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他怕
  一一回复完邮件,穆珀打开excel看四季这一季度的财务报表。他现在只挂着个人事经理的名头,却什么都要学,忙得连看手机的时间都没有。
  看到嘉遇发的消息,已是半个小时后。
  她说她准备出门跟沈珩吃顿饭。
  可能是觉得一句话的陈述太单薄,下一条消息显得轻快又娇纵。
  “不许吃醋,我是为你去讨说法的!”
  穆珀笑,第一条回了个好,第二条回得比较长,内容大概意思是他不会吃醋,但是晚上要吃到好处才行。
  回复完消息,穆珀让人送了杯咖啡进来,没想接过咖啡时,心莫名一颤,手滑,咖啡就洒了出来。
  衬衫废了。
  还好有备用衬衫。
  穆珀去休息室换上干净的衬衫,上面还被喷了香水,是嘉遇最近常用的味道。非甜调,略苦,有些中药味,穿在身上,好像嘉遇就在他身边一样。
  没再打领带,穆珀把袖子挽上去,露出的腕表是生日时嘉遇送他的那只,等他坐回位置,发现收件里又堆了几封新邮件。
  看了眼手机,嘉遇还没回复。
  心定下来,点开收件箱,从下往上,逐条滑过去……
  一封无主题邮件。
  点开。
  一张照片,一句话。
  瞳孔急剧睁大。
  手边空了咖啡杯瞬间被碰倒,咵嚓一声,碎得四分五裂。
  邮件里的话只有五个字,却在脑子里不断被放大缩小,直至堆满所有的空隙。
  “她睡得好甜。”
  照片上,身上盖着松软的白色棉被,女人只露出一个脑袋,面容恬静,嘴唇是弯着的——
  那是穆珀最熟悉的表情。
  而靠本能拨出的电话,已关机。
  一秒手脚冰凉是什么体验?
  感觉灵魂直直往下坠,通往冥府的道路漫长而寂寥,心跳声好大好大,一转头,才惊觉心脏被挖了出来,就在耳朵旁边。
  血液跟逆流似的,穆珀强行镇定地把邮箱地址发给了一个陌生邮件。
  “查位置。”
  发完邮件,穆珀反应过来,自己的手抖如糠筛。
  他猛地按住。
  不能坐以待毙,显示屏关掉,面对助理的满面疑惑也置之不理。穆珀沉着脸下了电梯,直奔停车场,刚启动,车子就飞一样地窜了出去。
  飞速直奔,将将到出口,刺耳的刹车声在空荡的弯道中回响不断。
  穆珀慌了神,冷汗直流,额头抵着方向盘,他的身体忍不住地发抖,像赤膊落入零下四十的冰川,骨头都要冻碎了。
  他告诉自己,冲动是魔鬼,嘉遇不喜欢他这样,嘉遇喜欢他冷静和温柔,所以千万不可以冲动。
  要冷静。
  要冷静。
  ……可他怕啊。
  不是怕那张照片背后会发生什么,而是怕,
  嘉遇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会因为这个不要他的。
  他怕。yuzh a iwu点c:o点u;k
  他怕嘉遇受不了。
  他怕嘉遇会不要他。
  他怕到方向盘都湿了。
  *
  新消息在穆珀开车上大马路时抵达。
  海府宅那边的一家五星酒店。
  二十三层的网络。
  握着方向盘的手骤然收紧,穆珀眼角通红,不知是怒到了极致还是哭过的痕迹。他面无表情地变道,加速,只觉得,这段路太长了。
  好在非高峰期,绿灯大方,车子一路畅通。把车丢在门口,穆珀行了身份的便利,拿到了酒店电梯通行卡。
  但单有通行卡还没用。因为先前和这酒店的负责人打过交道,不想大海捞针,穆珀给他打了电话。或威胁的语气,沟通下来不算太愉快,但穆珀到底被透露了大致的位置。
  二十三层,五号电梯出去后的右手边。
  一共五个房间。
  穆珀刚要敲第一间房房门,就听到尽头那间传来了动静,他下意识往拐角一退。
  高跟鞋踩在软毯上发不出声,但穆珀还是听出来了女人走路时的不稳。
  踉踉跄跄。
  手机突然震动。
  穆珀连忙一看,是来自嘉遇的信息。
  时隔两个小时的信息。
  她没提电话也没提好处,只简单道:我现在回家啦。
  那么轻快娇纵的语气,和上条消息一样可爱。
  像是验证了什么猜测,穆珀稍微探出头去,视野刚好将等在电梯前的女人团团包围。
  她穿着的黑色衬衫很显身段,却没完全掖好;外套就搭在手里,厚重得好似快要压垮她的手臂;平时蓬松飞扬的头发随便绑了起来,有几缕乱发没梳上去显得孤零零的。
  单薄的背影看上去有些狼狈。
  是嘉遇。
  看到了人,什么想法都没了,穆珀的心一时间疼得像被刀刺到一样。
  他想出去抱住她。
  但他不能。
  嘉遇对他总是笑嘻嘻的,每每都想站在他身前保护他。她当自己无所不能,其实就是个娇娇软软的小姑娘,喜欢窝在他怀里玩手机,动不动就笑得花枝乱颤,看到不好的事情发生,也不会哭,只会默默抱着他喃喃自己很幸运。
  他知道她肯定不想他看到她现在的模样。
  摩挲着手机屏幕,穆珀回复:好,我今天会按时下班的,回去给你煮汤好不好?
  眼睁睁看着嘉遇面色苍白地对着手机微微笑了一下,从后看的侧颜像蔷薇一样美。
  手机再次震动。
  她说好呀,还说要吃莲藕。
  穆珀心如刀绞。
  彼时电梯门开,嘉遇走进去。
  怕被发现,穆珀很快收回身子,在跟上嘉遇和去找沈珩两个选择中选择了前者。
  不能冲动,要冷静。
  嘉遇的安全比沈珩的命重要。
  他想,不管发生了什么,只要嘉遇没事,只要嘉遇还要他。
  那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