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入歧途的第二十九天
  廊下惊鹿声里, 有个人披着厚厚的外套坐在那里, 屋外雪花纷飞, 将世界染得莹白一片。
  鹤见翔站在廊下,他看着自己赤脚踩在地板上,圆润的脚趾头冻得通红, 他动动脚趾想向前走去, 嗒嗒嗒的脚步声里,却怎么都拉不近与那人的距离。
  “你好……?”
  没有人回答,那人仿佛听不见鹤见翔的声音,腰身挺直的坐在那里。
  他长长的黑发瀑布般顺滑的散在肩头, 稍稍一动便滑落身侧。那人抬起手, 鹤见翔能看到他泛着青色的血管从雪白的肌肤底下渗透出来,瘦弱的手腕能看到清晰可见的骨骼。
  他的动作一动便不再将身前遮的严严实实, 恍惚间能看到烟雾从他面前的茶杯里缓缓上升然后消失在空中。
  鼻尖恍惚闻到了茶的味道。鹤见翔看到那人倾斜着身体把手伸到廊外去接洁白冰凉的雪花。
  一只雪般晶莹的手悄然出现仿若无骨的放进那人的手里,虚空中一名白衣白发少女翩然出现,银白的睫毛和瞳孔倒映着廊下那人的脸,她眨眨眼, 脚尖触到地板,牵着那人的手将他带回廊下, 言语平淡无波却仿佛能感受到她话语中的谴责:“请不要任性。”
  两人相接的地方白衣少女的手渐渐从僵硬的白色回暖, 变得像活人一般。
  寒冷的感觉从下至上,越来越严重, 鹤见翔眼前开始发昏, 他勉强睁开眼看去, 少女和黑发男人已经坐回廊下,茶香里,好像少女说了什么惹得男人笑起来。
  身体小幅度的颤动着,鹤见翔看到那人突然回过首来,鹤见翔能看到他光洁的下巴和带笑的浅色唇角。
  年龄好像不是很大,鹤见翔这样想着,他温柔笑道:“你来了呀,快过来。”
  有什么人从鹤见翔的身边走过,他能闻到他带起竹香。鹤见翔闭上了眼睛,他们在说什么他已经听不见了,只觉得自己耳边聒噪无比,无数的回声在脑海中旋转跳跃着着,让他头欲裂。
  “爱花,不要死啊!”
  “我不会让你们伤害他的!”
  “我的孩子——!!”
  “啊啊啊——!!!”
  “死吧,都给我去死吧!”
  “这个世界,已经没有留恋的价值了,我要……”
  “说话啊,你轻轻说,我慢慢听。”
  “你看上去很好吃啊,我要先吃哪里呢?”
  “我是[哔——!!!]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再见了,请不要伤心。”
  “你想离开?怎么可以,我们的约定你还没有实现呢,呵呵。”
  轰鸣声开始出现在脑海,鹤见翔抱着脑袋翻滚起来,额上的汗滴滚滚落下,他痛的忍不住大叫出声。
  突然,有什么冰凉的东西点在他的眉心平息了他的脑中狂躁的头痛,体内躁动灵力慢慢恢复平静。
  鹤见翔捂着脑袋的双手缓缓垂放在枕边,陷入沉睡。
  这一次他没有在=再做梦,而是一觉睡到了天亮。
  鹤见翔躺在床上,醒来的时候脖颈处是两只毛茸茸的狐狸,在这个夏日的早上硬是给他捂出一脖子汗。身边围了一圈担忧的小短刀,空气中他能闻到牛奶和米饭的香味。
  “大将,现在还难受吗?“正太们关切的围上来问候他。
  乱将他额头上的冰袋拿下来摸摸额头,温度还是有点高。
  鹤见翔摸摸自己的额头,感受着一身汗味,有些难受的动了动身体,想要下床擦洗一下,就被短刀们七手八脚的又埋进被子里。
  “大将昨晚生病了,还记得吗?”
