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戚念想起来她妹妹早就不知所踪,也不好回话,只是这话勾起她曾对庄妃的戒备,她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庄妃会说出那句话。
  她想知道,却无从下手。
  庄妃也知道这话没法接,她开始打趣戚念:“听闻温大人向太傅提了亲,不知郡主是何意?”
  这件事在温岭提亲那日,就传遍了宫内,庄妃不提起,戚念才觉得奇怪,她苦涩道:“念儿还未见到母亲,不知母亲是怎么想。”
  庄妃安慰戚念:“郡主一定会为你选最好的。”
  戚念当然知道这样,可她还有些忐忑,不过明日她母亲就要来昭和殿,正好可以打探一下母亲的意思。
  到了第二日,郡主来了昭和殿,她面容消瘦,甚至一向保养甚好的眼角有了细纹,戚念许久未见郡主,心里忧思,赶紧扶住了郡主,让尚碧捧了一碗热汤过来。
  郡主饮了热汤,没怎么说话,就借着戚念的床休息了一觉,戚念着实担心,可她盘桓半刻,硬逼着自己坐下,不那么难受。
  郡主醒来后见戚念坐着,小脸有些煞白,可硬生生逼着自己不惊诧,她一把搂住了戚念,叹道:“我儿啊。”
  戚念在昭和殿已久,只听闻了一些宫内的消息,具体怎样她却未知,郡主这声叹息,她更为惊慌,她抱紧了郡主,有些弱气:“发生什么了?”
  “朝堂之事多了些,我这些日子一直陪着你父亲,有些倦乏。”
  “母亲多在这里留两日,好好休息一番。”郡主和她身份不同,接触的东西也不同,戚念没法多劝郡主。
  “不了,你父亲还在熬着,我已经休息够了,来这里,主要是想说一件事。”郡主正色看着戚念,戚念有一瞬间的紧张。
  郡主道:“温岭向我求亲,你在昭和殿,该是知道这件事。”
  戚念心里一紧,郡主接着道:“你从小被我宠着长大,该是配上最好的人,你却爱上了温岭,你知道我是不同意的,可你那么坚决,我不忍心断了你的情缘,况且,这五个月,温岭也在朝堂上证明自己,他足以承担你的幸福。”
  郡主算是松了之前的那份坚决,戚念没有说话,她知道,郡主还有后话,正如她所想,郡主果然继续道:“他想我求亲,我私下答应他了,没想到塞北入侵,皇帝唤他入宫,派他去过监察官,塞北那边敌人凶狠未料,而夷国也推翻了曾经友好的誓言,两边夹击,我不知道温岭能不能活着回来。”
  这话如同平地起惊雷,炸响了戚念的心,她猝不及防抬起头,失控道:“怎么会。”
  当初温岭就是亡于塞北,这件事是戚念久久无法愈合的伤,可她没想到,这一世,他们竟然会这么快就入侵虞国,而且还是在这么巧合的时候。
  塞北和夷国不同,夷国之境都是各类国家,而塞北荒雪遍地,冬日那里并无居住之人,而开春之后,塞北之人就会归来,扫略边境,而前世他们遭了一场大水,陷入饥荒,于是选择入侵虞国,夺取粮食。
  和夷国想比,他们更像是未开化之人,不过那场战争之后,戚念怀疑,这群人背后有人指点,才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这其中有阴谋,一定有人在掌控着这一切,戚念胆战心惊,她却只能藏着真相,唯一值得安慰她的,只有温岭也会猜到这一切。
  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
  “塞北此时来犯,京中绝对有奸细。”戚念只能委婉得提醒郡主,郡主敲了敲她的脑袋:“我的傻女儿啊,无论有没有奸细,徐慎死了,他的军队绝对外人不受约束,而去受疆的将领,带得必定是他的军队,温岭此次前去戍边,生死未料,你这时嫁给他,是要守活寡啊。”
  戚念明白郡主担忧,可她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坚决而又决然道:“就算守寡,为护国之人守着,不行么。”
  郡主抱着她,叹息而又无奈:“罢了,既然如此,我答应了。”
  戚念目光一下子亮了,道:“谢谢母亲。”
  * * *
  “陛下,温岭大人到了。”宫内烛火明明灭灭,躺在床上的皇帝面色惨白,唇上无一丝血色,听了太监禀告,半阖着眼睛道:“唤他进来。”
  “是。”太监退下,去外面叫进来温岭。
  温岭跪在皇帝面前:“参见皇帝。”
  “平身吧。”皇帝淡淡说道。
  温岭起身,他道:“前方军队已经安排好,不日就可离京。”
  皇帝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眼底是一片青黑,毒在那一刻侵入他五脏六腑,如果不是太医来得及时,他恐怕就要成了大虞在位时间最少的皇帝了。
