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
  上卷 第十八回 林冲水寨大并火 晁盖梁山小夺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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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卑说当下何观察领了知府台旨下厅来,随即到机密房里与众人商议。
  众多做公的道:“若说这个石碣村湖荡,紧靠着梁山泊,都是茫茫荡荡,芦苇水港。若不得大队官军,舟船人马谁敢去那里捕捉贼人!”
  拔涛听罢,说道:“这一论也是。”
  再到厅上禀覆府尹,道:“原来这石碣村湖泊正傍着梁山水泊,周围尽是深港水汊,芦苇草荡。间常时也兀自劫了人,莫说如今又添了那一伙强人在里面。若不起得大队人马,如何敢去那里捕获得人!”
  府尹道:“既是如此说时,再差一员了得事的捕盗巡检,点与五百官兵人马,和你一处去缉捕。”
  拔观察领了台旨,再回机密房来,唤集这众多做公的,整选了五百馀人,各各自去准备什物器械。次日,那捕盗巡检领了济州府帖文,与同何观察两个点起五百军兵,同众多做公的一齐奔石碣村来。
  且说晁盖,公孙胜,自从把火烧了庄阮,带同十数个庄客来到石碣村,半路上撞见三阮弟兄各执器械,却来接应到家。
  七个人都在阮小五庄上。
  那时阮小二已把老小搬入湖泊里,七人商议要去投梁山泊一事。
  吴用道:“见今李家道口有那旱地忽律朱贵在那里开酒店,招接四方好汉。但要入伙的,须是先投奔他。我们如今安排了船支,把一应的物件装在船里,将些人情送与他引进。”
  大家正在那里商议投奔梁山泊,只见几个打渔的来报道:“官军人马飞奔村里来也!”
  晁盖便起身叫道:“这厮们赶来,我等休走!”
  阮小二道:“不妨!我自对付他!叫那厮大半下水里去死,小半都搠杀他!”公孙胜道:“休慌!且看贫道的本事!”
  晁盖道:“刘唐兄弟,你和学究先生且把财赋老小装载船里迳撑去李家道口左侧相等;我们看些头势,随后便到!”
  阮小二选两支棹船,把娘和老小,家中财赋,都装下船里。
  吴用,刘唐,各押着一支,叫七八个伴当摇了船,先到李家道口去等;又分付阮小五,阮小七,撑驾小船,如此迎敌。
  两个各棹船去了。
  且说何涛并捕盗巡简带领官兵,渐近石碣村,但见河埠有船,尽数夺了;便使会水的官兵下船里进发;岸上的,骑马。
  船骑相迎,水陆并进。
  到阮小二家,一齐呐喊,人兵并起,扑将入去。
  早是一所空房,里面只有些粗重家火,何涛道:“且去拿几家附近渔户。”
  问时,说道:“他的两个兄弟——阮小五,阮小七,——都在湖泊里住,非船不能去。”
  拔涛与巡检商议道:“这湖泊里港济又多,路径甚杂;抑且水荡陂塘,不知深浅;若是四纷五落去捉时,又怕中了这贼人奸计∶我们把马匹都教人看守在这村里,一发都下船里去。当时捕盗巡检并何观察一同做公的人等都下了船。那时捉的船非止百十支,也有撑的,亦有摇的,一齐都望阮小五打渔庄上来。行不到五六里水面,只听得芦苇中间有人嘲歌。众人且住了船听时,那歌道∶打鱼一世蓼儿洼,不种青苗不种麻。酷吏赃官都杀尽,忠心报答赵官家!拔观察并众人听了,尽吃一惊。只见远远地一个人独棹一支小船儿,唱将来。有认得的指道:“这个便是阮小五!”
  拔涛把手一招,众人并力向前,各执器械,挺着迎将去。
  只见阮小五大笑,骂道:“你这等虐害百姓的贼官!直如此大胆!敢来引老爷做甚么!却不是来将虎须!”
  拔涛背后有会射弓箭的,搭上箭,拽满弓,一齐放箭。
  阮小五放箭来,拿着桦揪,翻筋斗钻下水里去,众人敢来跟前,拿个空。
  又撑不到两条港汊,只听得芦苇荡里打呼哨。
  众人把船摆开,见前面两个人棹着一支船来。
  船头上立着一个人,头戴青箬笠,身披绿蓑衣,手里捻着条笔管枪,口里也唱着道∶老爷生长石碣村,禀性生来要杀人。
  先斩何涛巡检首,京师献与赵王君!拔观察并众人听了,又吃一惊。
  有认得的说道:“这个正是阮小七!”
  拔涛喝道:“众人并力向前,先拿住这个贼,休教走了!”
  阮小七听得,笑道:“泼贼!”便把枪只一点,那船便使转来,望小港里串着走。
  众人舍命喊,赶将去。
  这阮小七和那摇船的飞也以摇着橹,口里打着呼哨,串着小港汊中只顾走。
  众官兵赶来赶去,看见那水港窄狭了。
  拔涛道:“且住!把船且泊了,都傍岸边。”
  上岸看时,只见茫茫荡荡,都是芦苇,正不见一些旱路。
  拔涛内心疑惑,却商议不定,便问那当村住的人。
  说道:“小人们虽是在此居住,也不知道这里有许多去处。”
  拔涛便教划着两支小船,船上各带三个做公的去前面探路。
  去了两个时辰有馀,不见回报。
  拔涛道:“这厮们好不了事!”
