就望见那片湛蓝的海。
  见到海也不够,还得往北一直飞。
  起初北海万里,只能瞧见水面的波纹,偶尔鱼跃鸟飞,再深入才看见连绵的岛屿,奇形怪状,植被也甚少,虚云一开始还觉得有趣,四处瞧瞧看看,到后面,干脆趴在苏河背上睡起大觉。
  日落西山,太阳像个巨大的鸡蛋黄粘近海平线,将周围的海水染的红灿,一柄巨大的骨剑贴着暖黄的海水,苏河和虚云的背影倒影于水面,像个驼背的老头子。
  虚云困极了,起初攀在苏河的脖子上,渐渐的滑向凹凸不平的骨剑,屁股扎的有些疼,他无意识的嘟囔几句,苏河只好把他抱进怀里,让他睡的更舒坦些。
  水天一色,太阳终于沉入深海,夜幕卷入,漫天繁星争相露面,天上地下的星星都连在一起,一闪一闪的美的不真切,虚云在这片星光里悠悠转醒,揉揉眼睛道:“还要飞多久?”
  苏河:“快了。”
  “我等不及了。”
  虚云说罢起身,伸展双臂,开始脱衣服,脱得光溜溜的,星光照在白腻的皮肤上,像打上亮光的瓷器,又滑又润,苏河眼睁睁看着,见他抬手取下自己送给他的白玉发冠,那墨浸过的发如瀑般流下,遮住一片风光。
  虚云蹲下来,手指探入海水里,手心里捧着一颗星星,他倏地将手里的水泼了,如一尾游鱼钻进海里里,入水的那一刹那,海上翻起大浪,哗啦一声巨响,赤珊瑚似的角劈开星海,一条火红的赤龙从璀璨星光里冒出头,,金灿的竖瞳危险又漂亮,像两盏浮出水面的灯笼面,平静的注视苏河。
  虚云在海里翻滚着,拍散星海,惊扰群鱼,搅的海水不得安宁,他说:“苏河,来!”
  苏河抬手收了龙骨,旋身踏月,如蜻蜓点水落在赤龙的头上,他在空中花了一道符咒,周身覆盖一层淡淡的光晕,赤龙一头钻进深海里,颚的龙珠在漆黑的深海里散发强盛的光芒,照亮前路百里。
  海里的景色比海面上的要好看许多,只是这一路惊扰不少鱼虾,着实罪过,虚云□□速度极快,太阳还未升起,便已经到了北海尽头,鲲帝的领地。
  赤龙钻出水面,被眼前的景色震撼住了,他迷恋的盯着天上,忍不住惊叹:“苏河,这儿好美啊。”
  此时正值夜最浓的时候,然而北海尽头却亮如白昼,光芒来源于前方的天瀑,巨大水幕从天上奔流而下,如千军万马,又如明珠顷流,虚云被那天瀑吸引,全速前进,忽然,天瀑前方的海面如水入油锅沸腾不止,虚云只好停下来。
  那翻腾的水下逐渐露出一只通体漆黑,三牛头、六蛇尾的巨大怪物,这怪物足有一座小岛这么大,虚云在他面前变成一条小巧玲珑的虫子。
  虚云:“.........”
  那怪物鼻孔喷出两道水柱扑向虚云,水柱竟然发出咻咻的破空声,虚云甩尾当下,当即喷出一道业火,将怪物从头烧到尾,那怪物扑通钻进水里,可普通的水根本扑不灭业火,这是苏河忽然出手,他讲龙骨插进海里,紫色的火焰冲进怪物身体,瞬间将虚云的业火扑灭了。
  虚云:“???”
  苏河示意虚云稍安勿躁,双手掐诀,插进海里的龙骨霎时间释放滔天紫火直逼怪物,却不伤它半分,苏河不急不缓的说:“小孩胡闹,妖神海涵。”
  那怪物虎视眈眈的盯着苏河,两方僵持良久,怪物狠戾的说:“苏河,你擅自闯我北冥,还想让我海涵?”
