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她随即取过了架子上的披风掀帘出去,直奔天子的营帐。
  “什么人”小黄门刚取了一盏热茶,听见帐子外面有人,撩开帘子出去,只间一个披着披风,黑发绾起的美丽的女子,她生得一双标准的杏仁眼,眉如远黛,如秋水的眸子里是化不开的淡淡的忧虑,除此之外她似乎还有焦急。
  那女子道:“我是太尉的夫人,想要求见陛下。”
  小黄门心道:原来是邓家的长女,难怪呢。又向帐子一望,好声好气地道:“夫人,陛下此刻正在休息呢,夫人如果有事,不妨让奴婢代为传达。”
  邓节方要开口,却听帐子里传来了刘昭的声音,似乎是伤风了,重重地咳嗽了两声,道:“何封,请太尉夫人进来。”
  小黄门何封于是撩开帘子,恭敬地道:“夫人请进。”
  帐子没是浓浓的汤药味,隔着锦缎屏风,刘昭坐在里面的榻上,看不清楚人,只有模模糊糊的一个影子。
  听声音也是感冒了,不停的咳嗽着。
  邓节行礼,道:“陛下可是感了风寒?”
  小黄门绕到屏风里面,将热水添在铜盆里,边打湿帕子,边回答道:“夜里还是有些冷的,陛下受了风寒。”他恭敬的将热帕子呈给天子,又转头道:“真是多谢太尉大人惦念了,前面战况如此紧迫,也不给陛下忘送滋补的食物。”
  邓节一时半刻不知说什么好了。
  刘昭重重地咳嗽了几声,道:“夫人急于见朕,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听他的声音,似乎是感冒的厉害。
  邓节心中忽然闪过了一些奇怪的想法,她迟疑了片刻,道:“陛下,妾有话想要单独和陛下讲。”
  屏风那边刘昭的身体一顿,似乎是没想到,然后对小黄门挥了挥手,小黄门于是恭敬的退下。
  “此刻已经没有人了,夫人有什么话,但说无妨。”刘昭道。
  不想邓节忽然走上前,绕过了那扇屏风,走到了天子的面前。
  “你是什么人!”邓节冷声道。
  坐在榻上的“天子”显然更加震惊,他支支吾吾地说:“我……不,朕……”
  “你不是天子!天子在哪里!”邓节逼视着他,愤怒地质问。
  那男人看起来年纪并不大,体型和刘昭极其相似,因为感冒了,声音几乎也无法分辨。
  “是谁令你冒充天子的!”邓节道:“是太尉大人吗?”
  “是我”
  忽然从邓节的背后传来了男人低沉的声音。
  榻上的假天子立刻起身道:“太尉大人”
  邓节回头看见了方才刚掀帘子进来的赵翊,他身着一身铠甲,头发束起,她听闻他犯了头疾,然而此刻看来似乎也并不如传闻中那般严重。
  邓节皱眉道:“大人!”
  赵翊没有理会她,唇边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他挥了挥手,示意假天子回到榻上,转而拉着邓节的手走出去了。
  一路上他也不开口说话,直到将她拉到营帐不远处的溪水边上。
  “大人!”邓节皱眉看着他:“天子呢?大人您将天子关到了哪里?”
  赵翊没有急于回答她,而是蹲下身体在溪水边洗手,他的手指修长,骨节清晰,洗完方才起身,将水掸掉,慢慢地道:“天子与夫人何干,夫人怎么如此着急,难道夫人忘记了那天与我说过的话了?”
  邓节一怔,道:“我只是……害怕”
  “害怕我会杀了天子?”
  “大人是不会杀天子的……”邓节突然停止不说了。
  “那你怕什么?”赵翊问。
  邓节垂着眼帘,迟迟不回答,直到他一把捉住了她的手腕,她抬眼对上的是他狭长的眸子:“太尉大人……如今军中都是流言蜚语……”
  他刚刚由溪水洗过的手又凉又冰,“大人”她忍不住叫道,却被他从身后一把固住了身体,她挣也挣脱不开。
  “什么流言蜚语”赵翊看着她发红的脸蛋缓缓地笑问。
  “军中没有粮了”
  “大人这仗要败了”
  她咬着牙说道,手指紧紧的抓着他结实的手臂,指甲近乎于掐进他的肌肤里,他却丝毫不觉似的。
  “这就是夫人去找天子的理由?”赵翊问她。
  她能怎么回答,回答是天子在营中放的消息?她哪里答得出来,又哪里能回答。
  她在他的怀里,在他的手上,原本白皙的脸颊上是一阵阵的红晕,“放开我,大人”明明眉头是蹙着的,一张嘴,说出的话却欲迎还拒似的。
  半刻功夫,衣襟散了,脸更是烧得又红又烫,一颗心像是叫他捉在了手里,扑通扑通地跳着。
  “太尉大人”她道:“该叫人看见了!”明明是抗拒,听起来却似嗔似怒。
  她抬起头望着他的眼睛,她不能否认他的样貌,不能否认他的手段,她几乎差点要不可自拔地陷了进去,他捏着她的心,跳得快的简直像是能要捏碎。
  然而他却什么也不做,甚至衣冠都是整齐的。
  她觉得又羞又愧,低下了头,刚低下头又被他抬了起来,他看着她的眼睛,蓦地,笑道:“别让我知道你再去单独见天子。”
  邓节张嘴想要辩解,他却将手指压进了她的嘴里。
  他笑说:“你想要辩解什么?”
