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那人下结论,“所以啊,肯定是玩玩,哪能认真啊!”
  可助理总觉得,玩弄小姑娘的感情,忒不地道,原本还不大相信,可现在看看,怎么看怎么觉得对面坐着一个混账。
  衣冠禽兽!
  小助理兀自在心里骂着,平常那些恭敬崇拜之情,早扔到地沟里去了,只恨不得把人拖黑巷子里打一顿。
  可谁让人家是老板,掌管能不能给他发工资以及发多少的大权,于是即便肚里把人骂了个狗血淋头,面上还是温声说:“老板,苏姑娘说让您先别吃饭,她待会儿要过来。”
  老板大爷样儿抬了下头,撩着眼皮看了他一眼,眉头微微蹙了一下,面色不太好地“嗯”了一声,然后把头又低下了,继续签着文件。
  落在小助理眼里啊,那就是妥妥的负心汉对单纯小姑娘的不耐和嫌弃的表情,于是愤愤然在心里又骂了老板一百遍,紧接着又提醒,“老板,晚上有宴会,要苏姑娘陪着去吗?”
  老板又拧了眉,一脸不悦的表情,“这种场合,要她去做什么?”
  看看,看看,这简直不要太混蛋。
  助理默默为小姑娘掬了一把泪,唉,所托非人,所托非人,怎么就找了这么一个斯文败类的无情资本家啊!
  交往怎么说也有小半月了,却几乎不带小姑娘露面,这金屋藏娇的手法,怎么看都是养小情人不打算长久的做派。
  败类,斯文败类!
  小助理心底愤愤,出门看着什么都不顺眼,一遍一遍打电话给前台,问:“苏姑娘到了吗?到了通知一声。”只盼苏姑娘到了之后,他先下去提点一二,委婉透露一下,就算自己日行一善了。
  前台揣摩了一会儿,以往苏姑娘都是自由来去,她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从没人拦着,今天怎么还特意打电话来问?
  最后兀自下了结论——老板不想见女朋友!
  瞧瞧,才几天,就腻了吧?
  苏北是老板女朋友这事,虽然没正式公开过,可自从老板从国外出差回来,带苏北过来公司,俩人之间就明显不一样了。
  有一次还有人撞见老板和小姑娘在天台上亲。
  呈元科技占了上面三层,直通天台,为了物尽其用,天台摆了铁艺桌椅,放了盆栽,不忙的时候,都可以上去坐坐,一些员工中午不回去吃饭,吃自己带的便当,想躲个清净,也会上去。
  那天刚下过雨,也不是休息的时候,按说那时候是不会有人去天台的,到处湿漉漉的,也没处可坐,可策划部的小王把戒指丢了,四处找找不到,想起自己在天台溜达过一圈,就顾不得上班不上班了,趁着部长不注意,偷偷溜到天台去找戒指。
  该死的,也不知道谁把门锁了,小王回去又拿了备用钥匙,然后才好不容易进去了。
  可刚上去台阶,冒出一个头,就看见高大的盆栽树后,自家老板正把小姑娘压在椅背上亲,两人身下是老板的西装,垫在身下坐着。
  老板只穿了一件白衬衣,捧着小姑娘脸亲的样子霸道而专情,浑身上下蓬勃的荷尔蒙简直要熏瞎已婚少妇小王的眼睛。
  过了会儿,小姑娘微微挣扎了下,嘤咛着说:“喘不过气啦。”
  老板一脸嫌弃地低声训了句,“怎么还学不会换气?”
  小姑娘嘟囔了句什么,老板低声笑了。
  小王入职两年,从没见过老板笑得那么大地回春过。
  下一秒,小王也顾不得去找戒指了,红着脸,悄悄把通往天台的门关了,退了回去。
  刚回到岗位上,就憋不住,绘声绘色地把阳台上的场景描述了。
  “没想到,老板也有热情似火的时候啊!”
  老板的桃色八卦啊,如星星之火,很快就燎原了。
  所以小助理以为没几个人知道,实在是没道理,公司上上下下三层楼的人,怕是没人不知道了吧?
  只是大家都暗自揣摩着老板的意思,不拿到明面上说罢了。
  暗暗都觉得这关系难长久。
  年龄差十岁,段位更是差了天地,能长久?
