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长夜漫漫,她初时还强打着精神同他呶呶不休说着话,到了后半夜,便不济了,终是靠着他的肩渐渐睡去,双手双腿依旧赖在他的身上。
  独属于少女的清甜馨香一漾一漾涌入鼻息,她娇娇嫩嫩的四肢环抱住他,他便像是陷入了无边柔软。
  明明未曾饮酒,却仿似深深醉了。
  湿热的呼吸一下下轻扑在他颈侧,他有些难耐,却并不想躲开。黑暗中一点点伸手,缓缓自她身后,拥住了她。
  这些年来,他如履薄冰,鲜少同旁人亲近,如眼下这般拥着一具绵软温暖的身子入睡,更是想也未曾想过。如今那娇娇小小的人儿就在他的臂弯中睡得惬意,这样的体验于他来说,还是头一次,新奇着。可这体验好像,也还不错。
  他试着动了动,为她将身后的被子盖严实,将她的四肢于他身上重新摆放好,使她抱着更适意些。最后,轻轻将下颔抵在了她发顶,与她一同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  陆铭:今晚的我是快乐的抱枕工具人。
  第40章 组团捉奸
  却说那长兴侯府世子谢璟言现如今未过门的妻子乃安阳县主是也。
  从早年夺权篡位到历时十数年的边关动乱, 当朝圣上至今还能安坐龙椅, 与其胞弟恭亲王数十年如一日的尽心辅佐殚精竭虑不无干系。皇帝对这个忠心耿耿陪自己打江山的亲弟甚是看重, 故恭亲王的权势在朝中自然也就举足轻重。虽说近些年来颇有些功成身退的意味,但这恭亲王府的名号报出来也依然享有京中独一份儿的威望与尊荣。
  而这安阳县主作为恭亲王唯一的嫡女,自小被众星捧月似地长大, 性子娇纵跋扈惯了,那是半点委屈也受不得的。眼下听说自己的未婚夫婿与旁的女子在那腌臜之地春宵一度, 怎能咽得下这口气, 当即便带了自家的护院小厮丫鬟婆子, 要前往那倚红楼捉奸。
  “把谢璟言给我找出来!”辰时,那些个烟花之地现下还静着, 命自家护院撞开了倚红楼的朱红大门后,着一袭牡丹凤凰纹浣花锦衫,金玉珠翠戴满头的艳丽女子一踏进厅堂便高声吩咐道。
  得了令的护院小厮们遂兵分两路上楼,挨个将那东西两面的厢房踹开来进去搜查, 行动间已然颇具气势, 可不就是仗着这栋楼也未必能找出个比他们家主子还要尊贵的贵人么。
  闻声赶来的老鸨在一旁吓得连连磕头作揖, 嘴里不住劝说着县主这样的高门贵女来此寻欢作乐之所实为不适, 有损其身为未出阁姑娘的名节。
  安阳县主才不与她讲那些,在她看来, 那谢璟言既是有胆子敢置她, 置恭亲王府的颜面于不顾,她就敢豁出去和他争个鱼死网破。
  约摸过了一盏茶,领头的护院过来回禀, 说在五楼最里间的厢房内寻到了谢璟言和叶府的叶六姑娘。
  安阳冷笑一声,径自走在了最前:“所有人跟着我上五楼。”于是乌压压一群人便向着五楼浩浩荡荡行去。
  此时已有不少被方才搜房而吵醒的浪荡子出了房门一探究竟,本欲发怒之人一听说安阳县主的名讳,皆是敢怒不敢言,又一打听,得知了县主一大早整出这么大动静竟是为了捉奸,当下熊熊燃起的八卦之心便引着众人同县主的仆从们一道上了五楼去观望一番。
  一时间,这捉奸大队的阵仗宏伟非常。
  “砰”一声踹开紧闭的房门,安阳直直步入里间,一把掀开了榻前层层纱帐,真的亲眼得见了那日思夜想的男子与旁的女人共享一榻时,唯感滔天的伤与怒直攻心脉,眼前霎时一黑,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强自稳住心神,与生俱来的骄傲与自尊不容许她在众目睽睽下,为背弃她之人流泪:“来人,弄碗和尚汤过来。”
  众人一听皆是唏嘘,这和尚汤顾名思义,是喝了便会使男人终身不|举的狠毒汤药,一旦饮下,余生便只能如和尚般清心寡欲,再难有转圜之机。
  那帐中躺着的两人,谢璟言是被下了分量极重的迷药,故此时依然昏迷不醒,而那叶文瑛被喂入的分量较轻,此时听见帐外吵闹不休,渐渐有了醒转之势。
  “王妈妈,把那不要脸的小贱蹄子给我拖出来。”安阳现下已然平复,只觉不出了这口恶气,难解她心头之恨,遂悠然在婢女为她搬来的靠椅上落了座,俨然是要好将好那奸夫□□整治一番的架势。
