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爆炸
  代经理的狱室是最下的最边上的一间,原来代替太阳照射的氢氦灯已经被换掉,换上老式的黄莹莹的灯,代经理睡在破纸箱纸铺地的地上,盖着那破棉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衰弱下去。
  他被关在狱室里,一天三顿饭,只有吃饭时他才能见到送饭的人,送饭,是老狼。
  升降机修好以后,饭菜还是不错的,老狼变得客气,有时说:“我和弋经理想送你出去,怕你报告公安,只好让你待着。”代时兴一般不与他理论,保持沉默。
  有一天中午,老狼微信扫码后进门,端来一盆土豆炖鸡肉,一瓶泸州老窖,对代经理说:“我给你饯行,今天你就可以出去了。”
  他是用一个木盘端来的,盘里放着酒瓶和鸡肉盆,放在地上,但脸色相当凝重,代时兴看出他内心挣扎,人在做某一件伤天害理事前,再凶残的人,也要考虑对错、也要考虑后路,给人一条活路,等于给自己网开一面,杀人,等于杀自己。
  许多杀人犯,都是头脑失去理智时做成的大错。
  盘里有两个三两的瓷杯,老狼打开酒瓶倒满。可是这时候他外面一阵响,老狼出去一看,有一只瓷碗被打碎,但是不见人,老狼估计是疯女常丽所为,他又听到楼梯里一声响,好像是灯泡打碎的声音,接着,所有的灯灭了。
  墓穴里一片黑暗,熊仔也在吃饭,慌忙之中黑暗里找手电,越找越不见。这两天不见美仔,老狼和熊仔都在想,他上哪里去了?
  这两天,坟场常有便衣割沙葱、挖锁阳、捉马蛇子,据他们内部消息:龙川市公安局已经对废矿石堆展开地毯式搜索,但一无所获,上次带黑头套枪击公安的两个袭击者,躲在何处?哪里是他们的大本营?
  下一步很有可能就到坟场,美仔是不是趁机逃跑了?熊仔边想边在黑暗走,难道公安已经进墓穴了?
  他再厉害,也不得不贴墙而走,没有灯,熊仔成了瞎子,有枪也无法瞄准。
  熊仔贴墙往电线总闸,黑暗中一人在背后,手里拿着一个十二寸的大活板子,突然上去朝着熊仔脑袋就是狠狠地几板子敲击,熊仔头颅骨被敲碎,脑浆血液屏出来,回头举起胳膊,握紧大拳头,但眼前是黑暗,身上无力气,脚下如踩空,腿上软绵绵了,支撑不住,摇晃几下倒下去,如倒下一个沉重的石头人。
  这人拿起掉在地上的冲锋枪,黑暗中后面还跟着一个披头散发的人,这人就是常丽,她前面的就是龚二虎。
  她跟着龚二虎去解救代时兴。
  代时兴听到外面走廊瓷碗被砸,也认为是疯女人做的事,知道是把老狼引开,但灯灭了,整个墓穴一片黑暗。老狼回来关上门,但代时兴拉了一下,却并未锁住,是老狼粗心吗?还是来不及带上?
