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掌 人鱼公主(6)
  月宜回到帐子里,将饭菜给吕修齐摆好,见他却是只盯着眼前的书卷丝毫不在意自己,只得婉声道:“将军,该吃饭了。”
  吕修齐淡淡地“嗯”了一声,阖上书,来到小几前开始吃饭,从头至尾却都没有看月宜一眼,更没有主动说一句话。
  月宜心中难过,连带着吃饭也吃得少了,手里握着筷子在碗里扮来扮去却不见吃下去几口。吕修齐见小姑娘怏怏不乐的,也有些过意不去,可他心底也有气。他抿了抿唇打破沉默:“月宜,我有话问你。”
  “将军您说。”
  “你和陈星到底是为什么来到齐国?”
  月宜微微一怔,然后按照沉星的说辞道:“我们是逃荒过来的。”
  吕修齐抬眸,凝视着月宜的面颊似乎在分辨什么,可最终也只是无言地摇了摇头,他微微叹了口气,声音轻缓了几分说:“吃饭吧。”
  月宜听他如此说也只好继续吃饭。两人这顿饭吃的极为沉默,从前积攒起来的几丝亲近现下似乎都消失不见了。
  这样的日子持续到第五天,许世珈率众前来迎接吕修齐。许世珈能成为吕修齐的副将,不仅仅因为同样年少有为,更重要的是相比于吕修齐的冷淡自持,许世珈更像是一股温暖人心的春风,眉眼之间俱是柔和之意,由此弥补了吕修齐治军过于严厉的劣势。
  他飞速下马,看到吕修齐精神状态不错欣慰道:“将军终于回来了。”
  吕修齐看着自己的好兄弟,也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是啊,世珈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许世珈忙道:“将军说哪里话。”
  两人进入营帐好好交谈了一番,许世珈一直在调查究竟是谁会给吕修齐下毒,如果说是敌国人,可这奸细到现在都没有任何线索。思及此,许世珈有几分羞愧:“是世珈无能,多日来没有丝毫头绪。”
  吕修齐安慰道:“不必自责。我听郎中说,这毒产自西域,毒性强烈且罕见,咱们齐国当地人不可能调配出这样的毒药。就算是楚国,也不一定有这样的人物。所以我想,也许并非敌国所为……”
  “那将军以为是……”许世珈眉头微蹙,似乎有几分猜测。
  吕修齐叹了口气道:“我也只是有些怀疑。不谈这个,你大老远过来早早休息。”
  “将军也是。”许世珈抱拳旋而走出营帐,迎面正碰上手提着食篮匆匆而来的月宜。月光下的月宜娇俏玲珑,清纯柔婉,许世珈生出几分惊艳,却也很敏锐地看出来,眼前这分明就是个小姑娘,他声音不由得比平日里更多了几分平易近人:“你是来找将军的?”
  月宜点点头,想起来这应该就是众人口中的许世珈,便恭谨地称呼了一句“许将军”。许世珈笑道:“我听说是你和你哥哥救了将军,我在这里也谢过二位。”
  月宜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不是我,我不懂医术,是我哥哥……”
  “世珈,你让她进来。”吕修齐冷淡的声音忽然从账内传来,许世珈甚至可以捕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气。他有些疑惑,却还是对月宜说:“那你进去吧。”
  月宜点点头,进入帐内,吕修齐双手撑在案上,目光紧紧锁住面前的地图。可是不知道为何,月宜心底却隐隐感觉他非常生气。
  “你来做什么?”他的目光没有落在月宜身上,声音也颇为淡漠。
  月宜抿了抿唇婉声说:“我看将军好没有用晚饭,所以过来……”
  “你是为了来给我送饭,还是
  新第弌版炷網:ЯōцЯōцщц(肉肉楃)。ЦS特意过来看看谁?”吕修齐忽然抬起头,眼神锐利的看向月宜,月宜微微一怔,下意识地后退了一下讪讪道:“我只是来……”她想说她的确是特意来看看吕修齐,毕竟他们这几天关系一直很僵,她不想这样继续下去。
  可是吕修齐却只是弯了弯唇角,眼底没有丝毫的笑意:“果然如此。”他重新低下头,再次看向那张地图,冷冰冰地说道:“你回去吧,以后无事不要来打扰我。”
  月宜想解释,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吕修齐的态度说明了一切,他不喜欢月宜过来打扰他。
  月宜微微叹了口气,搁下食篮说了句“对不起”就转身离去。一瞬间,眼眶就滚落珠泪,从小到大,月宜也没有被人如此苛责过,她觉得委屈,又不解为什么会到这一步。她不想回营帐,便一个人漫无目的的在附近瞎转。
  上神抹去了她很多前几次的记忆,却无法抹去她身心的疲惫。不知为何,她这一次总是觉得有些力不从心。她猜测或许是因为自己跟着军队,许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走得累了,她就席地而坐,一手托腮,茫茫然胡思乱想。
  许世珈看到的就是娇小玲珑的小姑娘仰望明月的可爱模样。他轻笑一声来到她身旁问道:“你怎么没去休息?”
