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
  “是嘛,在一家店里上班, 一个月也没多少钱,就把生活费赚到嘛。”
  一路走走停停,哪怕外面还下着雨, 赵橙一路走过来也跟不少人聊了几句,还有人大老远就站在自家门槛边扯着嗓子跟赵橙打招呼说几句话,主要也是赵橙回来这事儿太稀罕了。
  要知道林家新媳妇儿跑掉的事儿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就连下河镇林建成的大姐都回来了一趟,说是有人看见了个像她弟媳妇的人独自坐车去了城里。
  不过现在这些人看着林建成跟赵橙亲亲热热地走远了,一个个也忍不住心里泛起嘀咕,那林家的红花啥意思?就这么讨厌她自己亲弟弟?
  人家建成媳妇根本就没跑嘛,就是跟着男人去城里上班了而已。
  有善于联想的人已经一拍大腿,有点明白过来了,看来是林红花故意造谣,可这谣也造得忒大了吧?真不怕她弟弟弟媳妇知道了找她算账?
  又一想林家老两口摆在明面上的偏心眼儿,这么想的人顿时也不疑惑了,甚至还觉得自己已经看明白了前因后果,并且深以为然。
  赵橙跟林建成没有直接去林家老院子,而是先回自己家,不过在下田坎之前两人一起去了田嫂子家站了一会儿。
  当初赵橙走的时候就是拜托田嫂子给帮忙照顾大顺二顺的,虽然因为林建成回来得早田嫂子也没做什么照顾的事,可该谢的还是得谢。
  今天下雨,田嫂子他们一家都在家里,听见赵橙在院门口叫她,田嫂子还挺惊讶的。
  “这段时间去哪了?怎么一声不吭就没回来了?”
  田嫂子直接问赵橙,言谈之间倒也没什么恶意,不过到底有种距离产生的生疏感。
  赵橙也不意外,笑着把林建成先前说的那套说辞说了,看见田嫂子身后两个孩子,招手让他们过来拿好吃的,“大顺二顺这次没带回来,等过年的时候应该会回来跟你们玩。”
  田嫂子的两个孩子看见穿着打扮跟以前完全不一样的赵橙,还有些胆怯。
  田嫂子眼睛往透明的塑料袋里一瞥,看见都是饼干糖果这些好东西,赶紧推了推大儿子,笑着让他赶紧去接了,嘴上对赵橙说到,“咋给俩孩子买这些破费钱的?你们家现在一家人是就在城里住了?”
  赵橙笑着点头,把东西给了孩子,拿到东西,田嫂子家大儿子转身呼啦啦就蹿回了堂屋里,田嫂腿边的老二也哇哇叫着追了上去。
  “是啊,大顺下半年刚好就在城里上学了,二顺刚满了三岁,明年差不多也能上个幼儿园。”
  田嫂子看了看自己家两个还在泥巴地里打滚儿的两个孩子,她家老大可比林大顺要大,可也没送去上学的计划。
  田嫂子感觉这个话题不好接下去,于是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人跟人之间的相处真的很奇怪,当你们是一条线上站着的时候,你们可以很亲密,随意开个玩笑都很有默契。
  可当你们不在一条线上站着的时候,就算你抱着善意多说一句话对方也能曲解出很多别的意思。
  关键是这条线还是对方划出来的,你想改都改不了。
  在这方面赵橙经验已经很丰富了,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没继续聊下去了。
  田坎上有杂草掺合在泥巴路面上,反而比光溜溜的马路好走一些,赵橙走在后面半步,勾着林建成的胳膊。
  林建成则半侧着身慢慢走,走了一段路,林建成突然问赵橙,“你是不是心情不太高兴?”