  这个门锁是最新式的,既可以微信扫码开,也可以插卡开,也可以在微信上按手印开。龚二虎推门进来,就拉起代时兴手说:“是我把你弄进来的,现在我将功赎罪,把你背出去。”
  疯女人替他拿枪,他驮上代经理,
  “你跟我走。”疯女人说。随即点起一支蜡烛说,再在前边带路,沿着外面的只可一人行的走廊,一直往前走,在一个没有上漆的生锈铁门前停住,插卡开门,里面还有一个人迎上来,是冯烧。
  龚二虎说:“冯烧老弟,我们又见面了。”
  疯女人关上门,拿出手铐的钥匙,给代时兴打开,可是她没有脚镣的钥匙。
  疯女人常丽对龚二虎说:“就看你了。”
  龚二虎举起冲锋枪瞄准脚镣上的铁锁链,掐住扳机扫射,里面没有子弹,常丽手伸进冯烧裤兜里,拿出几颗子弹,卸下子弹盒,装了进去。
  几下射击,脚镣的锁链的打断了。声音虽然在封闭地道里,但随近的墓穴会听到。
  而且,代经理和常丽都预感到:他们逃出去,老狼、山羊脸、包括那个眼前的美仔,他被冯烧捆住,扔在地上,此时他假装昏迷不醒,也会逃出去,为了消灭罪证,墓穴很可能被毁。
  常丽的扫码手机是“偷盗”弋有才的,由于时间紧迫,她也没有照下证据。必须赶快出去,四个人立即向下踏上梯子,到底,拐弯走一段路、再拿钥匙开门,再向左拐弯,代时兴感觉到已经进了地道里了,这里满是泥土味。
  “前面有出口,在一个大坑里。”冯烧说。
  代经理时刻盼望着公安能侦破到这里,想到弋经理狼心狗肺,不可救药,他心里难过。然而竞争的实质就是你死我活,这段故事不过是赤裸裸表现出来而已。
  弋经理自绝于法律、自绝于人民,是走到了正能量的负面,看来他是要对抗到底了。代经理、龚二虎、常丽,在冯烧的带领下,向前面的白点走去,代经理走在最后,他脚镣没有打开,行走开比较吃力。
  “站住!”后面老狼带山羊脸、美仔追来,美仔的手铐和脚镣已经被打开,头上已经被包扎。常丽拿着美仔的手枪,她让代经理前面走,自己朝后打枪,不会打,打不中目标,老狼原来戴着头上有灯的帽子,见到常丽射击,把灯关了。
  他们看洞口有人影晃动,洞口的人看他们也在背后的灯光里、昏暗的洞中躲避。
  美仔拿着老狼刚给他的冲锋枪,他正在瞄准,因为他伤势太重,把握不住枪的目标,射到代经理他们身边暗道泥土里,代经理对常丽说:“把手枪给我,我学校训练时打过枪!”
  他本来浑身无力,但在这生死关头,浑身来了力量,这里快接近洞口,亮点是外面的光,洞口长满杂草。
  还有一个问题:他们虽然每天太阳灯照射,但毕竟在黑暗中的时间较短,出去突然见到阳光,会不会损坏视网膜?
  因此常丽在洞口喊:“救命啊!”以让外边的人知道,她先脱下外衣,裹在自己的头上。这里情况十分危险,他们马上追上来。
  再说,刘夷和大山听到“救命啊”的声音,一连三次,最后判断是从凹坑底部发出来的,大山叫刘夷上去喊随近的便衣,自己再警戒的下去,下到底部的杂草丛里,正好碰见常丽,她头上裹着衣服出来,大山问:“你怎么啦?里面有暗道?”
  常丽说:“里面还有人,坏人追我们,你小心,坏人有枪。”就立即侧身靠出口的边,向前移动。
  常丽出来,她扒掉头上衣服,闭着眼睛喊:“快来救命,这里有坏人。”
  刘夷上去之后,也喊:“救命!快来!”
  从两个坟后跑出柳叶眉和小马,他们立刻跑上来,问:“坏人在哪里?”
  刘夷指着凹坑底部说:“柳大哥,快下去!你看大山!”何大山向上面招手,叫他们下来。柳叶眉和小马各自拔出手枪,半跑、半蹲向下,有时手扶土壁、有时脚跨沙石堆,柳叶眉向上打了信号弹,一声“嘘…”响,一束蓝光射向空中。
  坟地上所有公安便衣都跑向这个沙丘,柳叶眉和小马也下到了凹坑底部,常丽还外衣裹着头,龚二虎第二个出来,第三个是冯烧,最后是代时兴,他们都脱外衣套在头上,眼睛看着地上的亮光,有点晕眩。
  “那个是代时兴经理?”大山问。
  代经理听声音很熟悉,就回道:“我就是!”
