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钟雁辞听罢很快回嘴:“不是笨蛋。雁辞不是笨蛋。许鹿鸣是鸟屎,炸掉。”并抬头对视许鹿鸣。
  虽然他吞吐依旧慢,原本终日浑浑的眼珠子却似装了坚定的执念。
  仿佛被人说笨蛋,是个让他绝不共融的事。
  许鹿鸣想起谭美欣最开始的嘱咐,如果触到了他的点,他可能会失控打人。
  许鹿鸣连忙愧责地吐吐舌,暗自叮咛以后再也不这样说了。然后漾开笑脸,安慰他道:“好,你不是。但是雁辞不用担心,你今天已经表现得很好了,只是因为陌生。明天要放盆子的时候,让我和你一起放就可以!”
  钟雁辞这才乖觉地点点头,应道:“好。听话就是好朋友。”说着伸出大拇指,和许鹿鸣的拇指贴了贴。
  这是谭美欣说的,从小用来奖励他的一种方式,钟雁辞只要一高兴一开心,就会伸出大拇指来,主动和人对一对。这已经是今天第三次了。
  阿姨出来叫吃点心。
  这天吃点心的时候,钟雁辞便自觉地把菠萝杯推到许鹿鸣面前,自己吃黑森林的。以前都是眼角瞄到许鹿鸣准备吃什么,他就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先在上面占上一角,仿佛一定要吃掉她想吃的一样。
  *
  陆陈因为那天晚上亲嘴的事情后,已经两天没和许鹿鸣联系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没吻上而不好意思,还是别的啥,两天都躲着许鹿鸣。陆陈看着也不像是个腼腆局促的人啊。许鹿鸣有点惆怅,其实心里有点想他,毕竟是男朋友,就也故意憋着不理他。
  本来以为自己忘记了周五和那个叫“衍”的男生的约定,结果到了周五一早醒来,又还是记得。
  周五中午回到家,许鹿鸣就开始换衣服。她有很多自己改制的七七八八的衣服,这两天雁辞规矩本分,原本可以不用再一天换两套的,但许鹿鸣不晓得为什么,就觉得还是要换。
  对着镜子比量着t恤、半身裙和短裤、牛仔九分裤……许鹿鸣发现自己没有一件正统的着装。主要是因为她平时特不耐烦穿成套的衣服,当一个成套的衣服穿进身体,许鹿鸣会感觉整个人像是被一层不透气的塑料包裹住,哪哪哪儿都不舒服。
  所以她的衣服都是拆分着来搭配的,甚至一件规矩点的连衣裙也没有。
  她搭配谭阿姨送给她的粉色新包包,脱了换、换了脱,还是觉得不满意。想起那个“衍”的讲究,那个英俊高挑的男生,是细致到随便手上一个腕表、一个护手环都极为精致名贵的。虽然男生叫她穿件t恤,但好歹是份工作,人家给的是“巨额”薪水,自己这边总要稍微敬业一点。
  许鹿鸣这么想着,眼睛就不自觉地扫向季萧萧的柜格里。
  司马家拥挤,她们这间小次卧只有一个立式的衣柜,衣柜有三个长条的格子,三个姐妹一人一个柜格,上方吊衣服,下面放叠置的衣服。
  许鹿鸣瞟到季萧萧衣柜里竟然挂着一件银白色的套裙,是那种有点莹亮的光滑面料,但是又做了返朴的旧式处理,像女生去参加聚会party之类的装束,以前怎么没发现。
  许鹿鸣就忍不住把它取下来,穿上身试了试。
  反正只是先试一试。
  圆领,肩侧和腰身是收的,所以微微有点紧,但臀部包得很好看。许鹿鸣就着粉色包包出去大镜子上一照,自我感觉就是浑然天成,量身定制的搭配。就不想脱下来了。
  反正季萧萧喜欢的衣服都带去学校,放在这里通常就是不穿,而且这种款式看起来也有点过时,更何况季萧萧也不是没私下拿过她的东西。
  许鹿鸣这么想着,便又把季萧萧搁在床底的一双小黑跟皮鞋拉了出来。
  季萧萧的所有用度都是贵的,就算是把曹可妍的加起来乘以3,可能也比不上季萧萧的其中一件1。
  次卧没有穿衣镜,客厅里司马益正在咬着笔头对付暑假作业,就瞅着他们家“二”姐许鹿鸣,跟个斑马彩虹似的一忽而进去出来一套衣服,一忽而又出来一套衣服。
  女生谈恋爱真的可以变得不可理喻,尤其是这种一直没有男人喜欢的女生,一旦恋爱就变成了疯狂的水母。
  司马益眨巴着眼睛,盯着许鹿鸣最后出来的一套银灰色套裙,还有那个明显是名牌的小包,细声嘀咕道:“这件是淑女才穿的。”
  感觉出去见了那个“陆陈”会被甩掉,还是宁愿回归到那个五彩斑斓的小微胖。
  许鹿鸣闻言,不甘地应道:“本来就是淑女穿的。我也可以是淑女!”
