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节
  “……”
  舒凫一手按住太阳穴,沉心静气,平复自己稍显紊乱的气息,【先生,谢前辈。这琴声是……?】
  【怎么回事?】
  谢芳年身为剑修,对音律同样只是一知半解,疑惑道,【昙华,你也设计跟进来了?不对,你虽然不怎么说人话,但琴音还不至于这般刺耳,比舒凫弹得像样多了。】
  然而,江雪声却没有半点开玩笑的心思,厉声道:
  【凫儿,快带着其他弟子离开!即刻动身,不可耽搁!】
  【那琴音非比寻常,能勾动修士心魔,诱使人走火入魔,陷入不分敌我的疯狂之中。若在此久留,后果不可收拾。你们怕是被高阶修士盯上了!】
  “什么?!”
  舒凫的心境本就开阔豁达,更有江雪声的“守心鳞”护体,可保心魔不生,其他人却没她这么幸运。
  事不宜迟,舒凫立刻一跃登上悬崖示警,却只见周如沐和几个弟子已经光速中招,正在毫无章法、不顾死活地相互拼杀,熊猫们根本阻拦不住。
  周如沐眼中布满血丝,面容狰狞扭曲,几乎咬碎一口银牙:
  “凭什么?我比她早入门那么多,一直刻苦修炼,为何她有幸得到昙华真人青睐,就能轻松胜我一筹?”
  “我本该是明潇真人之后最出色的女剑修,全都是因为她,原本属于我的关注才会被抢走!自从她入门以后,我便生出了心魔,一直卡在金丹中期不得寸进。再这样下去,万一连师兄都认为她更优秀……”
  “不,不会的。虽然她剑术胜过我,但她品行不端,处处与天玑峰作对,平师兄一定看不上她……”
  舒凫:“…………”
  怎么说呢。
  这还真是个异常正当的理由,比“师徒恋就该浸猪笼”靠谱多了。
  与此同时,悬崖下的平如海也在怒火灼烧、琴音激荡之下被挑起心魔,发狠挣脱鱼口,拖着一条血肉模糊的小腿和半身碎裂的骨骼,浑浑噩噩地朝向舒凫逼近。
  “……不是,我说。你们两位,之所以进步不如我快,其实都是因为自己想太多,心魔太严重吧?”
  舒凫长叹一声,转头向意识模糊的平如海望去:
  “所以说,你的心魔是什么?也是因为我吗?唉,我就是如此强大而美丽,潇洒而帅气,你们这样让我很为难啊。”
  “……”
  平如海双眼熬得血红,一眨不眨地瞪视着她,其中深沉的恨意如有实质,仿佛要化为利刃将她捅个对穿。
  然后,他开始机械地蠕动嘴唇。
  “凭……什么……”
  熟悉的开场白。
  熟悉的嫉恨神态。
  ——但紧随其后的,却是舒凫做梦也没想到的话语。
  “凭什么,她就能罔顾人伦,与自己的师尊双宿双飞,还不用遭受世人唾骂……”
  “而我……我仰慕明潇师叔多年,一心渴望转投到她门下,能与她亲近一二。然而,我却始终无法表明心迹,只能远远观望,独自忍受煎熬……”
  舒凫:“噗————————”
  其他九华宗弟子:“噗————————”
  你嫉妒的是这个啊————?!!!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一锤定音
  有些人活着,却已经凉透了
  现代人之间流传着一句俗语, 名为“恐同即深柜”,舒凫也时常用来调侃。
  她只是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会在修仙界目睹这句俗语的另一种版本。
  这个版本名为——“恐师徒恋, 实际上自己超想搞师徒恋”, “哪怕不是师徒, 也要创造条件搞师徒恋”。
  以及, “你真正的师父, 原来只是个传道授业的工具人”。
  不仅是舒凫, 白恬、菡萏等一干九华宗弟子, 还有天衍门的吃瓜群众, 都在这峰回路转的剧情面前惊呆了。
  在震惊之余, 他们投向平如海的目光之中,甚至多了一层敬畏的意味。
  那目光中蕴含的话语是:
  ——大兄弟,你很敢想啊!!!
  明潇真人, 那可是天下第一剑仙,心中唯剑, 万般风景不入眼,你确定她知道你是谁吗???
  人人都有痴心妄想的权利, 妄想本身不是问题。舒凫穿越以前, 也曾经妄想过自己和纸片人相亲相爱。
  但是, 修仙人士因妄想而生出心魔,还迁怒到他人身上, 这就非常搞笑了。
  相比之下, 那位刁钻恶毒的师妹周如沐, 简直是好正常一个反派啊!
