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千茉的告白
  下午没有太大意外,洛伊得到二十分钟时间展示他的方案,问答时间超过三十分钟,凭良心说,这个方案除了三维视频先声夺人,可行地压缩仓储提高零售面积,交通动线突破规划却巧妙地显示出科学合理,还有诸多闪光过人之处,评委也都是识货的,只是大家都不明白,gh为何不将它作为竞标方案,而既然不是竞标方案,gh又为何要花费这么多金钱与精力,难道真的只是为了显示一下洛总监本人的才华与情怀?
  竞争对手有各种猜想,评委毕竟不用给它打分,并没有什么负担,侯小光肥胖的身体稳如泰山,眼睛眯缝,看不出什么态度。
  这个方案造成的效果之一,是相比之下,后面跟着述标的方案都显出了几分平淡与粗糙。
  从这个角度来说,洛伊倒是用他自己的方案打压了剩下的竞争对手。
  述标完成后,现场并不会立刻开标,开标时间在下周一,世嘉直接召开媒体发布会。
  坚持到六点钟结束,陆安迪已经精神飘忽,但离开之前,洛伊与白发如絮的萨姆先生留下来交谈了十几分钟,居然还是在讨论方案。
  周越山和原芊茉先行离开,陆安迪留了下来,但幸好并不需要她再做些什么,她只需要像影子一样跟在洛伊身边,反正法语她也一个字听不懂。
  洛伊一直将萨姆先生送回到房间,才对陆安迪说:“晚上八点有个晚宴,raymond已经替你安排了化妆师,七点钟到这里。你可以先回房间休息一下,我还要见另外一个人。”
  陆安迪大吃一惊,“晚宴?”在九间堂讨论了两天方案,洛伊根本没有跟她提过“晚宴”这回事,刚才主持人倒是有说过晚上有晚宴,但她根本没想过会跟自己有关系。
  “周越山和原芊茉都会出席。”洛伊皱了皱眉,“化妆师会给你准备所有东西,你有问题吗?”
  他想陆安迪大概没有参加过晚宴,以为她只是担心衣服鞋子化妆礼节仪态这些问题。
  陆安迪却脸色微白:“我……可以不参加吗?”
  洛伊没想到她会出口拒绝,眉毛一挑:“理由?”
  陆安迪听出了他的不悦,轻声说:“我状态不是太好,可能没法在那种场合表现良好,反而会影响公司的形象。”
  洛伊看着她的脸,果然看到了她蓄在眉尖的疲惫、虚弱、心不在焉和握着挎包肩带的微微颤抖的手,就连眼神都有些凝滞,忽然冷冷说:“你吃药了?”
  陆安迪又吃了一惊,想不到洛伊会一眼看得出来,她没有忘记自己答应过他什么,低下头解释:“对不起,如果不吃药……我真的没有办法坚持这么久。”
  她不但吃了那种白色药片,还连续吃了两次,因为一次只能保持四个小时效果。这两颗药片透支了她的体力和精神,所以她才会显得这么苍白、疲惫,还有轻微的手抖,不受控制。
  洛伊沉着脸,像是压抑怒气,但最终没有再勉强她,而是冷冷说:“我让人送你回去。”
  他还是有风度的,但陆安迪不想浪费他时间,摇了摇头:“不用的,我可以自己回去。”
  洛伊看了他一眼,不再说什么,举步而行,不过他才迈出几步,就听到了陆安迪在接电话。
  “穆先生——”
  “嗯,评审会刚刚结束了。”
  “……啊,明天我没什么安排。”
  中间沉默了半响,
  “什么?……好的,我明白了!我现在马上就打车过去,可能需要一个多小时!”
  洛伊停下脚步,转身又再看着她:“穆棱让你过去?”
  当他露出那种目光时,陆安迪便知道没法不回答他的问题,只好轻声解释:“穆先生有一个朋友在医院,抑郁症,刚刚做完电击治疗,情绪有些不稳定,我要过去看看。”她补充说,“她也是我的朋友。”
  卓霖铃,也算是她的朋友吧。
  洛伊抬手给raymond打电话:“化妆师不用过来了,你让人送陆安迪到小商山。”
  ……
  陆安迪不清楚洛伊为什么会知道小商山,可能是他刚刚听到了自己讲电话?……不,她并没有在电话中提到小商山三个字,也可能是洛伊一直关注着穆棱,所以他早就知道,还有另外一种可能……也许……洛伊也特别关注过自己,毕竟能看adhd的医院,整个上海也不过两三家,他想知道,肯定就不难知道。
  但是,洛伊会那么关心她吗?