  这王妈妈是个有很有些劲道的中年婆子,也是县主的奶妈,一向是把安阳放在心尖儿上疼的。如今眼见着自家的娇女受了辱没,心中自是愤恨至极,遂拖拽起那叶六姑娘的姿势也就格外野蛮些。
  发了狠地一把将其从榻上扯到了地上,大刺刺使这只着中衣的妙龄少女暴露在众人前。揪住她头发的手也使了大力道,拉扯得她一张脸都稍稍变了形。
  头皮上的巨大痛楚终是迫使叶文瑛清醒了过来,可一抬眼便看见房内门外密密麻麻立着上百男女,尤其是许多外男眼神猥琐直在她身上游走,再一低头看清自己眼下情形,瞬时便泪盈于睫,羞愤欲死。
  还未来得及开口质问,便听见身前那端坐于椅上的女子冷冷道:“王妈妈,给我狠狠地掌她的嘴。”
  王妈妈得了指派,立时卯足了劲开始一下下掌掴着趴跪于身前的少女。
  到底是做惯了粗活的婆子,手劲儿便是与男子相比也逊色不了几分,不过才几掌下去,那叶文瑛的双颊便已然肿起老高,红肿得厉害。再下去几掌,那红肿间便透着了血印子,嘴角也渗出了丝丝血迹。
  “年纪轻轻,学点什么不好,学人家偷汉子。当朝右相,便是这样管教其女的么?”静静观赏着这场惩处的安阳端起了案上茶盏,轻啜一口后悠哉道,“若是世代书香的叶府不懂得如何教养子女,我安阳倒不介意行此举手之劳。”
  整整五十下,打得一向身强力壮的王妈妈都额上冒汗,开始粗喘之时,一旁的县主终于喊了停:“把她撵出去,谁都不准给她衣裳穿,就让她顶着这副狼狈模样徒步走回叶府。途中若是谁敢向她施以援手,被我知晓了,你们自己掂量下后果。”
  于是此时已经披头散发面目全非的叶文瑛,便只着了一件中衣,被恭亲王府的两名护院给架了出去,扔在了大街上。
  而这叶文瑛在经历容貌被毁,一路被行人指指点点猜忌嘲讽地走回叶府后,一病即病了整整半年,病好之后似是失了智般整日里疯疯癫癫,满嘴胡言。至此,曾名扬京城的叶六小姐终是被毁噬殆尽,成为叶府耻辱一般的存在。这却又是后话了。
  “现在轮到奸夫了。”安阳侧头瞥了眼侍立近前的小厮,“汤药备好了么?”
  “回小姐的话,已经备妥了。”
  “好,来两个会些拳脚功夫的,端过去喂了。”
  两名护院自行上前,挑开帘帐欲强行喂药,哪知探头一看发现这床上躺着的谢家世子竟是还在酣睡,遂转身请示:“小姐,谢世子还未苏醒。”
  “那更好了,如此一来,你二人也能省些力气。”安阳斜挑起眉,脸上的笑直让人不寒而栗,“掰开他的嘴,给我硬灌下去,一滴不许剩。”
  事情至此,安阳县主总算是舒了口心中郁气,遂又领着众多的丫鬟仆从光明正大踏出了倚红楼,一群人气势汹汹回返王府,招摇过市。
  赖于这般招摇的阵仗,不出半日,京中大街小巷便都传遍了长兴侯府世子谢璟言与当今叶相家的六姑娘叶文瑛偷情,而被安阳县主霸气捉奸整治一事。二人名声算是彻底扫地,沦为豪门显贵世家子弟中的笑柄不说,还累及府门,为家族平添污名。
  “今日所生事端,念念可曾听说了?”晚间用膳时,陆铭看了眼对面重又变得食欲旺盛的小丫头道。
  “唔。”沈婉柔鼓着腮帮子吃得正欢,听见对面的男子出声询问,只得一面咀嚼着吃食一面含糊不清答:“兄长这招,应是唤作借刀杀人吧?”明明小脸圆鼓活像只贪吃的松鼠,嘴里却还一本正经地说着权谋之术,小大人似的。
  他被她这违和的模样逗笑,轻轻颔首:“嗯,还是念念聪慧。”
  思虑片刻,他终是带着些小心地试探道:“兄长如此行径,念念可会觉得残忍?”这句话问出的同时,他不自觉握紧了衣袖下的手心,胸臆间一股情愫上下摇摆不定,似是对她的回答满心期待着,却又忐忑着。
  “不会。”她咽下口中的吃食,认真看向他,“叶文瑛一开始接近念念便是抱着暗害的心思,从未有过一星半点的真心,所走的每一步都是早已谋划好的圈套,几次三番加害于我,不愿罢手。谢璟言身有婚约却还屡次纠缠不休,所言所行,实非君子。他二人应当得到教训。”
  “那便好。”陆铭闻言,一点点扬起了唇角。
  两人用过膳后,照例一同前往书房再接着处上一会儿,直至安寝。
  可陆明发现,自那夜他将沈婉柔从崇山寺救下后,小姑娘似乎变得比平素更粘人了些?
