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节
  案下置有大大小小的木匣,二人勉强可容身。
  然而无论跪或坐,要么徐赫顶到头,要么阮时意腿脚露在外……
  等到完全藏匿好时,阮时意震惊发觉,为了节省空间,徐赫曲腿,把她横抱在大腿上;而她的脑袋无处可安放,不得不靠在他肩头,与他形成亲密无间的姿势!
  额……这家伙是有心或是无意?
  紧张之情稍稍退去,因持续紧贴而酝酿的焦灼感,如长蛇般钻进她的心。
  偏生她不能发出警告,或过分推拒。
  丈许外,铁链来回挪动声,完美掩饰了二人时缓时促的呼吸。
  以诡异姿态挤在案下约莫一盏茶时分,阮时意忽觉撑住徐赫胸口那只手上多了些温热的液体。
  他在流泪?流口水?
  闻到淡淡腥味后,她确信,这是鼻血。
  什么鬼!多大的人了?又不是青葱小少年!抱一下还流鼻血?
  唔……还不止,她分明感受到身下有一股叫嚣的力量,硌得她有些慌张。
  阮时意羞愤交加,恨不得揍他一顿。
  都什么时候了!危机当前,身在肮脏之地,这家伙满脑子竟是些乌七八糟的事!
  她嫌弃地把血滴往他衣襟上蹭了蹭,未料此举引发下方势力更加嚣张。
  全身上下,无一处自在。
  静听铁链声转移至隔壁,她悄然挪动臀部,试图避其锐气。
  奈何她越动,某处便越发蓬勃,闹得她几欲自燃。
  *****
  徐赫远比她难受。
  他明明正儿八经寻思,该在何时撤离,过后又应作何部署,不晓得为何……莫名其妙不受控制。
  想必是昨晚的十全大补汤惹了祸?
  他努力定住心神,坚决不对她做任何亲吻、抚摸、搂抱的亲昵举动。
  可惜,一旦想到那一连串必须抵制的行为,与之相关的激烈回忆,便迅速从脑海中翻滚而来。
  他甚至想起有一回,她主动把他抵在圈椅靠背,居高临下吻他,情致缠绵,极尽挑逗。情浓之时,更曾撩起裙袍,跨坐至他大腿……唉,别想了。
  那是往时的她。
  事到如今,肯让他亲一口,都成奢望。
  当她再一次试着换个姿势,徐赫忍无可忍,双臂死死箍紧她。
  阮时意想挣扎,又恐撞翻杂物引起注意,唯有不痛不痒掐了他一把。
  呼吸相缠,过往的缱绻缠绵记忆如打翻了胭脂盒般,娇艳粉嫩的色彩洒满身心,叫人紧揪的心几近跳到嗓子眼儿。
  干涸已久的身体似乎涌起了潮,继而潮汛澎湃,冲刷、淹没了她的冷静与沉着。
  恍惚间,她无从辨认自己身处何地,今夕何夕,身侧何人……只觉无穷无尽的热潮流淌,快要将她融化为春水。
  忘了过了多久,那男子去而复返,将孩童唤去别处打扫,渐行渐远渐无声。
  杂物仓库暗淡无光,一片死寂。
  确定这片区域已无人影,二人各自松了松麻痹的筋骨,慢吞吞从案下爬出。
  徐赫取出火折子,拔开盖子,凭借虚弱微光,拉着阮时意步向进屋的门,拔开门闩,慎重沿来路返回。
  彼此均庆幸星火幽暗,未照亮自身红得通透的脸颊。
  因秘密探寻之举差点被发现,又于躯体贴合间有了稀奇古怪的臆想,他们不约而同掐灭继续探索的念头。
  地下空气太闷,又黑又潮,教人心慌意乱,得赶紧出去透透气,再从长计议。
  回程往偏僻处走,避过一拨搬运木料的杂工,二人顺利回到澜园的假山底部。
  凝神屏息爬上铁梯,轻手轻脚盖上铁板木板等物,阮时意腿脚发软,扶着山石,大口喘气。
  其时天色已大明,阳光铺照消融冰雪,尤为刺目。
  后花园弥散淡淡梅花香,泉流细细,鸟鸣婉转,正是初春好时节。
  对比起如地狱的秘道,澜园小小的后花园宛若仙境。
  徐赫再三确认秘道口的痕迹被覆盖,钻出山洞,深深吸气。
  阮时意原本心情沉重异常,见了他满是鼻血的脸,更觉烦躁,忍不住愠道:“叫你补!补出鼻血来了!活该!”
  徐赫委屈:“谁让你老嫌我冷!”
  阮时意垂目,恰好瞥见他腹下三寸的袍子高高鼓起,竟迟迟无收敛之色,登时愤赧欲燃。
  “还有……你、你那算什么意思!不分场合胡思乱想!”