  她思绪纷纷,无法思考。
  汽车驶上高架,正是下班高峰,车流缓慢,无数尾灯一眨一灭,就像一盏盏血红的眼睛,与她脑袋中的声音汇成一股焦躁的洪流,让她疲惫却无法得到放松与休息。
  他会很生气吗?他明明好像已经接受了她是个adhder啊,为什么还是那么反感她吃药?卓铃霖不会有事吧,她为什么一醒来就要见自己?但如果不是紧要着急的事,穆棱也不会打电话让她立刻过去。
  偏偏这个时候,自己又是那么难受,晕车片也解救不了眩晕和想吐的感觉,这个时候她最需要的,其实是一颗可以让她立刻陷入睡眠免受痛苦折磨的安眠药。
  如果睿姿在身边,她很可能会提出这样的要求:给我一颗安眠药,让我睡一会,哪怕就是一会。
  但身边是个一言不发且表情严肃的男人,这位已经送过自己很多次的司机,总是那么沉默,甚至从来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甚至一个字。
  她一度怀疑过,他是不是个哑巴。
  当汽车进入山道后,带着林木之气的空气终于清新了些,但走上七拐八拐的弯路后,又开始难受了,陆安迪忽然对司机说:“师傅,请你停一下车。”
  司机看了她一眼,直接把车停在路边。
  陆安迪拉开车门走下去,开始呕吐。
  其实她也吐不出什么,午饭她根本吃不下,只喝了几口汤,吐的大概是没消化完的早餐吧。
  吐完之后,山风一吹,人倒是清爽了些。
  司机给她递了一瓶水,陆安迪说了声“谢谢”,漱完口后,就上了车。一直沉默不发一言的司机绕过车头,在重新上车前,打了个电话。
  “洛先生,陆小姐在路上吐了。”
  .
  世嘉的晚宴就设在半岛十三层的艾利爵士餐厅,餐厅内典雅奢华,顶层露台视野开阔,有着全上海数一数二的夜色景观,如梦似幻的烛光与璀璨的外滩灯影相互辉映,建筑师与评委们衣冠楚楚,手握酒杯,或轻声细语,或谈笑风生,觥筹交错。
  最令人注目的中心是世嘉集团总经理侯小光,但他只逗留了一刻,侯小光离开后,接力的是世嘉广场项目经理傅蕴成,助理沈璧珺穿梭左右,如香风穿花引蝶。
  而这样的场合,却往往是洛伊最愿意低调的时候。
  他冷淡而技巧地摆脱了好几个满心灸热的媒体记者的轮番纠缠,将其中一个推了给周越山,然后走向相对安静的露台一角。
  夜风猎猎,送来深秋的凉意。
  此时此刻,穆棱正在小商山,他对之情深义重的前女友在小商山,陆安迪在小商山,甚至连raymond也正在小商山。
  而他,却在这里应酬。
  他看着杯中深红色的液体,突然感到了几分寂寥,夜色浸染他的睫毛。泌凉的空气中传来一种极淡的幽香,他身边忽然多了一个苗条的身影。
  “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么不屑媒体青睐的建筑师,好像他们都是带着细菌与病毒的苍蝇,让你连敷衍一下的兴致都欠奉。”
  是原芊茉,她穿着一件样式极简的黑色小礼服,漆黑的长发如丝缎般披落在肩头,就如夜色下的一朵百合,雍容中带着清雅,清雅中又透出落落大方的端娴。
  这才是她真正的气质。
  “我真的很好奇,你为什么会选择成为一名建筑师,因为理想、情怀、金钱、还是留传于世的声望?”
