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天才网球手与小可怜(1)
  夜色渐浓,秋末冬初的网球场仍被昏黄的灯光笼罩,穿着单薄的少年正在场地上不知疲惫地练习击球。他四天之后有一场青少年的比赛,白天已经练习了很久,但是还觉得不够,晚上又来这里加班加点训练。
  一起练习的朋友都大多离开了,到了后来就只有他和另外一个女生还坚守着。
  女生名叫姚绣和他差不多大,也是准备要参加比赛,能和一名男孩子对练,姚绣表示在力量方面很有帮助。两人对练了一会儿,姚绣觉得累了,实在消受不起这个直男的进攻,她双手撑在膝盖上弯着腰对叶璟说:“歇会儿吧叶璟,十点多了,也不早了,咱们再练几个发球就回家吧。”
  叶璟点点头,放下拍子坐到台阶上,咕咚咕咚的喝了一瓶矿泉水,随手也把另外一瓶矿泉水扔给了姚绣。
  姚绣接过,也坐到一边,和叶璟说着彼此的近况。叶璟的目光忽然停留在对面看台上一道纤纤身影,他眯了眯眼,似乎是个年纪很小的小姑娘,穿着中学生的校服,此时正低着头捧着一本书安静地看着。
  校服倒是挺熟悉的,那是他以前读书的六中的特色。
  叶璟初中没毕业就去打球了,准确地来说他也不是读书那块儿料,但是看到那些穿着校服青春飞扬的中学生,他还是多少有点羡慕。
  不过,大晚上在路灯下苦读……嗯……叶璟不是很想赞同,也不羡慕。
  姚绣也看到了那个小女生,便凑近了一些对叶璟小声说:“现在中学生都这么努力了吗?天啊,要是我,宁愿来打球。”
  叶璟耸耸肩,表示自己不太明白。
  两人稍稍歇息又一起搭档训练了一会儿便准备各自回家。叶璟住的地方距离训练场并不远,姚绣则住的有点远,叶璟看她一个女孩子大晚上往家走便好心问她:“你怎么样?要不要我先把你送回去?”
  姚绣潇洒的甩了甩背后的网球拍,拍了拍胸脯精神抖擞地说:“谁要是敢劫我,我就一网球拍抡死他。”
  叶璟哈哈笑了会儿便说声“再见”走了。姚绣蹬得快,叶璟慢慢悠悠地走了会儿忽然想起那个小姑娘,下意识地回眸看了一眼,小姑娘还没走,因着夜晚温度低,双手在自己身上搓了搓,仍然低着头认真读书。
  叶璟摇了摇头,想着这年头苦读的孩子越来越多了。
  第二天叶璟还是和姚绣一起在网球场训练,两人练习非常投入,又是到了十点多,姚绣忽然指着对面的看台对叶璟说:“你瞧,是不是还是昨天那个小姑娘?”
  叶璟定了定神,仔细看了看,还真是昨天那个女孩子。
  姚绣不禁感慨说:“这年头,学生学习都这么刻苦了。那咱俩这练习更不能耽误了。明天加班加点,加油加油。”
  接下来几天,叶璟和姚绣都能看到那个在路灯下读书的小女孩。姚绣是个热情的女生,终于有一天,她大步走上看台,来到小姑娘身边打声招呼说:“嘿,你好啊,我是姚绣,你每天都来这里学习吗?”
