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9章 山风蛊与雷泽归妹
  旁人都不明所以的对视着,萧冀曦却是心头雪亮。
  他总算知道徐怡然先前不厌其烦的跑医务室拿药是为什么了,从枪声停下到徐怡然出现在众人视野之中,这段时间是够徐怡然服药的,就算是吞一整瓶子的时间都有。
  萧冀曦一瘸一拐地转到墓碑后头去了,他听见身后静悄悄的,想来是人人尚都是一头雾水,他正是要这样拖延一些时间——让徐怡然没法被抢救过来。
  墓碑后头果然扔着一个酒瓶子,萧冀曦俯身把瓶子捡起来晃了晃,里面空荡荡的,只淌出几滴酒来。
  安眠药跟酒混着服下去,看来徐怡然也是个相当怕疼的,不光选了个这么缓和的死法,还费尽心思的防着有人能把自己救回来。
  萧冀曦无声地笑了笑,把那个瓶子拎在手里,又从墓碑后面走回来。
  “把人先弄回去,看局座怎么说。”
  他不认同徐怡然的所作所为,可也无意把人再从死亡线上给拉回来,就算往她身上加再多的折磨,也换不回早就死去的人,所以要他帮着拖延时间,他是毫无意见的。
  “这个点,只怕局座早就回去了。”油耗子在一旁道。
  “我来通知局座,先把人关回去。”萧冀曦鄢颇也不曾抬一下。
  油耗子应了一声,蹲下来试图把徐怡然叫醒,这当然是叫不醒的,油耗子几番努力未果,抬头忧心忡忡道:“处长,她好像有点不对劲。”
  “回去叫胡医生处理,她大概是服了过量的安眠药。”萧冀曦平静道。“我之前听闻她失眠,大概失眠是假,存了死志是真。”
  油耗子神色一变,偷眼打量着萧冀曦,然而萧冀曦并没有旁的表示。油耗子沉默了片刻道:“老王,你把人背到车上去,其余人就都散了吧,左右剩这么一个女人了,也翻不起什么浪来。”
  “还有这个人,也得带回去,大抵还得通知一下梅机关,应该是他们的线人。”萧冀曦又道。
  于是山路上又多了两个抬着尸体的倒霉蛋。这时候就能觉出手里有权的好处来,起码下山时轻松。
  萧冀曦当然不会跟尸体挤在后座上,王闯也不乐意这么挤着,萧冀曦便让他回去了。
  来的时候车上是五个人,回去的时候就变成了两个活人跟一具半的尸体,这场景实在有些滑稽。油耗子车开得平稳,看着也不赶时间,萧冀曦便知道他对自己的打算有所察觉。
  这小子一贯聪明。
  “处长,您为什么要帮她?”油耗子问道。
  “我也说不上为什么,大概是觉得问话也没什么意义,反正她已经成功了。”萧冀曦揉了揉眉心。“况且她做了我想做而不能做的事情,我其实是应该谢谢她的。”
  “真没想到。”油耗子听上去甚至有些唏嘘。“平日里看着是个文文弱弱的姑娘,还能做出这么烈性的事来。”
  “我一向觉得她不简单,却也没想到她有这么大的能耐。”萧冀曦嘴角噙了一丝冷笑。“电讯处那帮饭桶被人窃听了还不知道,我倒要看看他们这回要怎么向局座解释。”
  “咱们局座正是新官上任要放火,电讯处只怕要倒霉了。”油耗子幸灾乐祸道。
  萧冀曦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他想,万里浪不光是要对电讯处发难,只怕更不会轻易放过自己,毕竟线人被杀了,行凶的也死了,成一个死无对证的局面,行动处这事儿做得也不算漂亮。
  徐怡然被直接送进了医务室,胡杨正照料两个前日被打成重伤的囚犯,看见徐怡然这么一副模样进来,挑了一下眉毛问道:“这是怎么了?”
  萧冀曦没急着答,转向油耗子道:“你也辛苦了,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这是要担责任的意思,也是不想让油耗子接着听下去的意思。油耗子感激地望了萧冀曦一眼,很痛快的离开了。
  萧冀曦把医务室的门关上,才道:“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是想办法把她救回来,第二是让她就这么睡下去,当然,万里浪肯定也要找你麻烦,因为药都是从你这儿出去的。”
  胡杨立马就明白了过来,她皱着眉头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预谋了这么久,就为了服安眠药自杀?给自己一枪也比这方便多了。”
  “她窃听了电讯处的往来电报,一直冒用丁先生的名义与共党内部的梅机关线人联络,而且就在刚才,把人给杀了。”萧冀曦耸肩。“至于为什么不肯给自己一枪,大抵是爱美的缘故?”
  胡杨对他后头这番胡言乱语并没发表意见,她已经被萧冀曦前头说出来那些给惊呆了,半张着嘴好一阵子没有说话。
  萧冀曦提醒道:“你的时间不多了,她还喝了一瓶酒。”
  胡杨如梦方醒地扑到病床边上,然而接下来又停了动作。
  萧冀曦知道,她也有了决断。
  “总归怪不到我头上来,最多是我轻信了她。”胡杨抬起头来,迎着萧冀曦似笑非笑的眼神,低声说道。
  “我只负责告诉你真相,旁的都不归我管。”萧冀曦懒洋洋道。
  “那你呢?你为什么要帮她?”
  “我?因为她把我要做的事情抢着做完了。”萧冀曦这次换了个说法,也算是说了真话。
  胡杨扭头看着徐怡然。
  徐怡然闭着眼睛,现下是个很安详的睡颜,只是眉头微微蹙着,像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说说看你都知道些什么。”
  萧冀曦把徐怡然讲给他的故事又复述了一遍,胡杨在一旁静默地听完,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徐怡然。
  等萧冀曦讲完了,胡杨才幽幽地叹了口气。
  “其实吃安眠药也是很痛苦的一种死法,而且徐怡然知道这件事。”
  萧冀曦听她这么说,不由得愣了一下,直觉事情有些不对劲。
  “我想,她是在拖延时间。但我想不出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按她所说,这人已经死了,她没必要再把你们拖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