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节
  戚承愣愣的坐着,目光里是她黑色的包裙,没有抬眼:“你也是。”
  别说这事戚承意料之外的事情,便是回到公寓的钟翘,都觉得今天发生的一切是那么的不真实。
  还以为过了这么多年,自己对什么事情都变的波澜不惊,怎么到头来还是在关键的时候那么不冷静的说了那样的话呢?
  钟翘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明明这一个月都是自己一个人睡的,怎么一回到家里就觉得屋子里空荡荡的,连床都好像变得格外的宽敞,宽敞到便是用被子将自己紧紧裹了起来,还是觉得不够温暖。
  睁着眼看着窗外的天色渐渐亮了起来,起床用厚厚的遮瑕膏盖住眼底的黑眼圈,她对着洗手池边的那对杯子放空了许久。
  公司里的同事都知道了她要离职的事情,不出意外,虎哥会接替她的职位。
  除了大老板和林副总,没人知道她离开的原因,也没人知道她会去哪里,有人问起时,她都会露出恬淡的笑,眉眼弯弯,点头应声,却说的模糊不清。
  戚承没有再来找过她,没有去公寓,没有给她发消息,好像是彻底想明白了一切。
  她把心思都放在了交接的工作上,手把手带着秦艽艽教她,请同事吃饭唱歌,约程军出来逛街,抽空给家里打了电话说了辞职的事情。
  下个月她就要开始新阶段的生活,她会有另外的忙碌,遇见新的人,看新的风景,她在与b市的生活好好告别。
  月底还有一个特别的日子,钟翘的生日,27岁,一个不尴不尬的年纪。可她就要离开b市了,虽然知道的人并不多,但因为临近与大老板约定好离职的日子,大家主动提出要给她办个欢送会。
  钟翘同样邀请了孙一军还有程军,连带着b市另外几个朋友,最后竟然也凑足了三四十个人。
  最后大部分人都喝的晕晕乎乎的,钟翘已经没有再吃药了,被程军和秦艽艽两个女人喝多了说的伤感话一刺激也跟着喝了点。
  从头到尾坚持滴酒不沾而被大家诟病的孙一军,在聚会结束后也变得高大伟岸了起来。
  目送着同事一个个找到代驾或者坐上专车,孙一军还贴心的在手机上记下了每一个车牌。
  他开着车,依次送秦艽艽和程军回家,最后才带着已经酒醒的差不多的钟翘往公寓的方向开。
  “果然还是需要异性闺蜜,这种事情还是很有用的。”钟翘开着窗,将手搭在车窗上,支着脑袋。
  天气已经回暖,夜风微凉却也不会冷的让人哆嗦,许是有对b市不舍的心境在,这样的风如今对她而言都是柔的。
  “关上窗吧,吹多了该头疼了。”孙一军提醒她。
  钟翘幽幽瞥了她一眼,坏笑着揶揄道:“你不是gay真的是可惜了。”
  孙一军将车开进小区,但他没有直接开到单元楼下,而是在一个可以看见单元楼大门又方便掉头的路口停了下来。
  钟翘下车,借着车灯晃眼的光与他挥手道别。
  汽车尾灯在视野中消失,她才转身,走了两步,却再也挪不开脚。半个小时前在车上吹的风,这会儿却突然让头隐隐痛了起来。
  这两天b市雨水不断,单元楼前停着一辆白色不起眼的大众车,戚承靠在驾驶室的门前叼着一根烟,地上湿泞的水洼在夜里泛着光,盛着无数根已经燃尽的烟头,横七竖八,每一根都像是从苦情人胸前拆下的骨。
  夜长的像是没有尽头,戚承一根接着一根的抽,像是冬天里卖火柴的小女孩,慰藉心灵的期望,不肯中断。
  高跟鞋踩在浅浅的水坑中发出“嗒嗒”溅着水花的湿响,他从口鼻吐出灰白的烟雾,像是在寒冬里呵出的白气。
  他等了很久,久到都以为她大概今晚不会回来了,可终于见到了人的时候,又变得手足无措起来。
  钟翘飞快的整顿了一下心情,径直朝他走过去。
  她白净的脸上还晕着微醺的绯红,嘴角上翘,像是天上才从阴云后探出来的弯月。
  “你怎么过来了?”她的声音在清凉的夜里仿佛也变的格外清脆。