  她走到他身边,脚步像兰花绽放一样轻盈,她不再紧张,也不再脸红,眼眸平静而深切,其中有探究,也有真正的好奇,但却像熟悉已久一样自然,并没有让人觉得丝毫突兀。
  洛伊并不意外。
  他甚至也觉得很自然。
  也许是因这随着夜风掠起的几分寂寥,他甚至表现出比平时更多一分的感性。
  “理想与情怀,从来不是一种需要对外宣扬的东西,至于声望,对那些真正与之匹配的人来说,往往不是追求的原因,而是结果。”他端着酒杯,站在这华灯璀璨与星光冷寂的一角,淡淡说,“至于成为一名建筑师,我将之视为一条值得用终生去探索的道路,我想走到顶峰去看看风光,就不能太早误入歧途。
  这原本是一个需要极大定力和勤奋耕耘的职业,在很多人眼里却如同投机一样依赖运气和捷径。那位令人尊敬,在eth执教了二十年的老师曾对他和穆棱说,当他看到那些年轻而富有潜力的学生因为抵受不住种种诱惑而过早陷入媒体的名利场,提前将一生的激情、才华与精神挥霍一空,他就像看着一颗颗星星从苏黎世湖上方的星空陨落一样心疼遗憾。
  “至于金钱……”他的睫毛挂着灯光与星光的冷冷辉光,对面就是陆家嘴刺破夜色耸入天际的环球金融中心和世茂大厦,“我昨天的一万个比特币,收益就比我当一个建筑师三四年的收入几十一百倍还多。”
  这个世界上,比建筑师容易赚钱的职业真是太多,如果为了钱,真的简单太多。
  原芊茉听懂了他话中蕴含的信息,“我明白了,很高兴在gh认识你。”她认真地说,“你确实很特别,与我认识的所有建筑师都不同。”
  她有一个大胆的提议,“我在柏德路的私人会馆订了一个套间,环境很不错,据说是全上海最私密的幽会圣地,宴会之后,你愿意跟我一起过去吗?”
  洛伊的睫毛抖了抖。
  “你是在邀请我?”
  “不错,我是在邀请你。”原芊茉大方坦然,并没有多少扭捏之色,“一夕之欢,仅此而已。”
  “为什么?”
  “你不要误会,我并不随便,我只和一个男人上过床,那是我的初恋,也是我唯一的男朋友。但五年前,他离开了我,从此之后,无论什么样的异性都无法再引起我的兴趣与欲望,医生说我大概患上了生理洁癖,我父母一直很为我担心,但没有办法。”
  “直到两天前在公司的设计师例会上,你深深看了我一眼。”
  她仰起脸,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瞳孔在夜色中如曜石般漆黑幽深,冷淡而性感,散发出一种令人着迷的的光芒,“你的眼睛跟他很像,当然,眼神完全不一样。”
  其实她已经在gh待了几个月,之前当然不是没有见过作为设计总监的洛伊,他无疑很耀眼,很出色,不过对她来说并没有太多特殊意义,出色的年轻男人她见过太多。
  但那次汇报的时候,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又像轻痒的鸿毛般倏然而过,就在那一瞬间,她冷寂已久的感官突然敏感而跳动起来。
  她忽然脸红,并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那种突然涌起脉脉跳动的□□与冲动。
  “下个星期,我就会辞职离开gh,而且会离开国内很长一段时间。”
  她离他更近了,气息如幽兰,兰花般的手指抚过胸前质感极好的西装,搭在他肩上,“我之所求,不过一次体验,你不愿意吗?”
  她身体微微前倾,依偎了过来,既没有故作害羞,但也没有更露骨的诱惑。
  仅仅是一个邀请。
  坦率、诚意、带着某种良好教养的熏染与内心淡定所培养出来的矜持,恰好是洛伊不会反感,而且还会感到欣赏的风格。
  所以他问了一句,“你的前男友,他为什么离开?”
  他向来不与女人谈感情,就像他从来不接受媒体采访,有些人看作机会和诱惑,而他看作麻烦。
  她垂下睫毛,“他死了,飞机失事。”她的脸贴在他胸前,小礼服露出的肩背肌肤如雪,黑直的长发像丝瀑一样垂落在温软的腰间,只要伸手轻轻一握,就能将她搂在怀中。
  夜风如丝绒,带着温柔而暧昧的凉意,她往他怀中再靠了靠,发丝中萦绕兰蔻香水清淡如影,意思是“拥抱我”。
  洛伊的手没有抱她,他依然端着酒杯,却叹息一声:“抱歉,我不能接受你的邀请。”
  原芊茉抬头看他:“为什么?”