  瞅瞅时间,要上课了,想了想便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摁在他姐弟俩个桌上。
  曹可妍懵懵地抿了抿嘴唇,许鹿鸣知道她想吃楼下五块钱一杯的榴莲味冰淇淋很多天了。
  司马益拿了钱口气便缓和,像是提醒又像是警告般叮咛道:“季萧萧8点半钟回来,我听到她跟妈的电话了。”
  季萧萧每次说回都未必回,就算到家一般也都九点多,那时候许鹿鸣早吃完了饭完成任务回来。如果今天赚到钱,许鹿鸣还可以买一套新的还给季萧萧。许鹿鸣就如同没听见,挎了包急匆出门。
  第十五章 你陪我去个地方
  钟雁辞午睡起来,在前院的水龙头下一滴一滴的玩水,少年精致的脸庞上双目专注,耳朵却向外头支着。
  听见静谧的院子传来铁门推开的“吱嘎”轻响,不料进来的却是一只没毛的无尾熊,那只美丽的七彩小鹿又被巫婆吞噬了。
  许鹿鸣笑盈盈和他打招呼,钟雁辞瞅着她弹翘而可爱的屁股,满心便惆怅。其实许鹿鸣一点儿也不算胖,她就是少女微微有点肉,却包得匀称而协调。
  总之反正在钟雁辞的眼里她平时就是美,可是今天却变成了滑皮熊。
  钟雁辞认为她是被自己炸的,低声喃道:“没衣服。鹿鸣没衣服穿了。”
  *
  五中的高三教学楼,(六)班在四楼第三间。
  倒数第二节 物理课,傍晚的阳光穿透玻璃窗,被室内的空调阻隔了力量。因为周五最后一节是自习课,一般都由上一节课的老师随班坐阵,所以物理老师上起课来就显得没那么紧促。
  钟洲衍坐在靠教室后门边的最后一张桌子旁,他似乎总喜欢这样的位置,仿佛随时可以进可以退,一如他一贯无心牵挂的作风。
  他是在高一下学期转学到这的,w市距h市邻近,再加上他的成绩在那摆着,转学原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来五中一年多,他的名次一直稳居理科年段前十,平素人狠话少,家境非凡,学校里很多女生暗恋他,但是又轻易不敢靠近。
  一个人独坐一桌,翘着腿,心不在焉转笔。但抵不住他的各门学科优异。
  听见上头物理老师说:“最后一节课大家可以留下来自习,不想留下来的也可以先走。”
  他就拎书包起身,高挑的身躯从课桌间掠过,带起一阵清风。
  同排哥们抬头:“衍少这急着要去哪里?”
  钟洲衍说:“有事,少管。”然后便出去了。
  走廊上不少人,八班的魏兰岚看见他要走,讶异地跟过来。揪了下他衣襟,问道:“洲衍,最后一节课你要走?”
  之前钟洲衍都是等上完再走的,即便留在班级里无所事事。
  他站在那,女生们的眼睛都不自觉望过来,有如行走的标杆。这学期的女友是魏兰岚,学校里一年他已经换过好几任女朋友了,魏兰岚还算交往较长的一个。女生们都以做过他女友、和他接过吻为荣。天数越长,便越为骄傲耀眼。
  传说衍少尤爱啃啮女人的唇,他的吻仿佛带着一点偏激,又兼具润泽与执着,汲着你贴近他、再贴近,少年耸-动的喉结叫人迷醉。沾过的女生都沉浸于他,吻一次便舍不得忘掉,可以在唇齿间回味很久。
  偏偏他前面对你温柔宠护,却常常在一吻之后瞬时就漠然,像一只不被救赎的困兽。而被他分手的女生除了留恋,更多的反而是莫名的怜恤,就没有恨的。
  钟洲衍对女朋友还是温和的,答道:“晚上有事,赶回去换套衣服。”
  没讲去做什么,就没必要讲自己去相亲,反正能一起走多远又谁知道。
  魏兰岚就晃他的胳膊,撒娇:“这么早回去干吗,好可惜,春盛路新开了家‘萌嘎嘎’,还想叫你陪我去挑手账本呢。”
  自15岁那年,心目中的琳不告而去之后,少年就几乎不陪女生逛这种店了。
  臂上的伤口被牵动,略皱了下眉头,仍保持着涵养道:“就不去了,让你女伴陪吧。”
  “好吧。”魏兰岚惆怅地嘟囔了一下,自扰走不进他的心,又瞅着他的手臂问怎么了?