  月宜猛然抬眸,瞧见是许世珈连忙就要起身。许世珈却拦住她说:“不必了,没有外人,你坐着就是了。”说着,他也坐到他对面,打量这周围的环境点点头道:“这地方还真是挺安静的,适合一个人发呆。”
  月宜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得轻轻地道:“我只是过来坐会儿,马上就回去了。”说完她便站起身道了声“是月宜错了”就要离开。许世珈唤住她:“你的名字是哪两个字?”
  月宜停下,回过头,声音轻灵:“月宜,月亮的月,总相宜的宜。”
  许世珈笑了笑:“难怪你喜欢赏月。”
  月宜深感男女授受不亲,便谦辞几句迅速回到营地。许世珈难得有雅兴,也赏月一番才回到军中。吕修齐见他这时才回来便随口问道:“这么晚你去哪儿了?”
  “月宜找了个适合赏月的好地方,我也一时贪恋月色,就多坐了会儿。”许世珈说的坦诚,却也注意到越说下去吕修齐的脸色就越差。
  “呵,军务繁忙,你倒是有此闲工夫赏月。”吕修齐嗤笑一声,讽刺道,“世珈,你身为副将要以身作则,不可以乱了军纪。”
  许世珈有点意外:“将军这是什么意思?我何时违反军纪?”
  “你和月宜……”吕修齐说到一半及时打住,当下深深缓了几口气,才拂袖离去。
  许世珈一头雾水,临睡前还不忘记和赵曦说:“将军受伤之后怎么性子也变了不少,以前喜怒不形于色,现在总是乱发脾气。”
  赵曦本来已经打算就寝了听他这么说“腾”一声坐了起来连连说道:“可不是嘛,有时候说上几句就发火,我还猜测他是不是被人换了芯子。”
  许世珈忍俊不禁:“人还是那个人,换什么换。”他顿了顿好奇地问道:“那个陈月宜是和将军在一个帐子里吗?”
  “是啊。”
  许世珈便不再说下去了,他双手枕在脑后长长叹了口气。吕修齐不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人,就算是沉星救了他一命,他也不会被恩情所束缚。可现在他却把一个娇弱的小姑娘绑在身边,这倒让人有些费解。况且男女有别,两人同处一屋,之后让人知道了该怎么办?
  吕修齐自己倒不觉得有什么变化,他脚步飞快回到帐子里,看见月宜坦然坐在地铺上摆弄着枕头便质问道:“你和许世珈去赏月了?你到底知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你自己就一点都不在乎名声吗?”
  月宜被他突如其来的劈头盖脸地指责弄得怔住,好半晌才傻傻地解释:“是我自己出去走了走,碰见许将军了。然后我就离开了……”
  “还真是有缘。”吕修齐嗤笑,大步拉上帘子回到榻上躺下。
  月宜咬着唇瓣心中不安,声音甚至有了一丝颤意:“将军,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您是在怪罪我隐瞒自己的身份吗?您告诉我,我都改。”
  隔着那一层帘子,吕修齐清晰的听到月宜惶惶无措的语气,小心翼翼地,甚至带着一点讨好。可是她做错了什么呢?
  她其实什么都没有做错。
  错的是自己,却迁怒到月宜身上。
  吕修齐坐起身,望着那边被烛火勾勒出来倒映在帘幕上的婀娜少女,艰涩地说:“对不起,月宜,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
  月宜没有应声,吕修齐等了许久最后还是掀开帘幕,映入眼帘地就是小姑娘红着眼眶要哭不哭的模样。吕修齐心里顿时慌乱做一团,连忙走过来低声道:“对不起,月宜,对不起。你……你别伤心了……”
  月宜扁着小嘴抽搭着说:“我不知道是哪里惹到你了,你,你从那天开始就没有给过我好脸色……”她顿了顿,吸了吸鼻子伤心地道:“我真的很努力讨好你……可是……”
  吕修齐听她那句“讨好”心里更是酸涩。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呢?他不善言辞,也不知道要如何去安慰她,探出手,珠泪就立马落在他手背上,他瞬间感觉心底被烫了下。“是我的错,我是个混蛋……”他微微缓了口气劝道,“别哭了,好吗?”