  “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洛伊平静地说。
  原芊茉认真地问:“性功能障碍?冷感?同性恋?”
  “都不是。”洛伊面不改色,“我有心理洁癖,没法跟没有感情的人做。”
  真是坦率,原芊茉再次看他的眼睛,却没有看到什么破绽。
  “你有爱人吗?
  “没有。”
  “很可惜。”原芊茉深深看了他一眼,“如果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足够多,或者我会爱上你,这样我就可以理所当然地追求你了。”
  真的很可惜。
  洛伊真正从心中涌起一种欣赏之意,抬起右手,“叮”的一声与她碰了碰酒杯,彼此都是从容冷静的聪明人,有时不必讲得太多。
  原芊茉抿了抿嘴唇,鸡尾酒在唇上留下一抹粉色的润泽,“我可能会到代尔夫特理工读城市规划和景观设计,也可能到亚琛工大继续学建筑,其实我对eth也仰慕以久,听说你在苏黎世生活过很长时间,而且还会经常回去,如果方便,你回欧洲的时候,可以联络我吗?”
  洛伊说:“当然可以,像亨格山一样,代大和亚琛都是非常适合认真读书的安静地方,我也很喜欢。”
  这不是客套话,与众所周知的那几所英美顶级名校相比,这两所都可说是整个欧洲里十分低调,教学却高质严谨的学校,她选择它们,多少说明了她的追求与众不同。
  原芊茉露出微笑,内心被理解认同的欣喜,稍稍冲淡了那种身为女性求爱却被拒绝的失落。
  但这个夜晚,其实也不算太失望。
  他们都是在事业上有追求和长远坚持的人,未来或许会在更高的地方有交集。
  无论在哪一行,顶尖的人物都值得交结,何况规划师和建筑师本来就是关联行业,她毫不怀疑像洛伊这样的人,有资格站在高处熠熠生光。
  他们在这夜风吹送的露台边缘干了杯中之酒,并肩而立,脉脉无语,来宾依然陆续有来,原芊茉看到入口那端又进来一位衣冠楚楚的客人,眼眸忽然亮了一下。
  “谢谢你,你对两所学校的评价让我充满期待。”她抬手掠了掠耳边的发丝,“不过,今晚我已经喝了不少,头有些重,高跟鞋又太高,你愿意带我到那边去吗?”
  洛伊抬起手肘,原芊茉很自然地挽上了他的臂弯,这一对气质出众的俊男美女,相携而行,一路走去,难免引人注目,比如刚刚那位没得到机会接近洛伊的记者,就已经在酝酿角度,看有没有机会偷偷照到一张。
  原芊茉倒是并不在意,而是问洛伊:“你为什么对我那么特别?”
  洛伊挑了挑眉:“你觉得我对谁不特别?”
  不知为何,原芊茉心中闪过陆安迪的影子,那种感觉,说不清。不过她回答的,却是另一个名字,“沈璧珺。”
  很明显,洛伊看不起沈璧珺。
  “哦,她是世嘉项目总监的情人,我不敢对她太特别。”洛伊淡淡说。
  “你知道得不少,他们确实是情人。”原芊茉忍不住笑了,这大概是洛伊特有的毒舌与幽默感,沈璧珺和傅蕴成的关系,恰巧她也知道,“不过我只是gh一个小小的助理设计师,你这么绅士,我真是受宠若惊。”
  洛伊笑了笑,“相信我,像你这样的女孩子,如果不是刻意低调隐藏身份,全城的年轻男性建筑师都会向你涌来,成为你裙下之臣。”
  原芊茉停住了一下:“你知道我是谁?”