  于是前台接了电话,很肯定地以为老板不想见女朋友,暗暗同情了一把小姑娘。
  苏北那天进公司就接受了一波前台同情的目光,进办公室之前又接受了一波助理同情的目光,助理还偷偷跟她说:“老板性子冷,苏姑娘别太难过……说实话,刚刚老板没在开会。”
  以前小助理都是一口一口的妹妹叫着,自从苏北跟了老板,都没人敢喊了,谁敢占老板便宜啊!
  苏北觉得莫名,一颗心更是七上八下,连她自己都觉得,小叔大概是不想要她了。
  第26章
  26.
  苏北捧着食盒进去的时候, 小助理先敲了门,“老板, 苏姑娘来了。”
  以前苏北进门都是直接推门进的,他说她不必请示和通报。很多时候他都在忙, 苏北自己推门进去,然后就去边儿上坐着,写写作业, 看看书, 并不打扰她,他忙完了,自然会领她去吃饭,或者回家。
  今天这架势, 苏北越发忐忑。
  里面陆崇南说了声“进”。
  苏北听着那口气淡的很, 也辨不出来喜怒,忐忑着进去了,脑子里思索着这些天自己干过什么不好的事。
  思来想去也没想出什么, 从来都是他说什么她听什么,夸张点儿说, 就是要放火,苏北估计都是那个在后面扇风那个的。
  难不成是自己太听话了?所以他厌烦了?没新鲜感了?
  苏北发挥了一个理科生难得的想象力,把事实扭曲了八百度,心里更是七上八下。
  她一脚踏进去,小助理体贴地关了门,小叔还在办公桌前办公, 看见她进来,只抬头瞧了一眼,就说,“先自己玩儿。”
  苏北举了举食盒,“我带了午饭给你。”
  他早上还在问她中午想吃什么,公司离家虽不远,可他日程总是很多,中午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往往吃个饭他就要赶回去了,有时候临时有事,连饭都吃的匆忙,苏北不想给他添乱,加上最近别扭,就下意识回绝了,思来想去,也就这个可能惹他不高兴了。
  虽说觉得自己话说得很自然,语气也很好,可除了这个也没有能让他生气的地方了。
  可自己都送午餐过来了,他都没表示点儿欢喜,难不成又不是?
  苏北像个揣摩主子心思却不得要领的小丫鬟,满满都是挫败感,可他呢?仍淡定地签着文件。
  骨子里那点儿犟脾气也上来,苏北把饭盒往桌子上一放,就出去了。
  可到底也没舍得真走,在公司转了一圈,去了天台,这会儿还没下班,天台上一个人都没有,就是有点儿热,大遮阳伞都遮不住的热,苏北觉得自己像个傻子,可傻子也是有尊严的。
  于是她有尊严地坐着,像个赌气的小媳妇儿。
  可她不知道,她的大丈夫此时正别扭着,心情像是扭了八股的麻花,心里其实是高兴的,可一想到这些天苏北都是兴致缺缺的样子,又觉得身体流窜着无数挫败感,说不清道不明的,让人烦躁。
  今日上午他打电话,问她中午想吃什么,他晚上有宴会,下午没什么事,就想着中午带他去吃饭,下午再带她出去转一转,可打过去电话,她只说:“我懒得动,改天好不好?”
  被连番拒绝的滋味不好受,他总觉得她最近在躲他,可并不知道为什么,语气硬邦邦地问了句,“反悔了,嗯?”话说完,又觉得自己幼稚的可笑,借口挂了电话。
  “我希望,你能仔细想想清楚。苏北,我今年二十八岁了。”那天晚上,他就说过。他怕她不明白,又怕她明白,只含糊问她明白吗?她点了头,那眼里却是茫然,他松了一口气,又揪着一口气。
  他选择她,比她选择他,要艰难得多。
  失眠,睁着一双眼看黑漆漆的夜,她的影子在每个大脑空隙里钻,笑着,哭着,闹着,喊着:“小叔……”她抓他手,扯他胳膊,委屈地扑到他怀里。
  心口痒,痒得难耐,又想起亲吻时候的感觉,他摸了摸自己的唇角,那处似乎还压着一个柔软的唇瓣,像甜蜜的樱桃,他吞下去,香甜四溢。
  小腹有火在烧,烧得他失去理智。
  他长这么大,只谈过一次恋爱,大学的时候,三年,他那时候忙着创业,两个人不常在一起,很多时候都会忽略自己还有女朋友。那时候情侣颇多,看着别人亲热,有时候会莫名觉得自己天生属于那种冷情冷性的人,不喜欢腻歪,就连她过来找他,只开了一间房,他都会再开一间,保持基本的礼貌和规矩。
  现在想来,不是他自控力强,只是不是对的人。
  可他从没想过,能让他失控的人,是个小姑娘。
  有时候他会问自己,是错觉吗?
