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谭咏生木愣地放了两三口炒黄豆进嘴里,嚼了嚼,味道是挺地道的,跟他妈炒的一样好吃。
  越是合胃口,谭咏生越是觉得可惜,这咋就成了林连长的对象了呢,不是说妹子吗?
  不死心的谭咏生又问了一句:“林连长,你对象家里还有妹子不?”
  有,那也是他的小姨子,谭咏不生想都别想!
  林建国客气地笑笑:“我丈母娘就生了我大舅子和我对象,没别的堂姐妹了。同村的姑娘应该有,你要真的想,到时候,我让我对象帮你注意注意?”
  谭咏生只觉得惋惜不已,自己来迟了一步啊:“嗯……那行,再说吧。对了,你有对象了,啥时候打结婚报告?”
  “快了。你放心,等我跟我对象扯证了,她一随军,一准请你们喝喜酒,让你们好好尝一尝她的手艺,看是不是像嫂子夸得那样好。到时候,老谭,谁都可以不来,你一定得到啊。那会儿,我跟你多喝几杯!”
  作为雄性动物都有地盘意识,林建国对陈爱恩的第一印象本来就不坏。
  陈爱恩模样好,又有文化,家里的活一把抓,林建国还有幸的穿上了陈爱恩做的布鞋。鞋底厚实,大小合适,穿着特别舒服。
  林建国的脚舒服了,难免忍不住会想起给自己做鞋的人。这每天想个一、两回,没意思也得变成有意思啊。
  再加上这连番的刺激,林建国愕然发现自己对陈爱恩的印象也特别好。尤其是听到老谭对陈爱恩有意思,他心里就生出一团火来,看老谭那叫一个不顺眼,像是自己心爱的东西被别人看上、要被抢走了似的。
  脑子里生出这股念头之后,陈爱恩自然就从“妹子”变成了“对象”。
  谭咏生笑得有些勉强:“成、成啊,那没啥事儿,我先回去了,明天还有不少的训练任务呢。”就是吧,看着手里的炒黄豆,心里酸溜溜的。心里越酸,谭咏生吃黄豆的速度越快,人是想不着了,黄豆还是可以多吃几颗的,补补一颗受伤的心啊。
  谭咏生一离开,林建国第一时间给陈爱恩回信。
  老谭还没见过陈爱恩呢,因为几句话的关系,就敢跑来让他做媒。那些跟陈爱恩同一个生产队的男同志以及男知青会接触不到陈爱恩,不知道陈爱恩的好吗?不,这些人的了解准保比老谭多。
  想到陈家的人挺乐意有一个当兵的女婿,可陈爱恩对自己挺无所谓的,林建国更紧张了。别自己在部队的这段时间里,陈爱恩看上别的男同志,跟别的男同志成革命战友了。
  再记起自己在郝政委的面前立过军令状,一年内解决个人问题,林建国顿时有了一种迫在眉睫的窘迫感。这都急成了火烧眉毛了,林建国的这封信写得嗖嗖,笔下生风啊。写完之后,林建国收到了陈妈给寄的一个大包裹,这个时候,自然是托人带个小包裹回陈家去。
  这个时候寄东西,速度是真的不快。
  等陈家拿到这个包裹的时候,阳阳的麦乳精吃完了。一看到林建国寄来的东西,有麦乳精的票,陈爱恩想也不想地觉得,林建国寄这个包裹来,是为了阳阳这个孩子。
  哪怕已经知道阳阳的亲生父亲是林建国的好兄弟,见到林建国对阳阳这么好,陈爱恩还挺佩服林建国的。看来,当初林建国来陈家找陈爱泽纯粹是为了认亲,把陈爱泽当成亲妹子一样看待了。否则的话,林建国要对陈爱泽有点意思,一般情况下,他能对陈爱泽为别的男人生的阳阳这么好?
  陈爱恩拍拍阳阳的小屁股:“轮着这么一个养父,小崽子,你也是个有福气的。”
  阳阳蹬蹬自己的小腿儿,抱着陈爱恩的脖子,小嘴一张要啃人。
  好在陈爱恩已经有了准备,往阳阳的嘴里塞了个磨牙棒。嘴里有了可以磨牙的东西,阳阳也不嫌弃,两只小胖子捧着,在陈爱恩的怀里安静了下来。
  陈妈把林建国寄来的包裹拆个干净之后,脸上带有狐疑:“林建国这是把他所有的家底都寄过来了?”不但有麦乳精的票儿,还有布票、粮票和肉票!
