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
  贺云开凝视着她,平和的道:“从今往后,皇后就是后宫之主,可以随心所欲。”
  谢韫舜懵了懵,茫然的看着他,他的言行常常使她心生恍惚。
  贺云开面带笑意,慵懒的道:“接下来的事,全有劳皇后了。”
  若无其事的看了眼沉稳的贺元惟,贺云开闲庭信步的走了。走在薄弱的霞光里,走出荣盛宫,整个人散发的气息,依旧像以前那样温厚、内敛。
  第52章 忌懵懂
  望着贺云开渐渐远去的背影,谢韫舜清醒的发现,他分明强悍如猛虎,平和、闲适、自由的散步在所掌控的领地上,只要他愿意,随时能残酷的使出致命一击。
  不由得,她感到惭愧,有一种震撼到灵魂的颤动,强有力的激荡,心中惊疼,为自己的眼界。
  他赢得了后宫大权,本可以专断独揽,却随随便便的给她,让她随心所欲的为后宫之主,意欲何为?
  求之难得的后宫大权,他给的自然而然,给的心安理得。恍然间,她想到了太后的下场,不正是由于他的纵容、配合,太后以为胜券在握的独掌了后宫大权,才自负的被摧毁。他故技重施,欲擒故纵,是为了在关键时刻给她致命一击?
  “舜舜?”贺元惟见她的神情中隐隐浮现慌恐,唤她回过神,沉着的道:“别盲目的揣测人心,保持冷静,当务之急是强大自己。”
  谢韫舜收回思绪,放眼遥望正殿,大势已去的太后被羁押上了马车,禁军在清理尸体,用水冲洗大地上的鲜血。明日天亮之后,在太阳的照耀下,荣盛宫就会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天色已晚,夜色朦胧。谢韫舜和贺元惟一番谨慎的商议,便让贺元惟泰然自若的走冷宫正门回到了独院。贺元惟被幽禁在冷宫的消息已然流出,捂不住,不必严防,需要让朝臣知道他的下落。
  谢韫舜则步入了乾龙宫,面对让她刮目相看的贺云开。乾龙宫依然很冷清,傍晚时分荣盛宫中发生的事尚未走露风声。
  寝宫里,漆黑一片,贺云开合衣躺在床榻上,闭目养神着等她。
  “皇上?”谢韫舜轻轻迈过门槛,知道他已就寝,从宫女手里取来灯笼,提灯进殿,慢慢的向床榻移动,“皇上?”
  “朕在。”贺云开温言应着。
  谢韫舜停步在屏风外,黑暗中,朝着他声音所在的方向,认真的问道:“臣妾可以在后宫随心所欲?”
  “有何不可?”贺云开认真回道:“可以。”
  谢韫舜顺势而为的道:“臣妾……”
  “躺着说。”贺云开往床里挪,为她空出地方,邀请道:“来,躺在朕身边说。”
  谢韫舜一怔,想了想,提灯走到床榻前,照到可以躺身之处,搁下灯笼,矜持的慢慢躺下。
  贺云开侧身向她,手掌轻搭在她的小腹,感受到她的身子一颤,平和的道:“皇后需要朕做什么?”
  隔着薄薄的春衫,谢韫舜的腹部漾着暖意,察觉他没再有别的举动,冷静的道:“臣妾想要整顿后宫。”
  贺云开心平气和的道:“皇后按照和元惟商议出的整顿之策,尽管整顿即可。”
  谢韫舜心下一惊,他一如既往的全然不在意?沉思了片刻,清晰的道:“臣妾想设立‘亲御尉’一职,总掌管皇宫八卫禁军统领,任命谢远川为亲御尉。”
  皇宫禁军共有八卫,严密的护卫皇宫内外,每卫各有一位统领,相互制约不准往来。八位禁军统领本应听令于皇上,曾因贺云开不理政务,禁军大权被翟太后逐步的集拢。谢韫舜的用意很明显,得禁军之权是重中之重。
  贺云开道:“皇后做主即可。”
  谢韫舜听不出他话中情绪,禁军统领里有几位忠心于他?她探究的询问道:“谢远川上任之后,如果有禁军统领不服管教,必将革职替换,有哪几位不准动?”
  “皇后随意即可。”贺云开轻摸着她平坦的腹部,波澜不惊的道:“一切结果,朕都承受。”
  谢韫舜莫名觉得此话中有话,是不是经她所做的一切事,所产生的一切结果,她也需要承受?他话中隐藏有警告之意?她直言说道:“一切结果,臣妾也都承受。”
  贺云开温存的清声笑了笑。
  谢韫舜还有多个整顿的计划,欲言又止,他似乎真的不在意,他到底在意的是什么?如果他是真正的傀儡,便能解释的通他的闲散温厚。可是,他对皇权并非漠不关心、置之不理,他在潜什么?潜龙勿用?