  不是,不是错觉,从临市回来,他试着离她远一点,刻意避着,但离得那么近,总有碰上的时候,那天陆行敏收拾陆嘉林,把他关在外面思过,他在屋里坐着看电视,忽然听见敲门声,她软糯的声音隔着一道门传过来,“敏姨,是我。”
  他背蓦地直起来,像是被人点了穴。
  他听见她在外面跟陆行敏撒着娇,他听见她在笑,下一秒她进门,看见他,却立马收敛了笑意,站直了身子,小心翼翼叫了声,“小叔。”
  她那样拘谨,就好像两人重新回到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不,第一次见面都没有那么拘谨,他低声说了句,“过来坐!”心里五味杂陈。
  她便听话地坐了过去,不敢挨他太近,又不敢离太远,端端正正坐在离他一拳头远的地方,最后还是他故意换了个姿势,两个人才挨近了。
  腿挨着腿,他觉得她紧张地快要背过气了,却没把腿收了,她更是不敢动。
  那一刻,说不上什么感觉。
  后来陆行敏端来西饼,他不喜欢吃那玩意儿,上面放了蔓越莓,又甜又酸,她尝了一口,认真说:“挺好的。”
  然后呢?然后她塞了一个在他唇边,他又想起那天在车里,他也是这样,固执地把一颗糖塞到他嘴边,也不说话,就看着他,他受不了那眼神,带着一点点希冀和祈求,他微微低头,从她两指间咬过来,嘴唇碰上她手指的时候,她总会不自觉往回缩一下,像个受惊的小兔子,可小兔子胆子并不小,明明害怕,下一次还是会小心翼翼探头探脑地再次凑过来。
  那天吃了多少小饼干,他没数,大概比他长这么大吃的都多,他依旧不喜欢那味道,却也忽然觉得没那么难以忍受。
  她后来要走,他送她到门口,开门无声,两个人都没说话,感应灯暗着,他站在门口,她站在门外,一个在灯光里,一个在阴影里,她的面色晦暗不清,似乎有话跟他讲,可最后只是点了点头说:“小叔晚安。”
  他点头,说:“晚安。”
  有些人,见一面,就能扰乱心神,那段时间,连神经粗的能跟光缆比的姐姐都看出来,他不正常。
  整天念叨他,是不是公司出事?
  没有,公司好的很,倒是他,像是中了魔。
  他没法,只得逃更远,连不需要他出面的国外谈判,都是他去,在外面,一待就是月许,他没忘记她生日,只是不敢关心,不敢给她念想,也不敢给自己念想,他在等她想清楚,想明白,等她淡了,忘记了,她还那样小,正是感性和冲动的时候,她能头脑发热,他却不能。
  如果再年轻十岁,他大概会不顾一切,可毕竟,他不年轻了。
  那天他正走在夜晚街头,华灯初上,橱窗里看见一条裙子,粉皮掐腰,忽然就想起她,她腰很细,不盈一握,穿上肯定好看,这么想着,就走了进去。
  刷卡,签字,他买下来后,忽然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名义送。
  ……补生日礼物?
  送裙子,太奇怪了。
  这么想着,不由觉得好笑,大概是真疯了。
  然后想起,他的兔子还没送出去,于是打视频电话给陆嘉林,他以往都是直接拨电话,简单,快捷,可那天却拨了视频,总听陆嘉林说他和苏北在一起,或许他只是潜意识想看看她。
  但没想到,她真的在,画面显出来她的脸时,他有那么片刻的愣怔,然后如往常说着话,面上平静,心底波澜四起。
  她还是很安静,像只乖巧的小兔子,说话声音细细的,那声音刮在心口,是痒的。
  陆嘉林在玩游戏,就打发她来接,她一直在看陆嘉林,问他:“好了吗?”
  他以为她不想接视频,便不再说话,她也不说话,两个人静默着,气氛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