  戚承往一旁跨了一步,挪开身子,露出身后放在车顶上的一个大大的纸袋。
  钟翘认得纸袋上的logo,是一个很有名的蛋糕店,冰激凌蛋糕做的非常漂亮。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曾在街上路过那家蛋糕店,那会儿她指着那个粉色的桃心,计划下一个生日一定要吃这个蛋糕。
  “今天是你生日。”他的声音嘶哑的像是失声一般,甚至可以感觉到声带的颤栗。
  钟翘注意到他凹陷的脸颊与眼窝,下颌上的点点青黑,长久未修的鬓角,还有眼底纵横的殷红血丝,尽管如此,他依旧是这个深夜颜值最高的失魂落魄人。
  她抬手看了眼腕表,都已经临近凌晨一点了。
  “快点蜡烛吧,还有五分钟就过十二点了。”她耸耸肩,黝黑的瞳仁上点着璀璨的星光。
  戚承怎么会不知道现在的时间,每隔一会儿他都会看看时间,越等,心越冷。
  钟翘指了指单元楼门前的台阶,示意他将蛋糕放到那儿,公寓里是各种打包的行李箱,她并不想让他看到那些东西。
  意料之中,蛋糕果然是她当初看上的那款。纸袋里放了两包干冰,都是为了保持蛋糕的低温。可他等的太久了,从太阳刚落山时就站在了这里,干冰渐渐失了作用,好在三月的天并不热,蛋糕的造型只稍稍糊了点,没有垮塌的太难看。
  他找出蜡烛点上,钟翘看着那两个大大的数字,哭笑不得。
  “答应我,以后给女生过生日,就买最简单的那种细长的蜡烛好吗?”钟翘‘善意’的提醒他。
  戚承木讷的点头,然后看她吹灭了蜡烛。
  她切了一块蛋糕给他,又给自己切了一个小小的三角,吃了一口,满足的闭上眼,回味着口中的醇香,再放下纸碟。
  “怎么不吃了?不是一直想吃这个吗?”戚承见她只吃了一口,也停下了动作。
  钟翘咬着下唇,笑的有些腼腆:“我现在不能吃太多凉的。”
  戚承将这句话念了两遍,才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目光下移,落在她的小腹上,苦笑着:“是我不好,竟然把这事给忘了。”
  他生气的端起地上的蛋糕,连带着那两个小碟,钟翘都来不及阻拦,就见他将东西大力的扔进一旁的垃圾箱里。
  怒意横生,却气的是他自己的不上心。
  他重重吐出一口浊气,转回身看她,红着眼,水气朦胧,高挺的身姿却泄力似的佝偻着:“悄悄,不分手好不好?”
  “都已经结束了。”拖泥带水是没有意义的,钟翘冷静了太久了,冷静到已经消化了当初并不多的悔意和赌气,衡量了利弊,思考了未来。
  戚承恳求着,乞讨着,在崩溃的情绪里挽回着:“悄悄,我以为没有你,我也可以好好的。可是我错了,我想你想的发疯,求求你别离开我好不好,我什么都听你的。”
  眼泪夺眶而出,可看着面前彻底失了理智的人,没有半点少年曾经意气风发的模样,钟翘只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心。
  “戚承,我们就不是一路人,你当你的好学生,我当我女白领,不好吗?”她轻吁一口气,阖眼复又睁开,满目清明,面无表情,“我们的开始本身就是个错误。”
  “错误?”她的冷淡他都看在眼里,伤的彻彻底底。
  “炮/友转正的感情能当真吗?醒醒吧,玩过了就好聚好散吧。”钟翘逼着自己狠下心来,可看见他满脸湿痕,泪水在下巴尖凝成水珠的时候,心却跟针扎似的疼。
  胆汁像是沿着食道争先恐后的往上涌,她只觉满嘴苦涩。
  “回去吧。”多说无益,她转身就要走,拉开大门,却又顿足,“少抽点烟,以后应酬会抽就行,多了伤身。”
  她逃一般似的上楼,进了屋子连灯都不敢开,抱着双臂坐在地上,泣不成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见大门电子锁的按键声,但密码她早就换过了。紧接着是门外不死心的人接连不断的叩门声,越来越响,响到她仿佛都可以看见他红肿的指节。
