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古言玉:“…”
  她脸上泛起一阵不正常的潮红,难得表情十分尴尬。
  尴尬之余,不由地在心里暗骂卫庭轩,是不是脑壳有毛病?该珍惜的时候不珍惜,不该珍惜的时候又巴巴地凑上来,犯贱犯得别具一格。
  “她一进门就问我,是不是没有管好自己的儿媳妇儿,让你成了亲嫁了人还暗中勾引他们家孙子,闹得他们家上下人等都不得安宁。”
  太夫人说到这里,似乎想到了当时卫太夫人气势汹汹的模样,脸色又沉了下来。
  古言玉很无辜,她用那双无辜的眼睛望着太夫人和秦荀殷,半晌后,她举起手,面色郑重道:“母亲,侯爷,我对天发誓,我古言玉若是真的在与卫家大公子解除婚约后做了那等不要脸的狐媚之事,便请天雷劈死我,省得祸害他人。”
  秦荀殷:“…”
  所以在解除婚约之前,她的确做了勾引卫庭轩的狐媚之事?
  他头疼地揉揉额角,算了,懒得多想,他将古言玉的手拉下来,说道:“娘,言玉是聪明人,不会不知道分寸的,您若是不相信她,当初何必要我上古家提亲呢?”
  古言玉:“…”
  她就知道,她与秦荀殷的婚事,太夫人是最大的始作俑者。
  太夫人长叹口气:“突然发那么毒的誓做什么,又不是不相信你,你说你跟卫庭轩再无往来,那他为何转变如此之大?他既然对你有意,为何又要解除婚约呢?”
  “可能他中邪了吧。”古言玉言简意赅,她现在听到“卫庭轩”这三个字就觉得烦,当初说好从此再无干系,她怎么样都跟他无关,现在又是在闹什么?
  她脸色阴郁,恨不得冲到卫庭轩面前,拎起他的衣领问他是不是有毛病。
  “中邪”这种说法,古言玉原本只是随口一提,谁知太夫人竟然真的听进了心里去,她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道:“明日我就让人去给我那表姐带信,让她请几个人做做法事。”
  古言玉:“…”
  她真的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话说到这里,算是短暂地告一段落,太夫人折腾了大半宿,也着实累了,古言玉服侍太夫人躺下歇息,和秦荀殷一同离开寿康院。
  夜里风大,吹得走廊上的灯笼来来回回地摇晃,古言玉身边的两个丫鬟远远地跟
  在他们身后,夜风吹起她的衣裙,轻轻抚过秦荀殷垂在身侧的手背。
  古言玉毫无所觉。
  两人并没有说话,四周都静悄悄的,秦荀殷忽然停下脚步,低头凝视古言玉。
  古言玉往前走了几步才发现身边好像忽然间少了点什么,原来是秦荀殷没有跟上来,她回头,借着稀薄的月色和昏黄的烛光望向秦荀殷,不知道这位位高权重的侯爷突然间又要抽什么疯,她姿态端正地站着,微微不解道:“侯爷怎么不走了?”
  “有个问题想问你。”秦荀殷道。
  两人之间隔着三四步的距离,夜风又大,秦荀殷要稍微拔高声音,古言玉才能听得清楚,他不想两人之间的对话被别人听见,于是两步跨到古言玉面前。
  距离一拉近,他看古言玉的时候就要刻意低头,两人之间的身高差让古言玉觉得此刻的秦荀殷显得格外地居高临下。
  而她自己就像一只被秦荀殷俯视的可怜的小狗。
  古言玉知道秦荀殷有话要说,于是她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来,巴巴地望着秦荀殷,而秋月和柳红两个丫鬟知道主子有话说,刻意走开了几步,将空间给两人留出来。
  “侯爷请问。”古言玉轻声道。
  “以前,你对卫庭轩情深义重,全汴京的人都知道你非他不嫁,为何却又要主动提出解除婚约?”秦荀殷问道。
  古言玉眉头一皱。
  她和秦荀殷关注的重点显然不同,当时她落水刚醒,知道卫庭轩要来退婚,所以她抢先一步说出口,就为了全他们古家最后一点颜面。
  但她主动退婚,无疑会扫卫国公府颜面,卫国公府绝不会主动将这件事情说出去,而他们古家,当时在场的也没有几个人,老太太和古宏都是不会主动拿这件事叨叨的,至于陶翠翠…这种给她古言玉长脸的事,陶翠翠根本不会说。
  所以,秦荀殷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侯爷调查妾身?”古言玉难以置信地问。
  秦荀殷丝毫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否则,你以为我决定娶你,只是一时头脑发热吗?”
