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节
  那句“不,恵雅,我一直爱慕你”就生生卡在喉咙里说不出话来了。
  恵雅一向温婉。
  他觉得这应该是自己的错觉,可是下意识间他还是避开了她的眼睛,只看着前面一排排的枯枝才找回原先的思绪,沉声道:“恵雅,你要相信我,我对你是真心的。”
  “我可以答应你,和你成亲之后,不会再有其他的女人,如果你想留在京城的话,我以后也可以留在京城陪你。就好像我的三堂叔一样,再不回北疆。”
  “你知道我从不会说什么花言巧语的。”
  恵雅定定看着他的侧影。
  说的真好听呢,“从不说花言巧语?”……他以前的确是不对她说花言巧语,因为她性情“软弱愚钝”嘛,有何必要浪费口舌和表情对她说花言巧语?
  她看他跟那个女人做那不堪入目的事情的时候不是挺会说花言巧语的吗?
  呸!
  一想到她曾经差点跟这个人定下亲事她就又是气恨又是浑身发冷。
  在她被二嫂带着亲眼目睹那一幕之前,她的确是爱慕他的。
  好几次都差点真的定下亲事,还是她母妃给千方百计给拦下的。
  那时她母妃苦口婆心劝她说她虽是王府郡主,但却无嫡亲兄长仰赖,大哥三哥是梁侧妃的儿子,二哥很少在北疆,又素少管王府中的庶事,而梁家势大,梁侧妃受她父王偏宠,梁衡又心思叵测,若是她嫁到梁家,将来受了什么委屈,怕是要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到时还不知怎么被人拿捏。
  那时她母妃还不知道这贱人早就和他表妹苟且了呢!
  恵雅看着他再一笑。
  但笑容愈发地冰冷和讽刺。
  她道:“你的真心还是留给你的表妹吧,我这么软弱又愚钝的人,可承受不起你的真心。至于你们梁家的家财……那是你们梁家的事,可千万别把这事往我身上背,我可压不住。”
  她说完就给梁衡行了一礼,然后转身离开。
  梁衡被她的那个笑容晃到,更是被她的那一句“我这么软弱又愚钝的人”给震住……等他晃过神来,她却已经只剩下了一个背影,他再来不及解释。
  事实上一时之间他也说不出什么好的解释。
  因为他记忆力甚好,她那一句“软弱又愚钝的人”,分明就是他曾经说过的话,是他哄表妹若晴时说过的话。
  她怎么会知道那句话?
  难道,是若晴跟她说的?
  梁衡一时心绪翻涌,双拳捏紧,捏得青筋暴露,可是也没有再追上去拦住她。
  因为他知道,就这样拦她,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
  恵雅出来,淑雅忙迎了上去,问道:“阿姐,他跟你说什么来着?”
  恵雅站定吐了两口气。
  然后调整了自己的表情,冲妹妹淑雅笑了笑,还是一贯的温柔典雅。
  她挽了淑雅的手,侧头在她耳边笑着低声道:“没什么。不过就是跟二嫂预料的那般,他想借着西越和北鹘求亲的事,威胁我嫁给他罢了……我原先还有些不信二嫂的话,说他必定会过来求我嫁给他,且还会姿态放得很低……你知道,他以前一向不都是眼睛长在头顶上,好像是我上赶着要嫁给他似的,怎么会突然姿态放低求我嫁给他呢?没想到竟然被二嫂猜中了。”
  “你猜他都说什么来着吗?说是若是我能嫁给他,就要捐出梁家一般的家财给北疆军和朝廷,还说什么以后只会有我一人,还可以为了我留在京城……我觉得梁家肯定是犯了什么事,现在才回这么急吼吼地想要娶我,我们回去问问二嫂,他们梁家到底是犯了多大的事啊。”
  淑雅听言又是诧异又是庆幸,拍了拍胸口,呼了一口气出来,道:“阿姐,还好以前有母妃拦着,你没跟他定成亲。我就觉得他平日里装的道貌岸然的样子,可是私下里跟他那个表妹却眉来眼去的,定不是什么好人,可你以前还不信我。”
  恵雅伸手掐了掐淑雅,心里却想,为什么以前妹妹都能看见的事,她却看不清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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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9章
  恵雅和淑雅一起去了原老侧妃的院子。
  恵雅觉得梁衡既然找了自己,还说出什么“捐出梁家半数家财给北疆军和朝廷”的话,那就是梁家的事情说不定很严重……非常严重,严重到梁家一边散家财表忠心,一边还想要拖自己做护身符……
  所以她觉得既然如此,那梁衡必然不会轻易罢休。
  她母妃毕竟就住在西宅,又一向势弱,若是梁老侧妃蛊惑了她父王,又逼了她母妃,直接定下她和梁衡的婚事怎么办?