  他心里无声的嗤笑着,就算没死,如今半死不活的模样,也离死亡不远了,而面前的官员,还那么康健,蓬勃着活着,只有自己,在这阴森森的皇宫里等死。
  他阴暗地乱想这,温岭不知站了多久,皇帝才缓缓开口:“劳烦爱卿了,这些日子,爱卿忙里忙外,朕于心不忍。”
  温岭道:“此乃臣职责所在。”
  “几分真心,几分假意,我还是能分辨出来,只是朕听闻爱卿向郡主提了亲,爱卿是个聪明人,不该犯这样糊涂的事啊。”
  皇帝忌惮厌恶郡主一家,这一句话,算是点拨温岭,温岭察觉到了,他跪了下去:“臣心慕戚二姑娘已久,此番乃是我真心。”
  “真心啊,原本我也有的。”皇帝垂下眼,淡淡自嘲道。
  第43章 面见
  皇帝说出的声音很轻,轻到还未传到温岭耳中,就消散在这宫殿内,温岭只见到皇帝嘴巴一张一合,而之后的,却一点也没听清。
  这也是皇帝故意所为,那不过是触及他往事的感慨,着实没什么必要让温岭听到,他道:“郡主乃是朕长辈,她大女儿更是朕皇后,戚二小姐的婚事,朕做不了主,但朕要提醒你一句,这二小姐是宠大的,嫁过去之后,你却常年不在府中,闹起来就不好收场了,况且。”皇帝顿了一下。
  “爱卿还有弟弟和妹妹吧,要为他们着想啊。”
  皇帝这是拐着弯提醒温岭,命他放弃这段感情,可温岭这一生可以放弃一切,唯有这段感情他无法割舍。
  “今日郡主去见戚小姐,想必会给臣一个答复,臣亦会尊重戚小姐的决定。”温岭赤诚着道。
  “情之所至,意犹未尽,未成亲的,总想得到最好的,该说朕该说得朕都说了,剩下的就看戚二小姐怎么抉择了,你呀,还是年轻。” 皇帝轻笑一声,但他身体不好,带出了一串轻咳。
  太监赶紧给皇帝抚了抚背,温岭担忧喊道:“陛下。”
  皇帝抬起手,止住了温岭:“无事。”
  温岭放下心来,只是相信戚念,从前世他就相信她,今生更不可能怀疑。
  “下去吧,好好准备准备,过些日子,爱卿该随着军队出征了。”皇帝回道。
  温岭回了一声,就退下来,皇帝对身旁的太监道:“送送温大人。”
  太监小心地离开了,只留皇帝一人在殿内。
  在两人出去之后,皇帝那张含笑的脸瞬间冷了下来,他狠狠地一挥袖:“都欺负朕受伤,都盼着朕死是吧,朕偏偏要比你们这群人活得时间都长,温岭,你去了,就别活着回来了。”
  皇帝这五个月以来,从鬼门关逃了出来,可是他却陷入一种错误的迷思,看谁都想害自己,他或许心里隐隐知道这样不好,可是他忍不住多想,他身上的伤口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他是靠着一份药吊着的,也许下一刻就要死了。
  他忍不住闭上眼,那个假公主浑身是血地抬到他面前,他质问假公主:“谁是幕后主使!”
  假公主浑身疼到了极致,虚弱地说了出来:“是徐慎,他想要称帝。”
  接着她说出徐慎一系列的筹谋,这种恐慌感笼罩在他身上,他怕下一个徐慎出来,对,注定会有下一个徐慎,他未受伤的时候,徐慎就已经出现了,而他现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死了,这段时间,一定会有数个徐慎出现,鲸吞蚕食他的权利,而他只会成为新皇上位前的踏板。
  他无法忍受,可下一刻,心倏然静了下来,如果那些有危险的人死了,是不是就没人威胁到了。
  那所谓的兄弟,已经死透了,只剩一个瘸子,那人没法称帝,他些许地放下心,可瞬息之间,他又忍不住握拳,那真太子,还活着。
  太监送温岭出去,走到一半,太监道:“奴才原本不该多说什么,可要不是温大人前些日子帮了杂家,杂家怕是要被那群言官数落死,他们的嘴,堪比无形的刀子,句句戳奴才的心啊。”
  温岭道:“那不过是意外,谁也没办法反应过来,我也不过是将心比心罢了。”
  太监叹息一声:“大人这份心,满朝又有几人能有,借着这份心意,奴才不得不提醒,陛下自从醒来后,心情一直不好,而温大人此时提亲,这不是往陛下心窝子上戳么。”
  温岭垂下眼:“哪怕陛下将臣贬谪,臣亦是不悔。”
  “慎言,慎言,这话从大人这说出来,到了奴才耳朵里,就这样散了,可不嫩跟第三个人说。”太监挥了挥手,驱散了晦气。
  温岭他早就在朝堂之上能安然这么久,早就明白该说什么,他是故意和这位太监说的,这位太监他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温岭之前帮了他,他不会多去坑害温岭。
  而这太监和郡主交好,温岭更希望借着他,能在郡主面前美言两句。
  ***
  郡主再次见了温岭:“你是真心要娶念儿 ”
  温岭:“此情天地可鉴。”
  郡主重重地放下杯子:“可你要去塞北,不知生死如何,念儿她只能留在京城,难道她只能在闺中担忧么!”