  这么多的票在农村可不好见,那都是城市里的工人才有的东西。
  最让陈妈介意的是,她手里拿着的那条布拉吉。这稀罕货,陈妈只听队里的知青提起过,还是头一次见到,摸在手上呢。
  因为辛苦的劳动,陈妈人其实不胖,可这条布拉吉颜色挺亮的,不用比大小,陈妈都知道这条布拉吉肯定不是送给自己的啊。所以是……
  陈妈把目光投向了陈爱恩:“妮子,建国给你买了一条布拉吉,你要不要试试。听说这裙子老贵了,还不好买,咱队的知青都没有,这可是头一份儿啊。”
  “布拉吉?”陈爱恩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望过去看到裙子了,才想起来这会儿连衣裙叫这个名字,是俄语blazy音译过来的叫法。“林建国给我买布拉吉?不可能吧,妈,应该是买给你的。”
  假如陈爱泽还活着的话,她倒是愿意相信这条吉拉布是给她买的。仅凭林建国一个人的话,这裙子该是林建国孝顺给她妈的。
  “可别扯了,你妈都什么年纪了,还穿布拉吉这么稀罕的东西?你再看看这布拉吉的大小,像是你妈我能套得进去的吗?一准是给你的,把阳阳给我,穿一上,看好看不。”陈妈抱过阳阳,催着陈爱恩试衣服。
  穿越了的陈爱恩不但是小姑娘,且但凡是女人就没有不喜欢新衣服的。穿多了长裤,乍眼见到布拉吉,哪怕它的款式完全没法儿跟后现代的比,陈爱恩也喜欢啊。
  等陈爱恩穿着布拉吉出来的时候,可把陈妈美得冒泡:“好看,真的好看。我听知青提起过,布拉吉可难买到货了。他们有钱,都买不着。每次市里有布拉吉,手里有钱还要靠抢。是好看啊,我闺女穿着老洋气了,跟城里姑娘似的。”
  陈宝国也有些呆:“妮子,你是我妹子不?咋感觉跟换了一个人似的。”妮子穿这一身布拉吉,真比他们队里所有的女知青都好看。
  忍不住地,陈宝国把队里的女知青和陈爱恩放一起比较,然后惊讶地发现,自家妹子的确不像乡下人,比城里人还城里人。
  被家人夸赞,陈爱恩笑得特别高兴:“还行吧。”
  “啊啊。”见到变漂亮的陈爱恩,阳阳在陈妈的怀里闹腾得厉害,张着小手非要让陈爱恩抱。眼看陈妈被阳阳闹腾得抱不住了,陈爱恩连忙把阳阳抱过来:“你个调皮鬼。”
  阳阳搂着陈爱恩的脖子,就往陈爱恩的脸上亲了一口,亲完之后,一脸的得意。
  陈妈又把布票拿了出来:“除了布拉吉之外,林建国还给了不少的布票。阳阳还小,这么多布票都够阳阳用三年了。”
  “三年?”陈爱恩跳脚,“这么多?”
  不行啊,哪儿还用三年啊,一、两年之后,这布票、粮票就得取消了。三年?那会儿这些票都成废纸了。“妈,我觉得吧,你干脆把这些布票全换成布得了。阳阳长得快,从一岁到三岁的衣服,你都做着。”布放不住,怕生虫,做成衣服估计好一点。
  陈妈不同意:“干嘛这么着急,而且全换成布还要钱呢。”还不如阳阳要做了,就去扯点回来。
  “妈,你听妮子的,全扯布回来吧。扯布的钱,林建国给了。林建国在信里说了,咱家照顾阳阳辛苦了,这些布是他孝顺咱……孝顺你跟爸的。林建国说了,一定要让你给自己、给我爸、给我妹……等等,怎么没有我啊?”
  陈宝国看了林建国的信,着急了:“怎么没有我呢,应该是漏写我了吧?”