  她在去原老侧妃院子的路上心里越想越沉。
  所以等到了自己母妃的院子里,她就把这事跟原老侧妃说了,道:“母妃,梁衡一向心高,他既然肯这般放低姿态求我,还说什么捐出半数家财,女儿怀疑是不是梁家犯了什么事……所以他才这么迫切的想要求娶女儿,还特意赶在西越和北鹘人想要和亲的时候,分明就是存心不良。”
  原老侧妃听得心惊,面色也凝重起来。
  不过她也同样担心和亲的事,道:“惠儿,你二哥,二嫂可有跟你说过和亲的事会怎么解决?”
  这时不等恵雅回答,一旁的淑雅先就出了声出来。
  因为淑雅已经不小,将来面临的算计可能不比她少,姐妹两人又一向感情深厚,所以恵雅刚刚跟原老侧妃说话时并没有避着淑雅。
  淑雅道:“母妃,你怎么会担心这个?那西越和北鹘人都是二哥的手下败将,他们的军队早就被二哥的大军打得支离破碎,元气大伤。就这样的手下败将凭什么他们想要求娶我们,二哥就会把我们嫁过去?”
  “我看怕是他们冬日日子过不下去了,又不敢像以往那样跑过边境来抢我们的粮食,所以就想求娶我们贪图我们的嫁妆好过冬吧,二哥才不会让她们得逞。”
  饶是原老侧妃原先还很紧张,听到她这话还是不由得笑出来。
  恵雅也笑道:“母妃你不必担心这个,二嫂已经跟我说过了,二哥一定不会让我们去和亲的,也没打算让任何去和亲。只有京城的那些朝臣不了解二哥的做事风格,才会整天怕这怕那,想要推个女人出来换取他们的和平日子……和亲若是有用的话,以前我们北疆也不会常年战乱,只有二哥大军的铁蹄,才能让他们真正不敢进犯我们大周。”
  原老侧妃松了一口气。
  她握了女儿的手,道:“那就好,也幸亏我们来京城了,不然在北疆,怕是根本就躲不了梁家的算计。”
  不是躲不了梁家的算计,而是躲不了老王爷偏宠梁老侧妃。
  想想还真是悲哀,明明那是自己女儿的父亲,最该是保护女儿的父亲。
  可现在自己殚精竭虑的,竟然就是防备这个父亲会为了别人把自己女儿推入火坑。
  恵雅当然懂她母妃的意思。
  她道:“母妃,我就是想跟您说这个,我觉得梁家既然被逼到要捐出半数家财了,那必定是逼到绝境了,他们图谋我的婚事,必定不是我三言两语拒绝就会罢休的。”
  “我怕梁母妃会从父王那里下手,直接定下我的婚事……如果父王逼您,或者跟您说的时候,您就直接跟父王说,二哥他已经定下我的婚事,让他寻二哥好了。”
  原老侧妃点了点头。
  她摸了摸恵雅的脑袋,柔声道:“好,惠儿你放心,就是母妃拼了这性命去,也不会允许他们算计你的婚事的。”
  她原本还是笑着的,可是说着这句话却不知为何眼泪就滚了下来。
  ******
  风平浪静了几日。
  但也就是几日而已,十二月中旬,当梁衡收到北疆的来信之时,脸色就急遽地阴沉了下来。
  他思虑了一晚上,翌日就拿着信去见了自己的姑母梁老侧妃。
  那一晚梁老侧妃就跪在了老王爷的面前。
  她哭道:“王爷,求您救救炀儿和烁儿。”
  自从开始怀疑次子有可能会对北疆世家动手,老王爷便也一直让人留意着北疆的动静。
  梁衡能收到的消息,他自然也收到了。
  而今天梁衡来找自己的侧妃,他也一清二楚。
  他是有些偏宠梁侧妃,那是因为她听话懂事,善解人意,最能让他心情熨帖放松。
  可这几日他已经开始觉得十分心累。