  洛伊说:“我知道。”
  某规划局大佬的独生千金,哪个建筑师娶到她,搭些东风,说不定可以少奋斗几十年。
  原芊茉注视他,“你什么时候知道?你怎么会知道?”她通过各种关系安排,不停地在各个设计院、事务所、设计公司、工作室里辗转实习,但从来没有泄露过身份。
  周越山不知道,周越山的朋友也不知道,那个设计院的总工,其实也不知道。
  “就在设计师例会的那一天,我看到你的腕表跟我的腕表居然出自同一匠人之手,就忍不住去了解了一下。”他淡淡解释,“你知道,无论在哪个圈子与系统,你的姓氏都不多见,只要有心查一查,其实很简单。”
  虽然事实并不像他说的那么简单,但对一个背后操纵着几家商业调查公司的人来说,这种事情,确实不算什么。
  洛伊抬起手腕,他的腕表价值不菲,但却异常低调,表面上没有任何可以辨认的logo,“这支手表的背面,有一朵雪莲和一个特殊的花体字d,我相信你戴的那支也一样。 ”
  雪莲和花体字d是那个制表匠人特有的标记。
  原芊茉微微一怔。
  那支手表是她男友生前送的定情信物,五年来她一直戴在手上,今天只是因为穿着晚礼服,才换成了一串镶着翡翠的手链。
  看来,还真是有些缘分。
  她与他的相遇,虽然不是在最好的时机,但依然有几分看起来只能归于冥冥天意的巧合。
  “我想介绍一位长辈给你,世嘉广场的背景不简单,以后需要的时候,你可以向他请教。”
  她言简意赅。
  然后挽紧他的手臂,走向入口一端,双双停在一个双鬓微白、身材笔挺、相貌威严又颇有风度的中年人旁边,甜甜地叫了一声,“徐叔叔。”
  陪在那人身边盛情招待的,正是沈璧珺和世嘉项目总监傅蕴成,中年人断开与他们的交谈,转过身来,露出惊喜与亲切,“芊茉,你也在?”
  “是的,徐叔叔,我最近在gh公司上班,也参加了世嘉广场的竞标,第三名的方案里有我亲手画的图纸呢。”她仍然依偎靠着洛伊,亲密之意不言而喻,“这是我们公司的设计总监洛伊,洛总监,这是我徐叔叔,跟我爸爸是老同事,从小很疼我的。”
  不愧是体制内出来的大家闺秀,身份地位,提携之意,一句了然。
  沈璧珺的表情霎时很精彩,刚才是压着明显的不悦,现在是掩不住的错愕和强行抑制的羞恼,还有反应过来后急着调整话语与态度的尴尬。
  傅蕴成不着声色,扶着她的腰手使了一点力,将她向自己拉了拉,既是安抚,也是警告。
  有些场合,不够斤两,就不要哗众取宠,画蛇添足。
  洛伊伸出右手,“徐先生,晚辈洛伊,请多指教。”
  “徐燕菁。”对方深深地打量了他一眼,目光在两人之间徐徐流过,才带上一丝笑意,与他握了握手,“指教不敢,各位都是行业的精英,年轻有为,后生可畏啊!”然后很自然地转向旁边,“威廉,你不应该主动和芊茉打个招呼吗?”
  他身旁还站着一个年轻的男子,这时才不缓不急,徐徐跨前一步,等到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才缓缓说:“芊茉,你今晚的美丽,真是让我深深震撼。”
  “谢谢。”原芊茉却收起那一丝撒娇的表情,换上一副冷漠的客气,“威廉,没能与你成为精英云集的藤校校友,我真是深感遗憾。”
  她话中有明显的揶揄之意,但那年轻男人只是笑了笑,似乎并不介意。这个人相貌清秀,气质斯文沉稳,比起身边这些谈笑风生的人物,看上去似乎并没有太强的存在感,但洛伊却没有忽略他的一举一动。
  甚至当他跨出一步的时候,他的注意力,就已经分了大半在他身上。
  他见过这个人,在凤凰谷一号。
  确切地说,是在无人机在凤凰谷一号拍摄到的画面上。
  那架可以在高空三千米飞行,性能堪比顶级军用设备的无人机,终于被一只经过训练的红鹰拍下了山谷,而最后的镜头,就是这个年轻男人如眼前这般,称得上温文有礼的微笑。
  “史威廉。”他向他徐徐伸出手,“洛总监,很高兴见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