  “是、是吗?”陈妈顿时眉开眼笑,她一直知道当兵的福利好。自从陈爱泽去照顾林建国后,陈家并没有感受到有一个当兵的女婿有什么好的。可今天,陈妈感受到家里有个当兵的女婿的不同之处了。这不,自家都有机会穿上新衣裳了!
  这算是女婿孝顺她的?
  陈妈犹豫地看了陈爱恩一眼,又用胳膊肘碰陈爸,林建国这是啥意思啊?她上次已经让宝国在信里写清楚了,部队里要有别的好小伙儿,让林建国给他们家妮子介绍一下。反正只要对方是当兵的,人品方面,林建国稍微用点心去观察,应该不是问题。
  这一声女婿,她还真不敢现在叫林建国。还有一点,这女婿到底是大的还是小的,林建国没说清楚啊。
  姑娘不喜欢,男人和儿子又反对,两个月下来,陈妈已经降低自己要求了。
  林建国升连长了,这么有出息的男人奢望不上没关系,再给介绍别的啊。只要对方人品不坏,又是个当兵的,这门亲就可以结。
  陈爸让陈妈少安毋躁,这事儿不适合当着子女的面讨论。等没人了,他们两个老的再商量商量。
  说实在的,陈爸也有那么一点摸不着头脑。自己也是男人,早先陈爱泽在的时候,也不见林建国给他们家这么多好东西。这会儿,陈爱泽人都没了,林建国总不会因为阳阳才给的这些东西吧?
  想来想去,林建国突来的热情跟小闺女有关系的可能性大一点。
  第22章
  还有一点, 瞅着闺女身上那件布拉吉, 陈爸也觉得这件衣服应该是林建国买给陈爱恩的。要是林建国对他小女儿没意思、只把小女儿当成妹子看,怎么之前不给买,最近就给买了。这说明, 林建国最近对他家小闺女动心思了。
  这一点,应该错不了。
  之后,陈爸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了陈妈。陈妈想了想, 第二天赶了早集, 不但真的把林建国所给的布票全换成现成的布,还扯了老大一块交给陈爱恩:“这是阳阳的麦乳精。”林建国寄了那么多东西来,首先自然是不能亏待了阳阳这个孩子。
  这一次去早集, 陈妈不但买回了麦乳精,还买了糖回来, 想着要不了多久,阳阳就该会吃了。
  陈爱恩扬了扬手里的布:“这也是?妈, 你是准备让我给阳阳做衣服?做也行, 但这块布给的是不是大了点, 你这是让我给阳阳做几身啊?”
  “不,阳阳的我来做,这块布是给林建国准备的。你带阳阳的时候, 顺便把这套衣服给做了。动作快一点啊。”做完之后,刚好赶在中秋之前给林建国寄过去, 意头多好。
  陈妈想好了, 这次给林建国寄衣服的时候, 她得问清楚了。林建国到底有没有准备给他们家妮子做这个媒。要是林建国答应了,以后林建国再这么寄东西过来,他们家可不敢收。阳阳是爱泽的儿子,他们给管也是应该的,收林建国那么多东西,她亏心。
  相反,要是林建国真看上他们家妮子了,那两人的婚事也得商量一下,看什么时候把喜酒给办了。
  这种事情绝对不能糊涂、不明不白的,必须弄得清清楚楚。
  “不做。”陈爱恩想也不想地把布丢到一边去,让阳阳捡了个正着,扯来扯去地当玩具玩。
  陈妈连忙抢了过来:“成,那你给你哥做,我给林建国做总成了吧?这样,我把布裁好了给你。”
  捏着阳阳的双下巴,陈爱恩幽幽地说了一句:“妈,我哥已经不长个子了。别跟上次似的,让我给我爸做鞋,鞋子放一放就跑到了林建国的脚上去了。”上过一次当,还想让她上第二次呢?
  “……”闺女大了,既不好骗又不好拐。上次还是趁着闺女犯困的时候,才成功的。“成,你给你哥做,我给林建国做,大小你自己剪,可以了吧?”
  “可以。”她哥比林建国矮了半个头,加上少了那一身的腱子肉,她哥穿刚好的衣服,穿到林建国的身上,准能绷坏了。确定这一次她妈不会再做手脚,陈爱恩给陈宝国做衣服做得挺起劲儿的。
  陈爱恩才答应做,非常效率地就让陈宝国第二天试穿上了新衣服,把陈宝国美得不行:“妮子,你真不帮林建国做吗?”