  不过,眼下不是为这两人而感慨的时候。
  就在平如海和周如沐深陷心魔、激情自爆的时候, 扰乱人心的琴曲仍在继续,旋律逐渐转急,越发将众人撩拨得气海翻涌,心乱如麻。
  难怪江雪声如临大敌,在这样的琴声中待久了,就连舒凫也感觉心中烦闷,只想找个地方痛痛快快地骂两句娘。
  再看其他弟子,有些和周如沐一样一触即溃,心神失守,红着眼与身旁的同门厮杀在一处;有些还能勉强支撑,但除了修为最高的菡萏之外,一个个都感觉头晕目眩,立足不稳,晕车似的东倒西歪。
  “各位,麻烦你们背一下这些小朋友。唐杲,你在前面开路。”
  舒凫一边向熊猫们叮嘱,一边转过身去,趁平如海纠结痛苦之际,扬手一记重剑拍在他后颈,将他打成个两眼翻白的失智男孩。
  同时,她暗中向谢芳年传音道:
  【谢前辈,劳烦你前去找一找琴声的源头,一旦找到便回来寻我,切莫打草惊蛇。前方不远处有片桃林,我们在那里汇合。】
  【我心中有数。】
  谢芳年会意离去,临走不忘抛下一句“用不着你指点我”。
  至于其他中招的弟子,情况都比平如海严重得多。
  尤其是周如沐,她正在不管不顾地狂乱挥剑,剑气纵横间碎石乱飞,周围手臂粗的树木都被斩断,高大茂盛的树冠接二连三砸倒下来,在地面上掀起一片飞扬的尘土。
  “……”
  舒凫眼中一寒,抬手拦下其他人,独自迎上前去。
  “舒凫,别管她了!”
  有急躁的玉衡峰弟子向舒凫唤道,“这种心狠手辣之人,根本不值得费心救她!我们一起想办法,制住其他人就好!”
  “我不是为了她。”
  舒凫无奈地瞥他一眼,解释道,“怎么,难道我脸上写着‘以德报怨’四个字?不会吧,我觉得应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断子绝孙’才对。”
  她顿了顿,平静地道出真实理由:
  “天衍门那两个失踪的弟子,下落不明,生死难料,总不能放着不管。平如海冷漠阴沉,未必愿意松口,我们得扣个人质在手上。”
  听见这话,天衍门弟子不约而同地一怔,随后纷纷流露出感激的神情:“多谢道友……”
  “先别急着谢。”
  舒凫干脆地抬手打断道,“这一局你们败给了我,也败给了天玑峰,就别想着晋级了。问出清柳、清荷两人的所在之后,你们自去寻找,想办法将人安顿好。接下来——”
  “——在比试结束以前,你们必须听从我的差遣,帮助我的朋友,最后选择自愿弃权。明白了吗?”
  “……”
  白恬不自觉地“噫”了一声。
  舒凫虽然是社会主义接班人,但资本家压榨剩余价值那一套,用在比试中也毫无心理负担。
  而天衍门虽然遭到压榨,眼中的感激之色却丝毫未减:“道友说的是。我们技不如人,自会认输,以后都听道友安排。清柳、清荷之事,我们决不会忘记道友的大恩大德。”
  “行了,用不着你们报恩。”
  舒凫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下次设套的时候高明点,这招早被各路妖魔用烂了,光我一个姓叶的朋友就遇到过七八十次,统共只中了一次招,修仙界没几个人不能看破。也只有小白缺乏经验,又不受妖怪欢迎,才会在这种拙劣的演技面前上钩。”
  白恬委屈巴巴:“舒凫,你也不用这么说,我只是没见过……”
  舒凫:“所以说,那些女妖嫌弃你傻白甜,都没兴趣撩你啊。”
  白恬:“……”
  天衍门弟子听她说得轻松,心中越发愧疚,你一言我一语地道歉:
  “都怪我们,一时鬼迷心窍,想出这种阴险伎俩。反过来被天玑峰利用,也是我们咎由自取。”
  “我们再也不敢了!我发誓!”
  “下次,下次我们一定好好修炼,凭真才实学参加比试……”
  舒凫仍是摆手:“这倒也不必。心机算计,只要点到为止,本就是仙会比试内容的一部分。你们只需记得,今日所为之事,绝不可用在比试之外的地方。”
  众人点头如捣蒜:“那是自然!”
  “那就行了。”
  到底是别人家的孩子,舒凫也懒得再向他们说教,转过身面向周如沐,“接下来,我们得解决这个麻烦。”
  “姜若水,姜若水……你又笑话我,我要杀了你!!”
  好家伙,这心魔还越来越厉害了。
  周如沐的剑术本就不差,此刻心魔缠身,挥剑时癫狂凌乱,毫无章法可言,却有一段不死不休的狠劲,气势凶猛,旁人难以近身。
  再加上琴音袅袅,乱人心绪,对周如沐来说是如虎添翼,对旁人来说却是力不从心。
  即使是舒凫,要想在这种情况下强行制服她,只怕也难免负伤。
  舒凫略一沉吟,很快便拿定了主意。
  “好,试试看吧。”
  她后退两步,与周如沐拉开一段距离,将孤光、斩楼兰、玉门关三柄剑尽数收起,转而取出了冷落已久,长年累月在储物袋中积灰的魄月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