  叩门声变成拍门声,夹杂着戚哀的苦求声,最后在邻居的怒骂声和保安的呵斥声中停了下来……
  这夜的事情与钟翘而言就是一个快进键,她改签了机票,加快了动作,将一切本就提前的计划再次变动。
  戚承是在两天后收到的包裹,很大的一个。他原本正在去钟翘公司的路上,听见快递员说发件人是同城的钟小姐后,又马不停蹄的赶回了宿舍。
  打开包裹,里面是码放的整整齐齐的生活用品和衣服,都是他用过的,是那些留在钟翘公寓里的东西。
  他听见自己的心“咯噔”一下,一股不好的预感升起,他一边打电话给钟翘,一边开车去往她的公司。
  他已经进不去她家的小区了,保安将他列了黑名单似的,没有业主的首肯,根本不放他进去。
  钟翘一直没有接电话,他将车随意停在路边,三步并作两步的冲进写字楼,一进去就正好撞上要出门办事的秦艽艽。
  “悄悄呢?她在不在公司?”他死死抓住秦艽艽的双臂,像是溺水的人攀住的那根唯一的浮木。
  “悄悄?”秦艽艽的手臂痛的发麻,可看着面前的人可怖阴婺的样子,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钟翘!”他急的不停摇晃着秦艽艽。
  “你说钟姐啊!她早就辞职了!你找她什么事啊?”秦艽艽被他晃得脑袋都晕了。
  “辞职了?”他松开人,双臂无力的垂下。
  ……
  戚承坐在车子里,手机插着连接线,保持着不断电的情况下,一遍又一遍的拨打着她的电话。
  绝望中,手机屏幕亮了起来,还是facetime的视频电话,钟翘打来的。
  视频画面卡顿了两秒,戚承终于看见了她的脸,还有她身周类似机舱的环境。
  “你在哪儿?悄悄?”
  “我在飞机上,路上堵车,差点错过飞机,安检又排队,才没看到你电话,有什么事吗?”她说的云淡风轻,像是简单的回答任何一个普通的朋友的问题。
  “你要去哪儿!”戚承急切的吼着。
  “我要离开b市啦,你好好读书,不要想我啊~”她咧开一口小白牙,笑的没心没肺,“空姐催我关手机,不说了。”
  哪有什么空姐提醒她,他听得真真切切的。
  这个骗子,戚承咬牙切齿的怒吼:“你不许走!你告诉我你要去哪儿!”
  “别这样,戚承,你这样会让我担心的。”她软下的口气就像是哄着闹脾气的小狗,顺着他的毛。
  “担心我就不能不离开我吗?”他的怒意瞬间被她打散,带着哭腔问她。
  “乖,当普通朋友不好吗?”
  他倔强的不说话,只死死抿着嘴,脸庞线条凌厉紧绷。
  “笑一笑啊~”她继续哄着他。
  可他不为所动,冷着脸,双眼却雾气氤氲。
  她叹了口气,对着摄像头挥手:“算了,不笑就不笑了,你大概都不知道,我就喜欢你不笑的样子,特别帅。”
  “行了,就这样吧,也算是跟你道别了,再见,戚承。”
  电话被对方挂断,等他再拨过去,就是无尽的忙音。
  他像是死了一样的瘫坐在车里,敞开着车顶的天窗,仰头望天。
  直到日薄西山,这片蓝天都没有出现过一道飞机云……
  第79章 笑一个
  离开b市的第一年时间, 钟翘住遍了各地的民宿。她先回了一趟小镇,跟家里仔细说了一下因为身体不适的而辞职的事情,当然, 其中自然也‘不小心’的忽略了男朋友的因素。
  本以为会遭到钟爸钟妈的严刑拷问, 没想到两人听完后都挺平静的,说休息段时间也好, 还主动问她钱够不够用。
  其实钟爸钟妈想的也挺简单的,女儿的能力和工作经历都在哪里, 想找个好工作不难, 这两年也都存了继续做了投资, 省着点用也够她吃吃喝喝玩两年了。
  而且他们老两口巴不得她回小镇或者去临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