  古言玉:“…”
  好吧,她是个劣迹斑斑的女子,名声也是真心地臭,他们威远侯府要娶的是正妻,进门后是要主持中馈教养子女的,人选当然要慎之又慎,她勉强能理解。
  对于秦荀殷的问题,古言玉言简意赅地回答:“侯爷,妾身也是要脸的,就算妾身不要脸,妾身的父亲母亲还有祖母,却都是要脸的,死乞白赖赖着人家,妾身的爹在朝中估计连抬头挺胸做人的勇气都没有了,为了个根本不想娶妾身的男人,不值得吧?”
  的确是不值得的。
  前世的她太自私了,一头栽进情爱里,很多事情都看不明白,只在被彻底重伤后才幡然悔悟,然而,却已经太晚太晚了。
  幸而,上天并没有薄待她。
  然而,这个答案仿佛根本不能让秦荀殷满意,他看起来仍旧怀有非常多的疑惑。
  古言玉继续道:“侯爷,其实妾身很早之前就很犹豫,也很怀疑,妾身的真心在卫家大公子的心里到底值不值钱,而他却一直没有给妾身一个明确的答复,直到他主动提出解除婚约,妾身才知道原来妾身一直都在自作多情,既然如此,妾身何必强求?”
  秦荀殷果然不像老太太和太夫人一样那般好忽悠,古言玉忽悠起来都替自己心累,她无可奈何地说:“侯爷,强扭的瓜不甜呐。”
  秦荀殷:“夫人,容我提醒你一句,按照当时的情况来看,主动提出解除婚约的人,并非是卫庭轩,而是你。”
  古言玉:“…”
  她傻了。
  “而我问的是,你为什么要主动提出解除婚约,而非答应卫庭轩你们之间的婚约就此作废,夫人解释了一大通,却跳过了最关键的问题,是以为我很容易就能被夫人带偏?”
  古言玉:“…”
  她选择死亡。
  为什么秦荀殷就不能像别人一样好忽悠呢?这要她如何解释?
  古言玉的脑袋滴溜溜地打转,半晌后,她唉声叹气地朝秦荀殷道:“侯爷,您既然调查过妾身,可知道妾身曾经落过水?”
  秦荀殷提醒她:“是你自己跳进池塘威胁岳父让他允许你去见卫庭轩的。”
  古言玉汗颜:“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妾身落水后昏迷了整整三日,整整三日啊,妾身高热不退,不知道在阎王殿的奈何桥上兜兜转转转了多少圈了,可是卫家大公子却从来没有来探望过妾身,妾身就快死了,他却仍旧无动于衷,难道还不足以让妾身对他死心吗?”
  这个理由勉强能解释得通,但是秦荀殷总觉得还差点什么。
  而古言玉却一副言之凿凿的样子,那双桃花眼眼巴巴地望着他,一副生怕他不相信的样子,秦荀殷忽然觉得很没意思。
  纠结以前的事情很没意思。
  不管古言玉为何主动退婚,对如今的他们而言,又有多重要呢?闹事的又不是古言玉,而是卫庭轩,说到底,古言玉也是受害者。
  于是秦荀殷附和道:“的确,不值得。”
  第五十六章 这就信了
  这就信了
  古言玉:“…”
  这,这就信了?
  古言玉有点不懂秦荀殷到底是怎么想的,她试探地问道:“那,现在可以回房歇息了吗?”