  月宜点点头,绾着耳畔的碎发,断断续续地说:“那,那你以后不要无缘无故和我发脾气好吗?如果我做了什么不好,你可以告诉我的。”她微微侧过脸,有些羞涩的望他一眼复又低下,露出一截白皙优美的颈子,声音沙哑中又充满婉约的柔情:“我喜欢和将军待在一起,将军不要讨厌我,可以吗?”
  她说话总是那么轻轻柔柔的,像一朵柔弱的小花,绝美而又楚楚可怜。吕修齐“嗯”了一声,犹豫着,最后还是探出手轻轻将她的头发绾到耳后。光洁细腻的侧面在眼前浮现,吕修齐真的又亲下去的冲动。
  可他还是忍住了,小姑娘不哭了,他便道:“睡吧,明儿咱们就到穗州的军营了。”
  小姑娘破涕为笑,俏皮地问:“穗州有什么好吃的吗?”
  “等闲下来,我带你去转转。”
  “好,那我等着将军。”她婉声应下,眼眸弯弯,笑得恬静。
  夜深人静时,吕修齐在心里下了一个决定:他不管月宜到底是什么身份,如果沉星不再回来了,他会照顾她一生一世。
  第二天一路前往穗州的途中,许世珈和赵曦明显感觉到吕修齐心情好了很多,军中前几日喝酒误事的士兵也被吕修齐减免了部分处罚。
  赵曦骑在马上有些不解地对许世珈说:“将军现在性子喜怒不定,难以捉摸,莫不是陈小郎中未曾给将军彻底清理干净身上的余毒?”
  许世珈偏过头低声道:“我倒是觉得将军有点生气了,以前冷冰冰的,一丝不苟,实在没有人情味儿。”
  赵曦头脑简单,明白不了这些弯弯绕。
  许世珈本想再
  新第弌版炷網:ЯōцЯōцщц(肉肉楃)。ЦS说什么,却听到前面传来军队到达的声音,他翻身下马准备去找吕修齐,却看到吕修齐站在树荫下,听了属下的汇报就脚步急促地去了一旁,看到一个纤细的身影后,便停下脚步,目光温和地开口说:“累了吗?一会儿可以带你去我的府邸歇息一下。”
  许世珈觉得有些东西似乎值得玩味。一开始只是猜测,现下却忽然明白了什么。赵曦大嗓门嚷嚷道:“将军呢?走了这么久,我这肚子里的酒虫都要蹦出来了,今晚上咱们仨……”“走走走……少在这里瞎掺和……”许世珈勾着他的脖子赶紧离开了。
  月宜有些热,额上都是亮晶晶的,她听了吕修齐说着话立刻惊喜地问道:“真的吗?那我们可以出去吃点小吃吗?”
  “嗯……可以是可以,但是恐怕只能出去一会儿。”吕修齐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些军务需要和许世珈和赵曦商量,不由有些歉意。
  小姑娘却善解人意地说:“军务重要,将军不要耽误。”
  吕修齐扬了扬唇角,笑意温柔。
  一路行来风尘仆仆,吕修齐想着她毕竟是个小姑娘就将她留在府邸中,他本想找来一名婢女服侍她,月宜却拒绝了,只笑吟吟地说着:“我喜欢一个人,而且我什么事情都能做,将军不要麻烦了。”
  吕修齐见此也答应了,毕竟他也不太喜欢人多。自己在穗州的府邸也只是暂时的落脚之处,他之前大部分时间还是和将士们在军营待着,如今月宜来了,空荡荡的屋子突然多了几分烟火气。
  厨房里的婆子按照吕修齐的吩咐给月宜烧了热水,让她好好清洗一下。月宜阖上门,脱下身上的男装,赤裸着身子进入浴盆中,她舒服的喟叹一声,抬起手抹了一把脸,感觉热热的气息钻入毛孔里,整个人都轻松自在了几分。沉星这药维持半年左右,月宜捏了捏自己的双腿,觉得还是好神奇。
  “月宜,好了吗?”吕修齐感觉时间差不多了便敲敲门,沉声询问。
  月宜连忙扬声道:“马上。”她站起身,拿起帕子擦拭了一下,然后绾着湿漉漉的头发换上吕修齐派人准备的非常简朴的衣裙。
  虽然只是最简单的款式,可是月宜出现在吕修齐眼前时,吕修齐还是惊艳了视觉。月光下,小姑娘的脸蛋因为热气红彤彤的,一双大杏核眼好像氤氲了几分雾气,藏着些许妩媚。他意识到自己的唐突连忙偏过头沙哑的询问:“我带你用晚饭。你尝尝穗州的菜肴。”
  “那,那我们还能出去吗?”
  “嗯,吃完晚饭,我带你出去走走。”
  月宜温柔地说:“将军,您待月宜真好。”
  吕修齐心里热热的,又感觉像是被谁塞进去一只小兔子,砰砰砰跳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