  徐赫自觉羞愧难当,小声嘟囔:“阮阮别生气,你明知有时把控不住……是你的‘小三郎’太想你了,想跟你打个招呼罢了……”
  阮时意脑子“轰”地一声炸开。
  她可没忘,那还是她在枕席之欢时取的外号。
  唔……犹记灯下残妆弱态,相互解衣,挽手而浴,迷眼朦胧,纤手牢钩,恣行欢谑,千态万状……
  这家伙!好端端提这做什么!
  她满脸羞红,忸怩咬唇,头上肩上蹭了大片霜雪而不自知。
  徐赫唯恐她冻着了,挪前一步,打算帮她拍掉。
  谁料,阮时意心里有鬼,更疑心他真要过来“打招呼”,眼看退路被假山遮挡,未及细想,顺手拨向那翘起的所在。
  “离我远一点!”
  “嘶……”徐赫吃痛之余,更因她匪夷所思的举止而惊呆。
  瞠目怔立半晌,他捂也不是,不捂也不是,忍痛替她扫落肩头雪,才粗喘着气,磨牙吮血。
  “阮阮!你、你这个粗暴的女流氓!”
  “……”
  阮时意俏脸涨成紫红色,呆然看着自己发麻的手。
  欸?她干了什么?
  能不能假装……不是她干的?
  第59章
  晴光柔柔落下,映衬出二人灰头土脸的狼狈, 更加深了“与小三郎打招呼”的尴尬。
  嗯, 还真是“打”招呼。
  “三……”
  历经方才那一击,阮时意连“三郎”二字也觉难以启齿。
  可再大的窘迫, 都得暂且搁置一旁。
  地下所见之事,明显超出他们的能力范围,务必尽早寻求帮助。
  极力平定心绪,阮时意厚着脸皮,摆出正经状:“三郎, 我先去一趟首辅府;你想个法子, 尽快多复制一份图纸。”
  “成,”徐赫日渐习惯由她作决断,“你先吃点东西, 换套衣裳再动身。”
  阮时意瞋向他又是鼻血又是灰尘的胡须脸, 迟疑半晌,掏出丝帕,沾了点雪水,抬手给他细细擦拭。
  兴许冰水太凉,反倒显得他那张脏兮兮脸稍嫌滚烫。
  徐赫被她突如其来的温柔打了个措手不及, 兼之心事重重, 没再撩拨她,而是弯起唇角, 给了她一个感激且宽慰的笑容。
  “傻笑什么了?不知道自己的大花脸有多丑?”
  “再丑, 你也不能嫌弃。”
  “我就嫌弃!”她嘴上嗔怨, 手上动作无比轻柔,反复轻拭,一丝不苟。
  于娴循声而来时,恰巧目睹他们温情脉脉的一幕。
  略显沧桑的面容,浮现起姨母般的欣慰微笑。
  半个时辰后,阮时意坐上赶往徐府的马车,至晚方归。
  听闻“先生”在折兰苑紧锁大门一整日,连仆役小厮送饭也被拒在门外,她亲自端了热汤和面条,敲开院门。
  其时徐赫已用半透丝绢大致勾勒全图的大概,正累得腰酸背痛,饿得前胸贴后背,见来者是她,长舒一口气。
  当他坐在八仙桌旁喝猪骨汤、吃手擀面,阮时意仔细对比新老图纸,大致讲述在首辅中的商谈。
  如她所料,徐明礼闻言,难掩震惊狐疑,也表达对她冒险的担忧,恳求她切莫私自行动。
  问及如何觉察端倪时,她为了不供出徐赫在翰林画院偷梁换柱之事,谎称是从原来那几幅晴岚图所得。
  这番话,印证了她在“生忌”当日对徐明礼所说的,“画中藏有外曾祖父的遗言”。
  徐明礼提及,早些年的确有人报失踪,也曾在城外郊野发现两具无人认领的孩童尸体。
  关于此事,母子之间的争议之处在于,阮时意更偏向及时处理戏园子下的囚禁与虐待;而徐明礼则认为,此举容易打草惊蛇,尤其入口隐蔽,且地底下四通八达,人员分散,如未把控全局,万万不可轻易出动。
  他甚至明言,此案必定涉及朝中重臣,牵一发而动全身。
  在敌我难辨的形势下,理应进行更精确的调查。
  阮时意自知为人处事难免带几分妇人之仁,也更相信儿子在大形势的判断,只请他彻查幕后主使,但尽量别把阮家人扯进去。
  倘若陈年旧案掀起,远在南国的族亲大抵无多少影响,但京中尚有名声显赫的阮思彦,哪怕情谊淡去,她也希望堂弟平安无虞,不必遭受无妄之灾。
  徐赫吃完面条,听阮时意讲述过程与结论,觉察她脸颊在灯影照耀下隐隐泛着红,暗觉奇怪:“儿子还说什么了?”
  阮时意明眸掠过窘然,“他、他……很隐晦地问,是谁陪我探寻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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