  小姑娘也注意到了这几天在这里训练的姚绣和叶璟,姚绣笑容亲切,她弯了弯唇角,轻轻地说:“嗯,你好,我是林月宜,我就是来这里背一背课文。”
  “初中生功课这么多了?”姚绣也没念过几年书,看了看小姑娘手里的英文课文撇了撇嘴,“一提到学习我就头疼。”
  叶璟站在下面几级台阶上,他只看到小姑娘侧过脸和姚绣温温柔柔的说话,目光没有给自己一点,灯光落在她瓷玉一般的面颊上,声音曼妙轻灵,要怎么形容呢?叶璟肚子里的墨水少,想了半天,只能用小时候那句话“像春天里的百灵鸟”。
  “你为什么要在这里学习啊?”姚绣问出心中长久以来的疑惑。
  月宜抿了抿唇只说:“这里挺安静的。”
  姚绣下意识想说,这里安静什么啊,外面就是小吃街,大半夜还在叫嚷。可是胳膊却被叶璟拽了拽,姚绣对上叶璟的眼神,心下了然,便笑着说:“行啊,那咱们算是认识了,以后你要是有事可以来找我们。不打扰你学习了。我们继续去练球。”
  月宜“嗯”了一声,看着叶璟和姚绣轻松地跳下看台。临走前,叶璟不自禁地回眸望了一眼,小姑娘已经低下头看书了,没有看他。
  叶璟和姚绣很快迎来了自己的比赛,两人还一起参加了混双比赛。不过比较遗憾的是,混双走的挺远,男女单打却都止步第一轮。叶璟心宽也不怎么在乎,倒是姚绣很郁闷,回来的路上一直和叶璟抱怨自己的发球为什么关键时刻就手软。
  叶璟听了她一路的聒噪,心里也有点烦,坐在大巴车上,微微侧了侧身,半阖上眼。姚绣见他的意思也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话多了一些,但是她还是闲不住,拿胳膊肘推了推他说:“你猜,咱们不在这几天,那个小女生还会不会在那里学习?”
  叶璟脑海里立刻浮现出小姑娘白嫩嫩的脸蛋,轮廓稍有些模糊,那天灯光不好,他其实也没大看清楚她长什么样子。就觉得挺可爱的。
  至于在不在……
  他也不清楚,不过他倒是希望她别在,她一在,他就有点紧张,总是打不好球。
  叶璟回到家里休息了几天,也没去训练,两天之后,他打电话给姚绣,得悉姚绣这几天要去海外训练。叶璟恭喜她,也再无别话。
  叶璟的妈妈去世的早,爸爸叶文轩虽然是他的教练,但是和天下很多的父子一样,之间有一些疏离。叶璟背上背包和爸爸说了一声“出去打球”就骑上自行车离开了。姚绣不再,叶璟一个人倒也自在,想怎么练习就怎么练习。可是他练到将近九点半都没有看到那个小女孩儿的身影。往常这个时候,她早都坐在那里了。
  他心不在焉地练了会儿网前技术,练一下就瞟一眼对面的看台。
  可惜,没有遇见。
  他有点意兴阑珊的,不知道自己干嘛这么期待见到一个小姑娘。看了看手表,十点四十,叶璟暗地里舒口气,踢了踢网球,骑上车子回家了。
  第二天,叶璟结束训练席地而坐,戴着耳机听歌。然而,小姑娘似乎是不想再来了,仍然没出现。叶璟唾弃自己,看了看手表,嗯,十一点,回家回家。
  第三天,叶璟又在训练场待到了十一点半。他一手覆在额头上,开始思考自己到底每天浑浑噩噩地在做什么。
  到了第四天,叶璟仍然不知不觉待到了十二点半。以至于老爸很是焦急地给他打电话,问他是不是路上遇到什么事情了。他连连说着“马上回去”,一边张望着对面的看台。还是空空无一人。叶璟自嘲地笑了笑,骑上自行车刚刚绕了出去,就听到一阵细密的哭声。叶璟急忙捏闸,就看到网球场外供游人休息的长椅上,一个穿着校服的小姑娘掩面哭泣。
  她声音很小,细细碎碎的,仿佛可以随着冬季的风消散,似乎就怕旁人听见,叶璟却听得心揪了起来,连忙下了自行车几步走过去急匆匆地问她:“你怎么了?”