  鹤见翔摇摇头,对昨晚的兵荒马乱一无所知。
  “对了,伊藤呢?”他比自己在雨里呆的更久,还穿着湿衣服。
  药研端着粥进来了,身后是端着药的萤丸。听到鹤见翔的问话,药研答道:“因为昨天晚上伊藤君吃了药所以没什么问题,倒是大将你,你并没有吃药,半夜就发烧了。还是五虎退他们发现不对及时把我们叫过来的。”
  萤丸又道:“伊藤今天早上的时候已经去上学了,我们告知了他主人病了的事实,他说会帮忙请假的。”
  鹤见翔点头,对于刀剑男士的行事他一向是放心的。
  等吃完了药,鹤见翔就起身回了本丸,外面的世界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空气湿黏的感觉不如本丸舒服。他回本丸刚好能把昨天剩下的公务简单处理一下。
  但主控们怎么可能让他拖着病体工作,只恨不得像伺候个瓷娃娃一样把他供起来。
  看着固执地抓着公文的审神者,刀剑们心眼一转,把某个恨不得剖腹谢罪的付丧神推到他面前来。鹤见翔看着单膝跪在地上大哭的男人有些头痛,只得带着他离开天守阁。
  “都是我没有保护好阿鲁金,是我因为顾忌伊藤先生的存在就没有给阿鲁金送姜汤和药,都是我的错!请阿鲁金惩罚我吧,无论是什么样的惩罚我都接受!”压切长谷部穿着内番服,头深深的埋下去,似是无脸见人。
  他手上高高举着自己的本体,像是在对审神者说让他把这振刀剑折断以示惩罚般。
  鹤见翔揉着太阳穴想了想,道:“那就惩罚长谷部先生一直照顾我到痊愈吧,如果期间再懈怠导致病情反复的话那……长谷部先生就一个人承包本月的佃当番。”
  压切长谷部:“阿鲁金samaqaq……”
  感动到恨不得为审神者肝脑涂地的付丧神最后被路过的大和守安定和加州清光一刃一边的夹着带走了,鹤见翔长出一口气。
  “哈哈哈,请享用吧,主君。”三日月将盛着碧绿液体的茶杯轻轻放到鹤见翔的身侧,莹莹茶香就流转在身边。
  鹤见翔接过,杯底略烫的温度让他不太适应的缩了下手指,看着上升的茶烟,鹤见翔忽然歪头道:“我好像做了一个梦。”
  三日月浅浅品尝杯中清茶:“是噩梦吗?听昨晚去陪主君的刀剑男士们说主君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痛苦?鹤见翔轻转着手里的茶杯,适应了这个温度后他觉得还挺舒服的:“算不上噩梦,只是在梦里看到了一个黑发的男人,和一名雪中少女。”
  三日月:“雪中少女?”
  鹤见翔:“说是雪中少女,可能更像传说中的雪女吧。我好像还看到了平安京的建筑。三日月你来自那个时代,可以给我说说那个时代的事吗?”
  小白趴在鹤见翔的身侧,闻言闭起来的睫毛动了动,没有睁开。
  三日月在微风里说着那些埋葬在历史里的过去,说那座在大火中焚烧过的平安京,说那宽广的街道,说贵人们的情事,说皇宫里的魁魅魍魉。语调清浅,带着调笑,带着几不可察的怀念。
  滴滴答答,本丸也下雨了,荷花被打落了花瓣,金鱼在荷叶下悄悄吐泡泡;外面的世界反而开始放晴金色的阳光又一次肆无忌惮的照耀着大地。
  不过这一场雨过后仿佛昭告着秋天开始到来。气温还没有太大的变化,田地里的果实蔬菜开始成熟,果树林也开始组织人手进行采摘。
  一辆辆拉着商品的车辆离开,劳作了两个季度的村人们笑容爬上了脸颊。
  鹤见翔又一次拿下学校第一名的时候夏目打电话来告诉他,他有了其他的朋友,虽然无法看到看到妖怪,但是认同着他的朋友。
  鹤见翔开始跟着狐之助学习计算机技术,开始跟着太郎太刀学习弓箭。
  时间慢慢的走着,奶奶鬓边的白发一根一根开始增多,皱纹越来越深,她时常抚摸着鹤见翔送她的终端,小心翼翼的像对待一颗剔透的心。
  她不知道这枚终端的价格,也没有人告诉她。连伊藤那个大嘴巴在她面前也不乱说,只是教她具体某些功能使用方法。
  “阿翔啊。”在一个夜晚,老人拿出自己的银行卡交给自己一手抚养长大的孩子,“这是我这些年来为你留下的生活费和学费,足够你用到大学毕业了。”
  鹤见翔摇摇头,把这张饱含着老人无数疼爱的银行卡放回到她的手心,低声道:“奶奶你知道我的,我不缺钱花,这些钱你与其给我,不如把它留给自己去做你想要做的任何事。”
  “您知道的,我只要你开心了就什么都无所谓。”
  奶奶看着眼前渐渐长开的五官,恍惚间好像看见了另一个人少年时笑出一口白牙对她大笑着:“欧巴桑就别担心这些了,老的快!”说着就快快的三两步跑走,像是怕被她手里的扫帚打到一般。
  “长大了呀,我们的阿翔也慢慢的从奶奶膝盖那么高一点长大了!”
  然后鹤见翔就笑着抱住她,在寂静的夜色里撒着娇。
  在树叶开始泛黄的时候,本丸也换上了秋景。
  鹤见翔带着刀剑们漫山遍野的跑,红彤彤果子一口咬下去酸的人眼睛都睁不开,森林里的小动物们也遭了秧,被一群机动超高的短刀们当做追逐的目标只为了比赛谁的速度更快一些。
  狐之助踩着小白的背去巴拉树上的柿子,突然身体一顿,从小白身上摔下来,在地上滚了几圈,连爱惜的毛发沾了泥都来不及理会,它大叫着冲向鹤见翔:“大人,时政来限锻任务了!!将在三日后开启!”
  鹤见翔小白:“限锻?那是什么?”
  刀剑男士们:限锻?这是绝望的滋味啊!
  三日月:“哈哈哈哈,甚好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