  “不做。”
  陈宝国摸摸自己的新衣服:“林建国可是送了你一件布拉吉,连徐知青都没有呢。他送你布拉吉,你不回送点什么,不怕欠他人情吗?”
  哎呀,要不是他妈逼他多给林建国说好话,否则不让他穿这套新衣服,他还真不乐意提林建国。
  “得,这话说得这么言不由衷,不想说他好话你就歇一歇呗。”作为双胞胎,陈爱恩能看不穿陈宝国?“说吧,妈咋威胁你了,你就妥协卖妹子?”
  “没卖妹子!”陈宝国不承认,“妈说,这衣服的布票和钱全是林建国给的,我要不帮这个忙,有本事别穿新衣服。”
  “不穿就不穿,有点骨气成不成?”陈爱恩恨铁不成钢,“你就为了这么一身新衣服妥协了?”
  陈宝国讨好:“我之所以妥协是因为我知道你不会同意啊。我这好话对于你来说,说了跟没说一样,你还能听我的?”
  “嗯,还算有自知之明。”
  陈宝国捂心:“我受伤了。”哪怕是实话,也别说得这么直白啊。
  “新衣服可以治伤。”
  陈宝国立马坐直:“话又说回来,妮子,林建国的衣服,你真不做呀?依你的脾气,白收人家一条布拉吉,不可能没表示。”他之所以劝,也是不希望妹妹心里不高兴、不自在不是?
  陈爱恩得意不已地撑着阳阳的胳膊窝,让阳阳站起来:“我收他一条布拉吉,对他的回报就是好好养阳阳。说不准,你们都误会林建国的意思。林建国送我布拉吉,还真只是为了阳阳,没那么复杂。”
  林建国对阳阳的重视和在意,陈家的人不知道,看过小说的她可是知道的。她要真觉得欠着林建国的,什么都不用干,管好阳阳足矣。
  “妮子,宝国,你们俩赶紧出来,扶着你们妈。”
  聊这会儿呢,陈爸的声音又高又急地传了过来。
  陈爱恩和陈宝国对视了一眼,赶忙出去:“爸,我妈怎么了?”
  “扭着腰了。”陈爸扶陈妈坐下,估计没坐好,疼得陈妈脸都扭成了一团儿,“你坐着休息,我去卫生院找李医生拿点药酒,回头我给你按一按。”
  “成。”家里的药酒用完了,“记得把钱带上。”
  “有数。”
  “妈,我给你绞一块热毛巾,先在腰上焐一焐。”看到陈妈是真的疼,陈爱恩把阳阳交给陈宝国,自己给陈妈去绞热毛巾了。
  果然,烫人的热毛巾往陈妈扭伤的腰处一焐,陈妈的脸色才微微好看一点:“行了,我自己焐吧,别把你手烫坏了。”
  “没事儿。”
  陈宝国是儿子,这个时候帮不上忙,只能抱着阳阳干瞪眼:“妈,我看你挺难受的,要不咱上医院看看吧?”妈也不是第一次扭伤,但这一次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我看可以!”陈爱恩连连点头,“哥,妈这个样子肯定没法儿自己走,你去借辆板车来。”
  “看什么看。”陈妈喊住了陈宝国,“你们几个小的给我省点心、听点话,就算是孝顺我了。扭了一下,没多大的问题,大不了明天的工分我不要了,休息一天。”
  陈妈越是这样说,陈宝国和陈爱恩越是不放心。以前陈妈扭着、伤着了,再疼,都不愿意请假,怕被扣工分,疼得脸都白了,还咬着牙干呢。这次竟然说出了明天休息,不要工分了,这足矣说明这一扭是真的疼,疼得陈妈已经忍不住了。
  “妮子,你在家照顾妈,我去借板车。”听爸说,妈生他们的时候伤了身子,平时小毛病已经不断,这天气不对,他妈浑身不利索。这次扭伤腰,必须得去医院看看。
  “我说不准去!”陈妈想要拉住陈宝国,可身子才一动,疼得她眼泪都下来了,“我不说了,我在家休息。你们要真担心,我、我再多休息一天。又不是第一次,估计明天应该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