  忽然,她感觉到他坐起了身,手掌沿着她的腿摸索着下滑,不疾不徐,随即握住了她的脚踝。
  “皇上?”谢韫舜呼吸一顿。
  贺云开不轻不重的为她褪着鞋袜,道:“夜深了,就寝。”
  “臣妾要连夜见谢大人。”谢韫舜跟着坐起身,冷静说道:“翟太后的去向需要给天下一个交待。”
  “皇后和元惟应该已经商议出了合适的交待,还需要连夜征询谢大人的意见?”贺云开为她褪去了一只鞋袜,继续褪着另一只,漫不经心的道:“元惟睿智高明,他赞同的主意谢大人不会有异议。”
  他说的很对,谢韫舜不由得有了个念头,是时候开始释去谢大人的辅政权了。她想了想,自有了主见。
  贺云开抱起心事重重的她,抱放在床榻里侧,温言道:“皇后今日太疲劳,精神还在紧绷,放松,歇息。”
  谢韫舜呼吸着他干净雄性的气息,感觉到他手指有条不紊的在褪她的衣物,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温热的手掌游弋着触摸她的身子。她想到了他的身体需要,身心更为紧绷,莫名的放松不了。
  “放松,皇后,放松,朕牢记皇后怀着身孕,胎儿尚不足三月,不能临幸。”贺云开停止了动作,躺在她旁边,温和的道:“皇后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什么?谢韫舜认真的思考着,渐渐恍然,他需要温柔的侍寝女子?她眼帘一垂,他年轻力壮,自是需要。她先顺势告知他关于皇妃的决定,道:“选妃一事,臣妾想延缓一些日子,待后宫整顿平稳了。”
  贺云开笑而不语。
  谢韫舜紧接着道:“皇上有权临幸任何能临幸的女子,若是喜欢,可以封为嫔。”
  贺云开知道她会错了意,搂了搂她,专心的道:“朕很在乎皇后腹中的胎儿,也请皇后怜爱它,别动了胎气。”
  闻言,谢韫舜的心里忽然起了波,一波一波的发酸发疼。他不仅是在乎,而是很在乎。这好像是他初次表露出他的在乎,他一直是淡漠的心安理得,好像没什么是他在乎的。
  “今日纯属侥幸,奢侈的寿终正寝朕不奢求了。”贺云开诚然道:“多谢皇后让朕有幸能体会到有皇子公主相伴的天伦之乐,朕情不自禁奢求男女之情、夫妻之爱了。”
  谢韫舜发酸发疼的心在悸动着,他何出此言?侥幸赢了太后?寿终正寝不奢求了?
  “或者……”贺云开靠近了她,嘴唇贴在她耳边,温存的道:“已然如此,我们一起体会下男女之情、夫妻之爱、天伦之乐,好不好?”
  谢韫舜懵了,茫然的心跳怦动,他此话又是何意?难道因为他们是男女,是夫妻,为了能体会到情和爱,尽管他对她没有情和爱,仍想跟她顺便一起体会?
  “不好。”贺云开用她惯用的冷静口吻替她回答了,说罢,他若无其事的一笑,摸了摸她孕育胎儿的小腹,温言道:“皇后放松身心,别胡思乱想了,睡觉。”
  谢韫舜闭上眼睛,赶紧安复着心跳,提醒自己不能胡思乱想,明日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处理。
  夜深了,贺云开放下床幔,贴着她,轻牵着她的手,平躺在她身边睡觉。待她呼吸均匀的入睡之后,他才踏实入睡。
  一觉醒来,天刚蒙蒙亮,谢韫舜的身边空无一人。唤来木桃梳妆,问道:“皇上是何时出殿?”
  木桃道:“五更。”
  谢韫舜若有所思,着一袭华美的白鹤襦裙,发间插一支白鹤玉簪,镜中美人高贵而落落大方。当旭日初升,她吩咐道:“宣六位太妃、十六尚局掌事女官、一品掌事嬷嬷、一品掌事太监,一个时辰内至祥凤宫。”
  “是。”
  不足半个时辰,谢韫舜宣见后宫之人,悉数都聚集在祥凤宫的正殿外,她们隐约猜测出有大事发生。因为荣盛宫的宫门自昨晚起一直紧闭着,宫内漆黑不见烛火,是很不正常的现象。更何况,昨日傍晚有大批禁军出没在荣盛宫。
  谢韫舜丰姿绰约的立于殿门前,面带微笑,冷静的仔细看过每一个人,有人目光坦然,有人目光闪躲。
  明媚的阳光下,谢韫舜宣布道:“太后因心怀对先帝的追思,久久难以释怀,昨日决意去先帝的皇陵祭拜,并在陵园外的寺庙为天下苍生赤诚祈福,祈福三年。由禁军和荣盛宫全部侍从们的护送下,昨日已启程出发。”
  闻者暗暗惊悚,祭拜?祈福?阶下众人都跟太后接触密切,纷纷觉得不实,太后是何其愿意享福之人,怎会出宫受苦?难道是失势了?