  邓节却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她的舌不听她使唤一般。
  他本也没打算听她解释,捏着她的下巴吻了上去,是温柔的。
  邓节推不开他,便就只能抱着他。
  许久他松开了她,她脸上红尚未褪去,她这般反倒是更加美丽了。
  赵翊看着她,然后摸了摸她的脸颊,慢慢地微笑道:“夫人可能听话?”
  邓节垂下了头,去拢被他扯散的衣衫,他却将她的手扯了开,弯腰一件件给她系着。
  邓节立着看他,足有一会儿,直到他给她系好衣裳,她才开口,皱眉说:“大人今日很高兴?”
  赵翊笑道:“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邓节下意识舔了舔被他吻得红肿的唇,那上面似乎还有他的味道,她这么一想,突然间又不敢舔了,她说:“不知道,只是感觉。”
  “哦?是吗”赵翊漫不经心地道。
  他给她系好了衣裳,端详了一阵,觉得没有问题,方才道:“走吧”说着带着她往回走。
  她一路上欲言又止,刚要开口,赵翊就道:“除了天子,你问我什么,我都可以回答。”他说完,还冲她笑了笑。
  邓节便又没话了,想了许久,沉着声音,问:“大人,这战我们会输吗?”
  她用得是我们。
  赵翊笑说:“不会”又转头问她:“夫人难道也希望我能赢吗?”
  邓节扭过头避开他的目光,忧虑的,淡淡的道:“妾不知道,但是妾知道,如今大人若是输了,妾也同样不会落得一个好下场的。”
  赵翊只笑了笑,只说:“吕复也是个好色的家伙。”他看着她,那双眼睛刀锋一般锐利,他笑说:“夫人放心吧,为夫是不会败的,更不会让夫人受那老东西的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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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五章
  赵翊拉着她回了营地,刚一进营地,便就听到了各种议论声,声音不大,但隐约也能听得清,是军粮的事。
  赵翊叫来程琬,问:“怎么回事?”
  程琬如实回答:“军粮方才已经送到了,也按主公吩咐分斛装了,但是仍然不够,军营里刚才有人闹事。”
  赵翊眉心微皱,道:“你怎么看?”
  程琬说:“闹事者兴许就是想要扰乱人心,只是不知是吕复的人,还是……”程琬瞥了一眼赵翊身侧的邓节,没有继续说下去。
  赵翊道:“人不能杀。”又径直往营帐走去,道:“把运粮官带来见我。”
  说罢,赵翊就带着邓节回营帐了,帐子里的案几上摆着一份汤饼,到了该吃饭的时辰了,赵翊扫了一眼,对邓节说:“你先吃”然后取下剑放在架子上,走到大羊皮地图前端详着。
  邓节见那汤饼冒着热气,一时也吃不进嘴,只能端坐在那里轻轻地吹吹气。
  过了会儿,赵翊回头瞥她,道:“怎么?不愿意吃?”
  邓节说:“烫”
  赵翊笑了笑,什么都没再说。
  过一会儿,运粮官就到了,一进帐子,立刻跪地道:“大人”
  赵翊回身笑说:“这一路来辛苦了。”
  邓节一怔,不可置信的望向赵翊,她从来没有听到过他这样好声好气的讲话,只见赵翊的唇微微扬着,带着温和的笑意,一时之间,她觉得他像极了江东的年轻俊公子,哪里还有半分乖张狠毒的样子。
  运粮官受宠若惊,立刻回答道:“下官奉军命运粮,不辛苦。”
  赵翊微笑说:“自我派兵镇守官渡,也已有了两年了吧?”
  运粮官答:“是”
  赵翊关怀道:“你可曾回过家,看看家中亲人。”
  运粮官听此,眼睛便红了,饶是个汉子,硬是忍着没有流下来,道:“禀大人,下官家里只有一个七十岁的老母,下官不曾回过家。”
  赵翊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赵翊的个子本就高,如此倒多了三分压迫,他说:“辛苦了”转而又回身走到了大羊皮地图前,淡淡地道:“你的母亲,我会当自己的母亲的一般赡养,命人为她养老送终。”
  “大人……”运粮官似乎有些糊涂了,睁着眼睛直直的看着赵翊,仿佛间似乎又明白了什么,只是不可置信。
  赵翊道:“我现在想借你的命用。”
  运粮官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语无伦次:“大人……大人……属下犯了什么错……”
  赵翊没有理会他,转身便叫来了帐外的司马煜,淡淡地道:“运粮官贪污军饷,拉出去斩首,以安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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