  月宜吓了一跳,红肿的眼睛抬起来,就对上了叶璟关切的神色。
  叶璟看她惊讶和意外的样子,挠了挠头,这才意识到自己来得有些突然,似乎窥探到了人家的秘密。他脸上有些烫,抿了抿唇干巴巴地说:“我和姚绣……你还记得姚绣吗?”关键时刻,他只好把姚绣抬出来挡枪。
  月宜想了想,是那个打网球的女孩子,那天还和自己亲切的聊过几句。她点点头,然后连忙背上书包站起身,嗓音因为哭泣有些沙哑:“我记得。我,我要走了,再见。”
  “诶……”叶璟喊住她,不自在地说,“很晚了,我送你吧。”
  月宜摇摇头说:“不要紧的,再见。”然后她就跑开了。
  叶璟看着小精灵一般消失在夜色中的小姑娘,微微叹了口气。他忽然想起来,小姑娘还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他回到家里朦朦胧胧地睡了一会儿,却总是想起那个小姑娘,白皙的脸颊,大大的杏核眼,还有粉嫩的唇瓣,声音也好听。她看着自己的样子像一只惊惶的小兔子,很可爱,想让他抱在怀里呵护。半梦半醒的17岁叶璟猛地惊醒:裤子湿了……他郁闷地去把裤子洗了,又想起梦里的场景,总觉得自己得是个禽兽。看人家才十四五岁的样子,见了几次面,他怎么这么可以这么……这么过分……
  第二天他再去打球的时候,月宜已经坐在灯光下,一如从前认真看书。叶璟有点不敢看她,可是又控制不住,总是会停下脚步观察者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她今天似乎兴致高,粉嫩的唇瓣经常微微上扬。
  叶璟勾了勾唇角,心情大好,训练的时候都感觉浑身是劲。
  他认真练习了会儿,就放下拍子走到对面的看台上,月宜阖上书,正要准备走。叶璟连忙说:“你今天又来了……”说完就觉得自己这话蠢得不能再蠢了。
  月宜礼貌地笑了一下说:“我约了朋友去小吃街转转。”
  叶璟“哦”了一声,心里忽然生出几分惋惜和遗憾,见她从身旁经过,喊住她说道:“对了,我叫叶璟。”
  月宜回眸,眼睛弯成月牙,仿佛真的蕴藏了灿烂星辉:“嗯,我叫林月宜。那,再见了。”说完,她跳下台阶小跑着走了。看来这个约会她很期待。
  “再见。”叶璟只得挥了挥手,语气中有些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怅然。
  第三天,叶璟再次看到了月宜,他冲她打了声招呼,月宜仍然是那样礼貌温柔的笑,叶璟性子有点冷,平常习惯了独来独往,亲密的朋友并没有几个,所以虽然很想问问月宜的事情,却始终开不了口。
  他很想知道,那天她为什么那么伤心。
  月宜感觉到叶璟的靠近,抬眸,好奇地问他:“有事吗?”
  叶璟鼓了鼓嘴,有些懊恼自己的口拙:“我,我就是练得有些烦了。”
  月宜笑了笑说:“我也是,有时候我也学的烦了。那你可以放松一下啊。”
  叶璟坐到她身旁,稍稍隔开一些距离,目光落在月宜脚边,身后是美食街渐渐消散的烟火气,还能闻到麻辣烫诱人的香气。
  他想了想又问她:“你是在附近上学?”
  “嗯,六中。”
  “巧了,我初中也在六中。”
  “那你现在……”
  叶璟身子一僵,有点不好意思,咳了一声才说:“我不上学了,专心打网球。”顿了顿,他怕月宜看不起他忙说:“明年我就要打职业赛事了。”
  月宜不太懂网球,懵懵懂懂地,似乎觉得职业赛事非常厉害便恭喜他说:“嗯,那你一定要拿第一。”
  叶璟看出来她不了解网球,笑了笑说:“这有点难,我尽量吧。”
  月宜转而问他:“姚绣姐姐呢?我最近没看到她。”
  “哦,她去日本训练了,估计有段时间回不来了。”
  月宜点点头。
  周遭的氛围又沉寂了下来,叶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绞尽脑汁,只张了张口,僵着嗓音问:“你,你平常都学习到很晚吗?”
  月宜勾了勾唇,眼底却没什么笑意:“嗯,我一般都坐到很晚。”叶璟听到,她说是“坐”却不是“学”。
  叶璟看得出她有难言之隐,想问又怕让她生出戒备。他忽然拿出手机翻到一张图片给她看说:“这是姚绣发给我的在东京吃到的寿司。你瞧,是不是很有食欲?”
  月宜果然眼睛一亮,这个年龄的小姑娘都对国外充满了浪漫的幻想,叶璟高兴自己终于找到了话题,见状就把手机塞到她手里。一边给她看图片一边介绍。叶璟的嗓音很好听,有男孩子的沙哑和磁性,他们俩因为要看一部手机,头碰着头,越靠越近,直到叶璟几乎可以一侧头就贴上月宜的小脸时,月宜才后知后觉,连忙把手机还给他,红着脸说:“谢谢你,我,我看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