  刚才在田嫂那里林建成就看出来了,想了想,也就只有田嫂的态度影响了她的心情。
  赵橙却表示没有,“就是有点感慨,倒也谈不上就不高兴了,我们现在都已经走出去了,何必还去迎合烦恼村里这些事儿。”
  这话不是说走出去了就看不起村里人了,而是他们需要走的路跟村里大部分人已经分开了,不需要再折腾自己去迎合村里的主流观念。
  现在的村子不像以后,没走出过这片土地的人是很难想象大城市到底是什么样的。
  而十几年后,就算是住在村里,可各种信息还是很发达的,无论是认知还是观念甚至风俗文化,跟外面世界的隔阂差距也很小。
  现在赵橙突然就明白为什么林建成跟村里人都关系淡淡的了,因为他的想法他计划里的未来就不再拘泥于此。
  换句话说意思也差不多,就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林建成听明白了赵橙的意思,捏了捏她勾在自己手肘上的手掌,回头对她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拐着上了矮坡进了院子,林建成用钥匙把门打开。
  赵橙赶紧进屋看了看,发现没漏水,松了口气,还好前不久林建成才捡了一次瓦。
  “我去打水,先把炕床擦一擦,要是这场雨继续下,咱们可能得在家里歇一晚上。”
  赵橙撅了撅嘴,她是不怎么乐意歇一宿的,不是嫌弃这环境,而是城里还有一堆的放不下呢。
  不过想着林建成连续性开车这么久,赵橙也就没说什么,麻利地找出抹布跟着一起做个简单的清理。
  “家里没粮食了吧?柴火倒是还有一些,我们要自己做饭吃吗?”
  赵橙拿着扫帚顺手把厨房跟猪圈那边也扫了扫,黄海省气候干燥,前段时间也一直没下雨,屋里一点都没因为无人居住而回潮。
  刚才他们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十一点多了,忙这么一会儿差不多也该十二点多了,老宅那边居然一点响动都没有。
  就这态度,还要借房子,赵橙心里都憋出一口气了。
  仙女村这边有个风俗,叫饭点不入别人家门,估计是以前大家还在饿肚子的时候兴起的一个说法。
  刚回村,而且又恰好是饭点,没人来喊他们就直接过去,就林建成跟他父母的关系,这还是有点不合适的,除非是像林建成他大哥一家那样本来就是跟父母住一块儿的才行。
  当然,换做嫁出去的女儿,那也不一样。
  赵橙就觉得这风俗挺奇怪的。
  林建成却是习以为常,一点心情变化都没有,闻言“嗯”了一声,“我先去找人买点东西,菜园子那边的菜应该还有些,中午吃顿面条,下午如果还没事我们就提前回去了。”
  两人这边才商量完,院子边上就有个小孩儿在往里面喊,“三叔?三叔!奶奶喊你们上家里吃饭嘞!”
  不得不说彭大花跟林大河对林建成这个小儿子还是有点了解的,虽然很不情愿,到底还是让大孙子林涛来叫赵橙他们俩。
  赵橙看了一眼林建成,林建成把手里的簸箕放下,“走吧,洗洗手就过去。”
  林涛还站在院子里探头往里面看,等林建成出来了,林涛有些苦恼地问,“三叔,奶奶说让我们搬到这里来住,房子会不会漏雨呀?炕还能睡吗?”
  林涛已经九岁了,上了两年学,懂事不少,不过到底是被宠大的,一点没遮掩对他三叔家房子的嫌弃。
  林建成没搭理他,赵橙笑了笑,“别这么愁眉苦脸的,也就顶多住个几天时间,再说了,你跟你弟弟完全可以不用搬过来嘛。”
  借房子本身就是为了应付计划生育那批人,只要等他们来拆了家就基本没事了。
  想到自己家的房子要借给别人去拆,赵橙也没心情笑了,快走一步伸手挂住林建成的胳膊。
  外面的雨已经小了,变成了毛毛雨,不过林建成还是给赵橙撑着伞,免得打湿了头发回头感冒了。
  林涛“噢”了一声,重新高兴起来,开始问赵橙大顺二顺在哪里,“他们都说大顺二顺被带去城里卖了。”
  赵橙瞅了林建成一眼,她也很不想接这小孩儿的话了。
  林建成不动如山,赵橙就往他手臂上掐了一下。
  林建成低头看了赵橙一眼,扭头对林涛咳嗽一声,硬邦邦说了一句:“没卖。”
  林涛有些怕自己这个三叔,闻言缩着脖子吭都不敢吭一声了,撒开脚丫子就往前跑了。
  走到竹林岔路口的时候赵橙突然想起来张老婆子跟牛小草,也不知道牛小草那点破事被张老婆子知道了没有。
  也就往那边瞅了一眼的功夫,没想到刚好对上端着饭碗探头探脑往这边看的张老婆子,两人视线一对上,张老婆子顿时“哎呀呀”叫唤一声,这就冒着小雨直接出来了。
  “建成媳妇回来了?哎呀呀哎呀呀,这好看得,跟仙女儿也没差了!”