  他坐在太师椅上,有些疲惫道:“炀儿和烁儿怎么了?阿玉,我知道梁家有事,但那是梁家的事。你若是想找我替梁家说情,那就好好说,不要扯上炀儿和烁儿。是,梁家是他们的母族,但你别忘了,他们是本王的儿子,姓的是赵,就算是梁家被满门抄斩了,也牵连不上他们。”
  但他说到最后一句“牵连不上他们”时,心里却莫名的咯噔了一声。
  看着跪在自己脚下,一向温柔稳得住的梁侧妃面有惊惶的模样,一时更是隐隐有些不好的感觉升起。
  梁侧妃听到老王爷的这些话,尤其是听到那句“满门抄斩”,面色更是惊惶。
  她满脸是泪,伸手拽住了老王爷的袍子,咬了咬牙,道:“王爷,周存复查抄了梁家的北记药行和药园还有梁家在定州的矿山,说北记的药行高价出售劣质药材给北疆军,又说梁家的矿山每年的开采数量远超了朝廷禁令,还私制兵器……甚至,甚至想要捏造罪名说走私兵器给异族,还有西越和北鹘。王爷,这些都是抄家灭族的死罪啊!”
  周存复是大兴都指挥使司都指挥史,老王爷的父亲一手提拔,留给赵景烜的心腹大将。
  梁侧妃一句一句说着,老王爷只听得心惊肉跳。
  虽然他是从探子那里已经得了消息,看着那些罪名有些触目惊心,但还是侥幸的觉得那其中很多可能是不实罪名,他儿子他还是很清楚,哪怕是有人有意针对,但只要是不实罪名,就有操作得余地。
  但此时他看着自己侧妃的模样,心中又开始不确定起来。
  他看着她,沉着声音一个字一个字道:“不管这些事是真是假,这些和炀儿,还有烁儿有何关系?”
  梁侧妃抖了抖。
  她心中惊惶至极,可是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这些事情是想瞒也不可能瞒得住的了……难道她要等儿子被人收监才要跟老王爷说吗?
  原先她还不信老王爷尚在,赵景烜就会对自己的两个儿子下手,可是侄子跟她分析了一番之后,她也不确定起来。
  而且周存复那个老东西,他可是不会在乎自己儿子是不是王府大公子的。
  她道:“王爷,您,您忘了,北记药行还有药园,还有梁家的矿山,我父亲,我父亲在炀儿和烁儿十五岁的时候,分别送过他们两成和半成的股份的……”
  在看到老王爷的面色陡得沉下来之时,梁侧妃忙急急道,“王爷,炀儿和烁儿他们绝对没有掺和到药行药园还有矿山的营运中去的,只是占了个名……还有王爷,那些罪名,也都是莫须有的罪名啊,梁家的矿山的确有私造一些兵器,但那在我祖父那个时候就已经有了,是王府一直默许了的……至于说走私兵器给西越和北鹘,就是借给梁家十个胆子,梁家也不敢啊。”
  “可是王爷,您知道周存复那个人,他性情阴鸷,手段狠辣,也从来没将炀儿和烁儿看在眼里过,王爷您现在又不在北疆,妾身只怕,只怕炀儿和烁儿凶多吉少啊……”
  ******
  老王爷去到原老侧妃院子的时候,原老侧妃正在给房间里一盆盆栽黄梅修剪枝芽。
  她见到老王爷就放下了剪刀给老王爷行了一礼。
  老王爷摆了摆手,道:“这些时日在京城可还习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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