  谢韫舜知道众人不信,这只是一个最合适最体面的交待,维护皇家的尊严,不需要被相信,只需要让她们知道。
  众人这才郑重的仰望向皇后,她高贵如圆月高悬,大方从容,气场镇定。入宫为皇后隐忍至今,不仅怀上了皇嗣,还使太后出宫祈福了,俨然已是后宫之主,真是深不可测,不愧是谢义之女!
  “太文妃,太惠妃,太德妃,太禧妃,太淑妃,太容妃。”谢韫舜逐一念唤,当她们全神贯注的倾听时,宣布道:“本宫恩准诸位太妃可以自行选择安享天伦之乐,搬入儿孙府中,每月衣食用度多加两倍,另赠银子三百两。”
  皇太妃们暗暗震惊,这种施恩方式史无前例。
  皇太德妃先表态道:“谢皇后娘娘恩典。”
  “谢皇后娘娘恩典。”其余五人纷纷表态,如此怀柔当然顺从,以免落得像太后一样去祭拜祈福。
  “木梅,传本宫口谕,本宫亦恩准太嫔们搬入儿孙府中,安享天伦之乐。衣食用度每月多加一倍,赠银两百两。”谢韫舜决定遣散先帝的妃嫔,一为希望她们不必在后宫孤独终老,出宫去安享晚年,儿孙绕膝。二为在后宫拥有绝对的权力核心。
  木梅应道:“是。”
  除六位太妃外,其余人紧张不安的等待发落,皇后打算怎么处理曾密切簇拥在太后身边的女官和嬷嬷太监?
  谢韫舜不细究这些人的忠诚,以前是太后掌权,后宫之人自然趋之若鹜,且看这些人今后的表现。她虔诚的道:“都各自传令下去,需时刻感念太后为国为民祈福的厚德。”
  “是,皇后娘娘。”她们语声恭敬,没有被处理,如释重负。宫闱之事太多难辨的真假虚实,要懂得当前谁是后宫之主。翟太后去祭拜、祈福的厚德消息,将很快传遍整个后宫。
  随即,谢韫舜前去议政殿,木桃已经提前到达通往外朝的宫门前,把翟太后离宫的消息跟侍卫说了,明显的暗示如今后宫之主是皇后,让他们识趣。
  她畅行无阻的进了议政殿,只见谢义沉着脸在殿里来回踱步,翟太后迟迟不到,真是气人。
  “爹,太后失势了。”
  “失势?”
  “昨日,元惟设了一计,荣盛宫被血洗,太后正被羁押去皇陵守陵,至死不得离开陵园。”谢韫舜简单说了说编造的计划,暂不提皇上的功劳,因为既然皇上要寂寂无闻,便顺势而为。
  谢义大喜:“元惟英明!”
  谢韫舜微笑道:“按元惟的主意,我们给天下一个体面的交待,对外宣称太后因追思先帝,主动前去祭拜,并为天下苍生祈福三年。以示奖赏太后的厚德,赏赐翟家大量财物。”
  “给她体面。不过,翟家兄弟提拔一事不提了!”谢义道:“至于两家联姻一事再问问远川的意思。”
  “婚事听兄长和容容的意思。”谢韫舜冷静的道:“元惟提议,尽快设立‘亲御尉’一职,总掌管皇宫八卫禁军统领,任命兄长为亲御尉,掌握后宫之权。”
  谢义极为赞同元惟的明智。
  二人又谋议了一番,谢韫舜才款步回宫。
  过了一个多月,在谢义和谢韫舜的极力促动下,谢远川如愿上任亲御尉一职,总掌管皇宫八卫禁军。谢家的权势显而易见的滔天。
  这晚,花好月圆。
  谢韫舜刚沐浴出水,穿着薄裙,坐在窗边榻上乘凉。夜风习习,出宫足有一个月的贺云开回来了。
  贺云开面带笑意,慢慢坐在榻边,深深瞧着她,她气色颇好,面容红润,美丽娇艳。
  谢韫舜冷静的问:“皇上为何不告而别的出宫?”
  “朕留了字条。”贺云开轻握着她的细腰,俯身向她,抱入怀,吻了吻她的唇,轻吻即止。
  “字条上并未写明出宫的缘由,也未写何时回宫。”
  “字条上写了什么?”
  谢韫舜垂着眼帘,抿嘴不语。
  贺云开温言道:“字条上写着一个问题:皇后怀着胎儿尚不足三月,不能临幸,皇后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谢韫舜冷问:“皇上是去采花问柳了?”
  贺云开笑着摇首,专注的瞧她,低低声道:“意味着皇后怀胎过了三个月,就能临幸了。”
  谢韫舜一怔,她摸了摸小腹,是已怀胎三个月有余。
  “朕的身体需要临幸皇后。”贺云开语声温存,动作坚决的把她抱起,抱放去了宽大的床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