  “只是找个人,”苏河指了指天幕,“哪里才属于你们,我现在还没闯。”
  怪物冷笑,他指着自己的烧焦的毛,说:“这总是你烧的吧?”
  苏河颔首,说:“是我。”
  “苏河!”
  苏河一手将虚云的龙头按进水里,对怪物说:“你先动的手,怎么,混沌,只剩一缕魂了,如今几根杂毛也这么爱惜?”
  混沌被他气的直磨牙,忽的收了兽身,坐在水面上,他一席黑袍,头戴黑玉兽冠,面容粗犷英俊,一双绿油油的眼睛紧盯着苏河,很不耐烦的开口:“把你这业火收一收,看着心烦,我就剩这么一魂在神州大陆,你要给烧没了,不用我动手,引川一准杀回天界,这小家伙是谁?
  混沌指着虚云,虚云应声幻化人形,那长发就像一团墨汁一般倏地化开,混沌感觉眼前一花,再睁开眼时,苏河已经脱下身上的袍子将虚云包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金曈。
  混沌:“.......至于吗?我对小孩子又没兴趣。”
  苏河:“所以我也没戳瞎你的眼睛。”
  “行,我怕了你,”混沌说:“你找的人在岛上,你要庆幸,现在引川在闭关,她可没我好说话。”
  苏河抱住虚云湿漉漉的脑袋,似乎在思考。
  混沌见他不动,有点摸不准他的心思,道:“你难道不是来找水神的吗?”
  苏河点头,道:“我还想问你一件事,你的其他妖魂都去了九重天,你对九重天有多少了解?”
  提到九重天,混沌表情顿时严肃起来,说:“什么也没有,自从进入九重天,我的神识已经与现在的‘我’断开了。”
  混沌说:“出什么事了?”
  苏河缓慢的说道:“这不是你该关心的,闪开吧。”
  苏河御剑飞向天瀑,虚云换了一身干净的衣物,甩了甩头上的水珠,说:“书上说,混沌三千年二次飞升,去往九重天,为什么要将自己的一缕魂要留下?”
  苏河心不在焉,随口道:“混沌是鲲帝的道侣,混沌本就是欲望的兽,既想去九重天,又想要鲲帝,鲲帝不愿同去,为它承受一半雷劫,想就此一刀两断,可混沌不肯,他割下自己的魂魄日夜守着鲲帝,说自己会回来。”
  虚云拧眉说:“三千年过去了,他回不来了。”
  苏河道:“谁知道呢。”
  “你呢?”
  苏河转身,看着虚云。
  虚云说:“你想去九重天吗?”
  苏河注视着虚云的眼睛,说:“如果我说我想去呢?”
  虚云垂眸,忽然笑起来,一步一步走向苏河,抱住他的腰,说:“那我也去,我跟你去,你去哪,我去哪。”
  苏河眼睛眯了眯,垂在袖子里的手微微颤抖,虚云听见苏河长久的叹息,道:“快点长大吧,虚云。”
  穿过瀑布,里面果然别有洞天,一条大鱼张开嘴衔了一座小岛围着八卦形状的水流游动,那大鱼的身体就像来时夜幕中的星海,虚无缥缈,如梦似幻,苏河说,那就是鲲帝,神州大陆辟世以来只此一只的鲲。
  刚到小岛边缘,就惊扰到一群长着透明翅膀的小精灵,精灵四处乱飞咿咿呀呀的叫着:“别打我别打我,我是精灵!我是精灵呀!”
  虚云无语,弯腰捡起一只撞晕在地上的小精灵,说:“你哭什么,谁要打你?”
  精灵双手掩面,呜呜的说:“放开我,快放开我!”