  两人回到秋兰院,古言玉是可以歇息了,秦荀殷却不能,他换上朝服便去上朝,古言玉实在困得上眼皮和下眼皮都在打架,人还没有躺到床上,坐在西次间临窗的大坑上就睡着了。
  古言玉迷迷糊糊地被人叫醒,此时天光已经亮了,古言玉强打起精神,洗漱后带着两个两个孩子去给太夫人问安。
  太夫人还没起,姚惠清传达太夫人的意思:“昨夜睡得晚,太夫人让你们来了就回去,不必在这儿等着。”
  三夫人关切地问:“母亲是否是哪里不舒服?”
  姚惠清:“没有,只是昨夜睡得不好,今早有点贪睡,几位夫人先回去吧,让太夫人好生休息,若是有事,奴婢会立刻派丫鬟请各位夫人过来。”
  古言玉只好又带着两个孩子回去,用过早膳不久,古
  言玉正在陪秦暮珊玩儿翻绳,有丫鬟进来禀道:“夫人,古家老太太派了人过来。”
  古言玉就在堂屋里见老太太派过来的人。
  “家里一切都收拾妥当了,该遣的人已经遣了,现在总管房的妈妈正在琢磨着从外面再买几个丫鬟进来,这次老太太会自己把关。老太太特意派奴婢来告诉大姑奶奶,请大姑奶奶放心,不用担心娘家的事情,她老人家很好,不会有事的。”宁馨禀道。
  古言玉悬着的心这才放下,心想,总算没闹出不可收场的事情来。
  然而,古言玉悬着的这口气还未完全放下,就又有丫鬟进来禀道:“夫人,夫人,不好了,出大事了…”
  古言玉赫然站起身来。
  坐在她旁边的秦暮珊见她神色瞬间变得凝重,吓得目瞪口呆,不敢说话。
  “您母亲,她跪在府里的大门口,请求夫人您原谅她,说以往都是她的过错,是她做得不对,求您看在她教养了您那么多年的份儿,放过她,让她回古家。”
  古言玉的脑壳一瞬间变得无比大。
  这丫鬟是回事处一个负责端茶递水的,人定然是回事处的妈妈派过来通知她的,那么太夫人此时肯定也已经收到了消息,三夫人和五夫人定然也知道了。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她总不能真的将陶翠翠告到官府去,到时候就算官府真的给陶翠翠定了罪,她身为在陶翠翠膝下养出来的女儿,如论如何也脱不开无情无义、狠心恶毒的罪名。
  世人都会说她忘恩负义,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到时候她本来就臭的名声只会臭上加臭,只要一踏出房门,就会有人对她指指点点,连带着还会说她父亲教女不善,不配为官。
  古言玉现在连宰了陶翠翠的心都有了。
  但她仍旧强行保持镇定,把秦暮珊交给徐芳若照看,自己带着秋月和春花两个丫鬟去了侯府的大门口,迎面就撞上被姚惠清搀扶过来的太夫人。
  太夫人大约从未想到天下间竟然还有这等离奇的事,眉头死死地打了个死结,皱起来能夹死一只蚊子,看到古言玉在丫鬟的陪同下大踏步而来,就觉得更糟心了。
  古言玉赶忙给太夫人行了礼,连忙解释道:“母亲,
  这事闹到您面前,搅扰了您的安宁,儿媳实在是心中有愧,您先别急着生气,儿媳定会处理好的。”
  “家家有本难念经”这句话太夫人如何不懂,别人都说她身为侯府太夫人,过的是安逸自在的生活,可她也有她的难处。
  只是她没想到,古家的这本经,竟然能念到他们侯府的大门口来,真是闻所未闻,那陶氏闹到威远侯府,跪在他们家大门口,着实是在把古言玉往死路上逼。
  哪有母亲给自己的女儿下跪的?
  岂不是让人指着古言玉的鼻子骂她不孝?
  再说那古言玉,她这个儿媳到底做了什么,把陶氏逼到这份儿田地?若她不是做得太过绝情,只怕陶氏也不会厚着脸皮跪到大门口求她。
  太夫人这一路过来可谓是千般念头闪过,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只好一个劲儿地安抚自己,这个儿媳是她自己选的,没什么好怨念的。
  “你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太夫人冷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