  大山抱住代经理:“代叔…”,几乎要哭出来。
  代时兴听声音感觉好像是何大山,他小时候常和自己玩跳棋、稍大一点就玩象棋,要扒下外衣,被大山按住手。
  冯烧刚套上外衣,直起腰来,猛觉得肚皮上一团火穿过,他拿手一模,湿漉漉的。血从大腿流下来,冯烧腿软要倒下,被柳叶眉扶住,小马要驮,但凹坑底部一米左右几乎垂直,上面斜坡也不好走。
  常丽看见地上血流淌到草丛里,看到冯烧洇血的裤子,就顾不得刺目耀眼,抓下头上衣服就撕,但撕不烂。柳叶眉拿枪侧身看洞里,是黑黝黝的,坏人并不追出来。把身上钥匙圈上的水果刀取下给常丽。
  代经理撩起衣服,也看了一下洞里,他立刻判断出坏人后退去,关了灯,怕后边跟随,是要从正面逃走。逃走时,很可能要毁灭墓穴,毁掉犯罪的证据。
  但正面出口此时很难判断在哪个方位。柳叶眉要进去,被代经理拉住,“不能进去,赶紧上去。”代经理干脆撩下衣服,他想每天几次看见声控灯光,不见得就刺目伤眼了,果然,眼光开始一片白色,慢慢显出颜色,对常丽说:“你拉着我手!赶快上,坏人要逃走。”
  代经理握住常丽手,常丽每日见光时间最多,见代经理不罩衣服,也就不罩,握住冯烧的手。小马和柳叶眉左右扶着冯烧,大山在最后面走,上面喊“大山,你注意后面。”
  终于,那几乎垂直的沙土壁,被常丽用水果刀挖出落脚之处。你托我推,终于出了艰难的凹坑地底部,在斜坡上向上、攀爬。
  刘夷在最高处的边沿上,见到代经理,几乎要扑下去,喊;“代经理…。”,她泪如泉涌,被一个公安便衣抓住手,不然她可能跌下去。
  有几个便衣公安下来帮助,他们来扶冯烧和代经理,很快到了上面,看到公安开过来的摩托车和汽车。
  代经理对柳叶眉说:“坏人要从正面出口逃走!”柳叶眉点头,目光射扫四周,“我们不知道正面才可在何处”
  他发现远处群坟里有个白点,“有情况,好像是汽车?谁汽车停在那里?”
  柳叶眉冲向黑色本田汽车,代经理挣脱开别人的扶持,也快速跟上去,柳叶眉打开车门,刚做好,代经理和小马赶来,“经理,你不要上来!”
  可是代经理已经上来,就在副驾驭室坐,小马开后门,上后座。
  代经理说:“那可能就是五菱,我有车钥匙,快走!”
  柳叶眉听他说的在理,就开车驭向稍平坦的沙土摊上,车轱辘扬起阵阵沙烟尘,这是不怕翻跌的越野车,穿行在大小坟堆里,如黑色的蝴蝶,离白色的五菱越来越近,代经理认定就是失盗五菱,他从身上挖出车钥匙。
  这钥匙那天装醉塞在皮鞋头上,挨打时差点掉鞋,后来蹲狱时塞在破棉袄里,听到外面打碗、老狼出去,迅捷装到身上。
  接近那个车时,柳叶眉刹住车,代经理从车上跳下就地滚,在大学军训没有白练,侧面正打枪射击车门,柳叶眉调头一看那边,有三个人都拿着枪,奔向五菱,回头朝他射击。
  他也拔出枪伏下,小马开后门也旋倒下去,代经理连滚带扑,已经接近五菱车门,小马机灵,射击那三个人,发现那边坟堆还有一辆蓝色的小车,有两个歹徒——一个正在开车门,一个正在向他射击。
  代经理已经打开五菱车门,那三个原来奔向五菱的,转身奔向蓝色小车,代经理开着五菱奔向蓝车,那三个人前门、后门同时上,蓝车是雪佛兰,神速穿行在坟堆里。
  柳叶眉喊代经理,代经理会意开到他身边,小马也开车过来,经理对柳叶眉说:“快上来,没有时间了,这里马上就要爆炸,快!”
  柳叶眉一跃而上,要开车,代经理不理,开足油门,追向那风烟滚滚中的蓝车,就在那瞬间,车后发生大爆炸。
  那一片坟地、那大小不一的坟,在一声惊天霹雳中升天;小马开的本田,被弹片、沙土冲击至空中,掉下来发生爆炸,小马壮烈牺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