  连着两日来,有事没事便喜欢往他跟前凑,总爱与他待在一处。
  这会儿更是如此。他坐于桌前阅览公文,她倚在一旁的榻上拿着本书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看着。已是戌时末,早已到了往常她就寝的时辰,他偶尔扫去的一眼都能捕捉到她偷偷打着哈欠,明明已经困顿至此,为何还不回房安歇?
  将手头的这份公文处理完毕,他抬眼向她那边看去,刚想出声提醒她时候不早,便看见了小姑娘俯首支颐,双眸紧闭,强撑着不让自己躺下入睡,此时正小鸡啄米般一下下点着头,神思恍惚。
  他哑然失笑,为着她有些滑稽的动作,还为着她倔强的孩子气。
  轻缓踱步至她近前,于她的小脑袋再一次往前磕时,稳稳地伸手托住了她的颊。
  作者有话要说:  集美们!!!今天的文我就问你们爽不爽吧!!!哈哈哈,擎天自己写的时候都好带感,虐渣环节真的太解压了!!!
  有点喜欢安阳县主是怎么回事,敢爱敢恨,段位高不说,这队伍输出值也太无敌了,哈哈哈~
  第41章 腻滑盈手
  她纤长睫毛轻轻一颤却并未睁眼, 只乖顺地将自己陷入他温润掌心, 一副已然熟睡的娇憨模样。
  可心细如他, 又怎会没有留意到那浓密如小扇般的眼睫悄然微动,一颗心变得愈加柔软,静静看了会儿她恬静睡颜, 终是无奈一笑,一把将她横抱而起, 向着嫣然苑稳稳行去。
  熙春和拂冬自今早被寻到送回陆府后, 便敏感地察觉出自家姑娘对厂督大人的态度似是发生了些微妙的变化, 可具体何处变了,却又说不出。直至眼下, 两人亲眼见着身形高大的男子怀抱着纤细娇小的女子,踏着一地月色徐徐前行时,旋即恍然。
  从听潮轩至嫣然苑,陆铭走了一盏茶的功夫。
  他强劲有力的臂弯托着她, 体温透过一层层锦缎最终一点点渗透到她身上, 那温度来得迟缓, 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甫一沾上她,便将她烧得遍体灼热, 只觉躺在他怀中, 连四肢都似是变得绵软乏力了。
  很有些飘飘然,她被身体的反常所惊吓住,忙埋首于他胸口, 感受着他一下下沉稳有力的心跳,如声声惑人的音符响在她耳畔处。不自觉地数起他心脏跳动的节拍,可是数着数着,她却察觉出有些不太对。
  兄长的心跳,怎的越跳越快了?
  莫不是得了心疾?
  她惊惧,随之却又将这一念头给否认。兄长生得便是宽肩窄腰美姿仪,春猎时御马狩猎看着体力也是甚好,那一身的肌肉更是秀美健硕……等等!她怎可在脑海里自行猥亵尊长!反正不论怎样说,兄长看起来是顶顶康健的,绝不可能得那劳什子的心疾。
  那,他的心跳为何也会骤然加速呢?
  兄长他,每每见到自己时,一颗心也会有着同样的怦然与悸动吗?