  这还是赵橙回村里遇见的第一个态度还是那么热情的人,又想到当初两人刚见面就互相问候了一声“小女昌妇”跟“老女昌妇”,不禁有些好笑。
  赵橙站住脚,跟张老婆子打了个招呼,“婶儿怎么这么晚了才吃饭?”
  村里人没事儿的时候基本上十一点多就吃饭了,现在大概得十二点半过了,就习惯上而言是晚了一些。
  一被问起这个张老婆子就不禁脸色一变,回头对着自家屋子就吐了口唾沫,扭头就跟赵橙抱怨道:“还不是家里的婆娘太懒了!我跟我儿戴着蓑衣去山上捋红薯藤,结果回来了家里还是冷锅冷灶的,那懒婆娘现在都没回来,也不晓得去了哪里!”
  赵橙眉梢一跳,牛小草居然这么大胆子了?之前可是很怕张老婆子骂她的。
  “有些人哟,长得不好看也就算了,还懒手懒脚的……”
  张老婆子一顿絮叨,总之就是把自己儿媳妇贬得一无是处。
  这位也是能人,据说当初儿媳妇进门两个月,张老婆子发现牛小草根本就不是媒婆嘴里说的那样勤劳踏实肯干,当即就农忙之中都抽出时间跑去媒人家里闹了一通,把媒人做媒的名声都给坏得差不多了。
  到现在都有两年左右了,那媒婆被人一提起就还是嘴巴不靠谱这样的评论,一般有选择的人家都不乐意去找这个媒婆拉红线了。
  作者有话要说:  57章没看的小伙伴都可以去围脖搜索我的笔名,然后在头条文章里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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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章 【二更】
  赵橙站在竹林岔路口跟张老婆子说了几句话的功夫, 这边林家院子里就传来彭大花刻意拔高了嗓门指桑骂槐的话,“一天天的也不知道跟别人家的婆子有啥好说的,自己正儿八经的妈倒是冷落在一边,这做好婆娘都做去别人家里咯!”
  虽然没指名道姓,可不就是说她嘛。
  张老婆子咧嘴一笑, 梗着脖子也对着空气大声嚷嚷道:“哎呀有些人啊,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咯,这么好的儿媳妇还天天儿地拿嘴放屁!”
  院子里的彭大花立马回嘴,“东家婆娘西家管, 闲得打屁抠jio杆!”
  “龟儿婆娘没脱壳,脱了就是软龟儿!”
  两人你一眼我一语, 指天指地指空气,就是没对着彼此的方向正面骂,一堆的方言俚语,听得赵橙憋笑差点没把眼泪给憋出来。
  林建成提醒她别耽误太久, 赵橙赶紧跟张老婆子说了一声下次聊。
  张老婆子嘴巴上忙着回嘴, 笑着朝赵橙摆摆手表示自己听见了。
  等赵橙他们走进院子的时候, 彭大话抻着嗓子回了张老婆子一句,翻眼就对着赵橙白了一下,那白眼都要翻上天了。
  赵橙笑得停不下来,彭大花恼得恨不能跺脚, “笑笑笑,喝了沙和尚的尿!还不快点进屋里吃饭!一点不饿是吧?干脆就别吃饭了!”
  赵橙赶紧应到,“知道了婆婆, 对不起嘛。”
  听了这半晌,赵橙发现了一点,彭大花骂了半天都没骂过张老婆子是寡妇这一点,张寡妇也没骂到彭大花以外的人,没想到两人吵架也如此讲究素质。
  赵橙终于确信了,这二人之所以能蝉联仙女村撒泼骂架第一第二数十年,绝对是因为两人经常交流共同进步。
  林大河在屋里也听了彭大花跟隔壁张老婆子的“学术交流”,林建成跟赵橙进来的时候他还有点不自在地咳嗽了几声。
  赵橙知道林大河是很爱面子的,哪怕自己老伴儿跟人骂架已经是常态,可刚好被小儿子小儿媳碰见了,他还是感觉不大高兴,脸上都没个笑,还皱着眉让彭大花赶紧给林建成和赵橙舀饭。
  “哼!一天天没个正经事!”
  林大河嘀咕完,转身往旁边的凳子上一坐,叭叭地又沉默地抽起烟来。
  饭桌上只有一盘清汤寡水的炒青菜,另外还有一盘炒得有些黑糊的碎鸡蛋。
  赵橙原本想着到底是长辈,舀饭就自己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