  郡主的话,宛若弯刀,直击温岭最不想面对而又不得不去面对的事。
  前世正是因为塞北,他永远离开了戚念,可他不想离开戚念,从来都不想,可苍天从来不会给他机会,谁能知晓,塞北会在这时候入侵虞国。
  “臣保证,绝对会安稳归来。”他前世离成功不过只差一个结尾,如今重来一次,他有这个保证。
  “现在的年轻人,满口大话,不要以为你去过南山,就误以为见过战场,战场那是实打实的两军对阵,一个错误的指令,就会败北,本宫承认你有调兵遣将的天赋,可战场之上,有连天赋都无法保护的意外。”
  郡主想起那求她的戚念,这是她宠大的女儿,郡主从不舍得她吃一点苦,可要是她在闺中苦苦等着战场的消息,郡主心在纠痛。
  可她又不得不佩服温岭,这五个月来,皇帝生死未料,温岭颇有手段,牵制住控制不住异心的臣子,郡主算是两朝见证之人,她见过名臣,可和温岭一比,都像是失了光彩。
  那份门第之念再次被狠狠压在脑下,甚至在他帮自己的时候,郡主恍惚有种感觉,或许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女婿了。
  她该同意了。
  可塞北异变,直接又让她把多余的心思挤压了回去。
  虞国前些年都在打仗,活下来的将领不少,郡主看在眼里,照理说不会担心,可这次不同,皇帝要是身体太过虚弱,不知什么时候就熬不下去了,若是后方失控,前方战线又怎会安稳,她怕下一刻,粮草就无法供应,几万大军只能死死靠在边境。
  她完全有理由怀疑这些,争权夺利的那群人,绝不会在意边境,虞国太强了,早已让那群人失去了一贯的危机,而郡主不一样,她在幼时,虞国吃过败仗,清河王当时还在上战场,郡主陪在清河王身旁,她忘不了父亲身旁的侍卫一个个消失。
  那是京中之人玩弄权势,若非他父亲京中好友的奔波,她就和她父亲一起,死在边境了。
  如今她恐慌,害怕她女儿把她好不容易熬过去的再经历一遍。
  温岭顿了片刻,而后抱拳直言道:“臣保证,绝对会带着胜利归京。”
  “徐慎已死,光是他那群手下就足以让你头疼,而你离去之后,不知会不会有人耽误后方,你拿什么保证!”郡主亦是直白地说了出来。”郡主质问他。
  温岭他有前世的记忆,能对塞北来人有一个判断,那遥远的地方,这一次并不会困住他,可他不知道该怎么跟郡主解释,他思忖了片刻,道:“塞北之人,非虞国和其他边境小国,他们不遵从长幼之序,只单纯地追求力量。”
  郡主没料到短短这些时间,温岭竟然把莫测的塞北搞清楚,她直起了身子,静静地听下去。
  温岭接着道:“此番来偷袭虞国,一是他们粮食不够用了,二就是他们老皇帝将死,新皇即位,可他们看重功绩,于是虞国就成了他们眼中的肥肉。”
  前世他曾抓住过塞北之人,那人说他们就是因为这个理由,想在这时候入侵虞国,可来了一个屋神秘人,害死了几位殿下,皇族之中,只剩一个少年即位。
  而那个神秘人,一直在背后控制着塞北的皇帝。
  那个神秘人是徐慎,他早就有所筹谋,可惜他没活到最后。
  当年他找出徐慎的罪行,于京中斩杀,反而给了那傀儡皇帝摆脱徐慎的机会,那人急哄哄地杀入虞国,报仇血耻。
  如今而言,温岭先斩杀了徐慎,塞北的那群皇子,没了神秘人的偷袭,反而顺着之前的意向,用攻打虞国的功绩,来证明自己是最强的。
  郡主目光深沉,眸子里流转着未知的东西,盯着温岭,他这一番说辞,确实安了郡主那浮动的心,但她还需要一块基石。
  而后,温岭道:“后方粮草,臣交于师琼,他是臣之好友,臣了解他,他足以担此大任。”
  “况且,郡主深明大义,为国为民,虞国安危,郡主必定更为上心。”
  郡主听后,她轻笑出来,有点不可思议,而又像是顺其自然,她缓缓站起身来,漫步走到温岭面前,低下头,在他耳边冷声道:“你这是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来了,我都不知道该夸你赤诚还是骂你傻了,不过,你要证明自己,我答应了,但你要写下令状,如果你回不来,那我就要一份和离书,我不能让念儿的未来有一丝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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