  这念头一旦萌生,转瞬便在她的心底生根发芽,飞也似地肆意疯长着,她像是入了魔,不断去揣测着他的心。多希望,多希望她对他才独有的情愫,他有一日也能给予回应。他待她这样好,呵护着,体贴着,宠爱着,她在他心中,也当是不一般的吧?
  或许是她病了,是她得了心疾,不然怎会一到与他处在一块儿的时候,她的胸口间便仿似揣了只活蹦乱跳的兔子,搅得她一颗心忽上忽下,忽悲忽喜,酸酸涩涩难以安生?
  在他动作轻柔地将她妥善安置于榻上时,她胸口处的那只兔子终是抑制不住地跑出来了。
  倏地握住了他为自己盖被的手,她低垂着眼,睫毛扑闪,却就是不敢抬头看他,只娇娇软软唤了声:“哥哥。”
  她唤的是哥哥,并非兄长,不过是一个称谓的转变,他却徒然觉得那两个字在被她细声细气说出口的一瞬,即化为了一根无形的丝线,缠缠绵绵套住了他的心。
  什么都由不得他做主了,她是那根线的掌控者。
  而现在,她牵住他的手,一寸寸靠近了她的颊。愈来愈近,他的掌心,距离她如花娇靥愈来愈近。
  他知晓那冰肌玉肤,滑腻似酥,触感是多么令人着迷,他也知晓,他们虽已兄妹相称,她却已然是含苞待放的大姑娘了,常常这样亲近,于理不合。
  稍一愣神间,她已然带着他的掌抚上了她细嫩脸颊,握惯了冷硬刀剑的指尖乍一触及那凝脂之地,便似是被烫到一般,下意识地就想要收回。
  她却不许,难得有些霸道地握紧他的手不放,下一瞬,将半张小脸尽都放入他掌心间,来回地,带着千万分眷恋地蹭了蹭。
  满手细润腻滑,陌生又熟悉,同那印象中的感触一模一样。
  他眯起眼,嗓音低沉暗哑:“念念这是做什么?”
  “哥哥,你会陪念念多久?”她仍旧一副乖巧姿态,点墨般的眸子清澈见底,不含一丝杂质,仿佛方才所为真的只是在表达她对于自家兄长的依恋,仿佛方才心跳一瞬间的失控,是他自己没有墨守好身为兄长的底线。
  “很久。”他目光柔和地看着她,看进了那双此时只装着他一人的瞳仁。
  “很久是多久?”她显得有些固执,定要追问到底。
  她倒是问住了他。
  这些年来,他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一个人,虽偶尔孤寂些,却让他深感安心和踏实。可这小丫头的出现并不在他的预料中,她是他本该一丝不紊的生命里的意外。她横冲直撞地闯进来,他措不及防。
  想起数月前他还在京中到处替她搜罗世家公子的画像,让她相看。可如今,再要这样上心地替她觅得夫婿怕是不能够了。他有了私心,对她的陪伴上了瘾。那瘾是甜的,滋味实在是好,他戒不掉,且还有越陷越深的趋势。
  伸出右手揉了揉她发顶,他牵唇,嘴角漩起惑人笑窝:“久到,念念不再需要为兄的陪伴为止。”
  自嫣然苑回到听潮轩,陆铭一路皆是虚虚拢着掌心,拢起他掌心依稀残留着的属于她的细润。指腹间稍稍摩挲,想起方才她的撒娇与依恋,他唇边的弧度便怎样也藏匿不住。
  直到迈入房门的一瞬,敏锐觉察出那门后的一道黑影后,放敛起了眼中笑意,径自行至案后落座,一开口的语调复又变得清冷平直:“发生了何事?”
  那道黑影须臾间便腾挪于案前,所行每一步皆是迅捷且无声:“主上,何将军已被兄弟们一路护送至京郊别院安顿下了。只是,护送的途中被四皇子的人追上了一段。”
  “到了何处才甩掉的他们?”
  “霖渝镇。”
  食指微蜷,指尖一下下轻扣着松木桌面,案后的男子微一沉吟:“霖渝镇距京郊不过百里,快马加鞭无需一日便可赶至。时间紧急,何叔不能再于那处待下去了,你安排好车马,我们现在去别院,今晚务必要连夜将何叔送走。”
  京郊别院,古朴木屋内,一灯如豆。
  已过不惑的中年男子端坐椅中,在见到身着绛红飞鱼服的颀长男子的一霎,原本沉稳凝肃的面容立时便显得分外激动,急急向前两步,郑重一礼,语调哽咽:“少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