  再差五个做公的,又划两支船去探路。
  这几个做公的划了两支船,又去了一个多时辰,并不见些回报。
  拔涛道:“这几个都久惯做公的四清六活的人,却怎地也不晓事!如何不着一支船转来回报?不想这些带来的官兵人人亦不知颠倒!”
  天色又看看晚了,何涛思想:“在此不着边际,怎生奈何?我须用自走一遭。”
  拣一支疾快小船,选了几个老郎做公的,各拿了器械,浆起五六把桦楫,何涛坐在船头上,望这个芦苇港里荡将去。
  那时已是日没沉西。
  碑得船开,约行了五六里水面,看见侧边岸上一个人提着把锄头走将来。
  拔涛问道:“兀那汉子,你是甚人?这里是甚去处?”
  那人应道:“我是这村里zj。这里唤做”断头沟”没路了。”
  拔涛道:“你曾见两支船过来么?”
  那人道:“不是来捉阮小五的?”
  拔涛道:“你怎地知得是来捉阮小五的?”
  那人道:“他们只在前面鸟林里厮打。”
  拔涛道:“离这里还有多少路?”
  那人道:“只在前面望得见便是。”
  拔涛听得,便叫拢船前去接应;便差两个做公的拿了叉上岸来。
  只见那汉提起锄头来,手到,把这两个做公的,一锄头一个,翻筋斗都打下水里去。
  拔涛见了吃一惊;急跳起身来时,却待奔上岸,只见那支船忽地搪将开去,水底下钻起一个人来,把何涛两腿只一扯,扑通地倒撞下水里去。
  这几个船里的却待要走,被这提锄头的赶将上船来,一锄头一个,排头打下去,脑浆也打出来。
  这何涛被水底下的这人倒拖上岸来,就解下他的搭膊来捆了。
  看水底下这人却是阮小七;岸上提锄头的那汉便是阮小二。
  弟兄两个看着何涛骂道:“老爷弟兄三个,从来只爱杀人放火!量你这厮直得甚么!你如何大胆,特地引着官兵来捉我们!”
  拔涛道:“好汉!小人奉上命差遣,盖不由已。小人怎敢大胆要来捉好汉!望好汉可怜见家中有个八十岁的老娘,无人养赡,望乞饶性命则个!”
  阮家弟兄道:“且把他来捆做个“粽子”撇在船舱里!”
  把那几个尸首都撺去水里去了。
  个个忽哨一声,芦苇丛中,出四五个打鱼的人来,都上了船。
  阮小二,阮小七,各驾了一支船出来。
  且说这捕盗巡检领着官兵,都在那船里,说道:“何观察他道做公的不了事,自去探路,也去了许多时不见回来!”
  那时正是初更左右,星光满天,众人都在船上歇凉。
  蚌然只见起一阵怪风,从背后吹将来,吹得众人掩面大惊,只叫得苦∶把那缆船索都刮断了。
  正没摆布处,只听得后面忽哨响;迎着风看时,只见芦花侧畔射出一派火光来。
  众人道:“今番却休了!”
  那大船小船约有百十来支,正被这大风刮得你撞我磕,捉摸不住,那火光却早来到面前。
  原来都是一丛小船,两支价帮住,上面满满堆着芦苇柴草,刮刮杂杂烧着,乘着顺风直冲将来。
  那百十来支官船屯塞做一块,港汊又狭,又没回避处;那头等大船也有十数支,却被他火船推来在钻在船队里一烧。
  水底下原来又有人扶助着船烧将来,烧得大船上官兵都跳上岸来逃命奔走。
  不想四边尽是芦苇野港,又没旱路。
  只见岸上芦苇又刮刮杂杂也烧将起来。
  那捕盗官兵两头没处走。
  风又紧,火又猛,众官兵只得都奔烂泥里立地。
  别光丛中,只见一支小快船,船尾上一个摇着船,船头上坐着一个先生,手里明晃晃地拿着一口宝剑,口里喝道:“休教走了一个!”
  众兵都在烂泥里慌做一堆。
  说犹未了,只见芦苇东岸两个人引着四五个打鱼的,都手里明晃晃拿着刀枪走来;这边芦苇西岸又是两个人,也引着四五个打鱼的,手里也明晃晃拿着飞鱼钩走来。
  东西两岸四个好汉并这伙人一齐动手,排头儿搠将来。
  无移时,把许多官兵都搠死在烂泥里。
  东岸两个是晁盖,阮小五;西岸两个是阮小二,阮小七;船上那个先生便时祭风的公孙胜。
  五位好汉引着十数个打鱼的zj把这伙官兵都搠死在芦苇荡里。
  单单只剩得一个何观察,捆做粽子也似,丢在船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