  钟洲衍说:“划破了点皮,没关系。”
  魏兰岚这才发觉他走路也有点僵,不禁关切道:“你受伤了?是不是跟人打架了?”
  和前面的九个比,钟洲衍对魏兰岚还是用了几分心的。否则别的,在吻过之后不是想要的,他便利落果决、不再耽误彼此。
  便老实坦白道:“就是上次搅你场子那几个,不妨事,就这点小伤。”
  魏兰岚登时感动得一塌糊涂,连连自责潸然:“都是我不好,不该不打招呼就去那个场子。”
  少女纤瘦的腰肢站近过来,白色裙裾亦是钟洲衍的救赎。钟洲衍看看挂钟,温柔地揽了下她的肩,说走了。魏兰岚被这般一陶醉,只得眷恋地应声“嗯”,目送着他背影离开。
  *
  静北路上,许鹿鸣步调沉沉的,今天上完课到钟家,特意早出来了些,点心也没吃。微风拂着少女黑亮的发丝,不安定。
  她一直在等“衍”的电话,都四点半了没消息,你说她干嘛要贪心那番话——
  一小时五百。
  开始有点后悔给司马益姐弟俩的10块钱,继而又开始后怕穿了季萧萧的裙子,裙子虽然颜色返朴,痕迹不明显,但之前挂着没穿,肯定被她撑出了形状。季萧萧是个连坐过她床单隔几天都能发现的白骨精……许鹿鸣真纠结。
  如果她的爸爸再多点财产,那季萧萧和曹可妍正好可以演《灰姑娘》里面那两个尖刻的继姐,而自己呢,就灰姑娘本人是也。
  她这么想着,又觉得人生还是存在希望的,毕竟“灰姑娘变王后”的幸运也总是偏爱倒霉的可怜儿。
  钟洲衍站在校门口,原可以叫老陈或者小李来接,但想了想,还是一路走到了沈家亭。挺拔的身躯站在公交车站,然后掏出手机拨了通话键。
  存的名字是“呦呦小魔女”,是的,他用电话号码查过许鹿鸣的信息,毕竟是个接近钟雁辞的人。
  钟洲衍在网络信息方面颇具秉异,于是许鹿鸣的那些事儿他都一清二楚,包括她为了十块钱干嘛,二十块钱干嘛的,甚至50块钱还代开过家长会。他不理解就那女生的身材和小脸蛋,哪哪儿看起来像是个妈?
  “嘀嘟嘀嘟嘟--”
  许鹿鸣电话响起,接起来,那边传来男生低醇的嗓音,问:“在哪里?”
  话筒里亦是贵气的调性,总是让人听了不自觉划出界线。
  许鹿鸣连忙答:“在静北路,你呢?”
  说这话有点虚,虽然她表面堂堂正正辩驳,但实际在他面前心理是自卑的。
  也许无所挂怀的表象下,藏着颗少女自挫的心,并不想告诉别人。
  因为钟洲衍说过那句“跑去静北路做什么?你很缺钱花吗?”的话,她就怕他以为自己真的每天在这里蹲守有钱人似的。
  钟洲衍启口:“我在沈家亭,你现在过来。”
  是救命的“衍”!许鹿鸣忙不迭地应声:“好啊,那你等我。”
  *
  十分钟后见到许鹿鸣,似乎因为赶路双颊有点粉,钟洲衍瞥了眼她的装束,搭着谭美欣送给她的那个mcm包,一言难尽。
  但转念一想罢了,这样倒丑得更贴切。
  等许鹿鸣走近,便招了辆taxi,跟她说:“先和我去个地方。”
  地点不是太远,打车十来分钟的距离,一路他抿着唇不语,下来许鹿鸣抬头一看。只见面前一个庄重广场,矗立金字标识“美欣大饭店”的字样,门口有偌大的音乐喷泉,泊着不少豪车。
  跟随钟洲衍从旋转门走进去,大厅里一派金碧辉煌富丽高档,他似乎因为脚伤步姿有些僵硬,但英俊的脸庞上却敛着阴凉的贵气。
  不是说吃饭吗?跑酒店里来干嘛。
  许鹿鸣不免有些狐疑。只是她走进这样的地方,周围静阔得似乎每个人声音分贝都缩小数十分,她连怎么开口问他话都不知道。
  莫名竟想起一部叫《人口贩卖》的美国电影,还有网络上那些扒留学生的帖子,说男生带着女生去应-援,然后从中收取巨额的介绍费。
  但来都来了,只能先硬着头皮……至少许鹿鸣包里还有一管辣椒水。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