  虚云说:“别吵,你的翅膀受伤了。”
  虚云朝小精灵折断的翅膀上吹了口气,那裂开的地方肉眼可见的恢复正常,一见好了,虚云立马撒手,小精灵倏地往下掉,很快扇动翅膀飞起来。
  小岛仙气环绕,养着许多开了灵智的动物,自从救了这只小精灵,它一路东躲西藏跟着虚云他们,虚云叹了口气,说:“出来吧,你本来也是因为我受伤的,不用谢我。”
  小精灵扑哧扑哧,忽上忽下,娇嗔的说:“我才没有跟着你呢!”
  虚云说:“好吧,那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苏河看向虚云,虚云说:“这几天,岛上是不是来了一位漂亮的神仙姐姐,她穿的一身蓝,头上戴着一枝水滴步摇。”
  小精灵飞呀飞,停在虚云头发上,它说:“小龙,你找她做什么,你喜欢她吗?”
  虚云满头黑线,“她比我大多少你知道吗?我才不会喜欢这么老的女人!”
  苏河:“.........”
  水神年纪好像比自己大吧?
  小精灵满意的说:“那就好,你不能喜欢她,她有道侣的。”
  虚云敷衍道:“我知道是谁,你放心,我们只是找水神借东西,不会伤害她的。”
  小精灵信了虚云的话,飞在前面带路。
  “居然追到这里,真是阴魂不散,”坐在湖水边的女人冷声嘲讽道:“天帝让我出来散心,他的意思将军真的不明白吗?”
  苏河抱胸靠在一棵灵树上,说:“只求不愧于心,共工,你大可说是我抢走了云珠,我不介意。”
  共工冷笑,“你不就是打算明抢?”
  苏河说:“不至于,火神托我好好照顾你。”
  听到火神两个字,水神的眼中的恨意仿佛凝成实体,她恨声道:“你别和我提他!你不配!”
  苏河抱胸,沉默不语。
  虚云听不下去,呛道:“水神,你别蛮不讲理,这件事与苏河有什么相干,火神暴走,一把火烧到了凌霄殿,你摸摸的左边的那撮头发,就是他烧的,你这样厉害,他这样爱你,却连你都攻击,更何况其他神元低微的天兵天将,是他先疯了,苏河才动的手,苏河怎么不配提火神,火神临死前,对苏河是感激,是托付遗孀,你呢,你现在也要发疯吗?”
  “你错了!”水神恨的烧红双眼,她指着虚云,五指痛苦的痉挛,“祝融他,他.....呜,他根本就不想飞升,九重天的门打开的时候,他正在镜子前给我画眉,他和我说,他不想去,但雷劫他逃不掉,受完雷劫他继续给我梳妆,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疯!你告诉我!你说!”
  虚云深呼一口气,语气缓和了许多,他说:“可是他.....他那样大杀四方,留不得的,人间现在还在受苦,你就当积德行善,救救那些凡人,他们又有什么错。”
  水神面色癫狂,狂笑不止,“凡人的生死与我何干?我施云布雨几十万栽,祝融又替三界斩杀多少妖魔,可是到头来,他是什么下场!苏河!我只问你,为什么雷劫过后,祝融会性情大变,当时在场的就只有你,你回答我!”
  比起水神的疯癫,苏河沉默的过分,须臾后,苏河才开口回忆:“火神挨过雷劫,正是力竭之时,他同我说了自己的想法,结束后我本想将他带回天界,可就在那时,门里飘出一阵阵黑气,一齐钻进火神的鼻息,之后,我一靠近他,他就开始攻击我。”
  苏河指尖弹出一道光,正是这段回忆。
  水神怔怔的望着火神狰狞的脸庞,终于失声大哭起来。
  回去的路上,虚云一直闷闷不乐,不过苏河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虚云和苏河背对背靠在一起,无聊的看着天上的月亮,说:“为什么这个世界总有那么多不美好的事。”
  苏河淡淡的回答:“因为有过太过美好的回忆,两厢比较就有了区别。”
  虚云听不懂,他仍然不解,“那这一切都怪谁呢?”
  苏河说:“怪老天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