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节
  风吹草低见牛羊。
  吵闹声由远及近,孔彰一手搂起一个孩子的腰,挟风冲进了屋内。
  倒在地毯上,一阵大笑。
  陆氏笑骂道:“被你们祸害一遭,我是再没脸住在庵里了。
  起来,我们回去。”
  孔彰滚在地毯上,欠抽的道:“又不是没给钱,干嘛不好意思住?我这是带着孩子彩衣娱了所有的外家长辈,《二十四孝》都要记我一笔的!”
  陆氏终于忍不住,对着孔彰的肚子就踩了一脚!
  孔彰“啊”的一声,吐舌歪嘴翻白眼,孔娴也跟着倒下,接着孔博不甘落后的倒下,皆是一模一样的动作,而后又齐齐爆笑。
  陆氏:“……”
  一片欢腾中,没有人注意到,陆氏的陪嫁丫头低垂着头,掩盖住了她的眼神闪烁。
  而陆氏嘴里虽不住的唠叨,但见三个孩子高兴的模样,心中不由动容。
  其实做个西姜人,也不错。
  第85章 逼反炒盐刺客
  第123章 逼反
  流民像蝗虫一般席卷着河东全境,连接三年的大旱,境内早就易子而食。
  妇孺们因各种缘由死去,尸体被敲骨吸髓,成了活人果腹的口粮。
  渐渐的,老弱被吃尽,剩下的全是百里挑一的精壮。
  虽因缺乏食物而显得瘦弱,战斗力却非卫所的兵丁可比。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聪明些的人拉起了杆子,成为了叛军,弱肉强食。
  周遭几郡陈兵于边界,奋力抵抗着。
  然而几十万大军驻扎,对当地的农民是惨无人道的摧残。
  匪过如梳、官过如篦。
  大量的百姓因被叛军与军队连接的劫掠而饿死,以至于但凡平头正脸的女人都无人肯买,除非……买来吃。
  不愿乖乖等死的人,又形成了一股股的流寇。
  前线应接不暇。
  河东属中原要地,越过直隶,便是京师。
  叛军做梦都想往京中劫掠,直隶苦不堪言。
  终于,叛军冲破了边境防线,在直隶与孔彰狭路相逢。
  孔彰部还是阿速卫的编制,尽管阿速卫实际上已易主,但以孔彰在西姜王庭的受宠程度,一千人的编制得以留存。
  几个边陲的卫所,是陈朝为数不多的精锐。
  西姜单于伊德尔又野心勃勃,孔彰耳濡目染,练兵极有章法。
  孔彰能在西姜王庭横着走,靠的从来不仅仅是脸。
  平原上的阵法,只有有限的几种。
  孔彰选择了悍将最喜欢的锥形阵。
  前锋在狭窄的正面攻击,似一把尖刀,割裂了叛军松散的阵型。
  两翼的接触面远远多于推平的方阵。
  如此强行突破,非勇悍无比的将领和精锐无法使用。
  在此时,重骑兵何其凶残!数以万计的叛军在孔彰的铁骑下被屠杀、被践踏。
  一触即溃的叛军发足狂奔逃命,然而混乱的战场,一盘散沙只会是彼此踩踏的结局。
  叛军头领撕心裂肺的呼喊着亲信,骑马撤退!重骑兵有重骑兵的优势,轻骑兵却也不是一无是处。
  至少叛军的骑兵灵巧的逃跑时,孔彰没办法追。
  孔彰部就如一阵飓风,把叛军刮的死伤惨重。
  遍地残骸的战场上,不知有多少死于孔彰的军队,有多少是死于逃亡时的踩踏。
  总之,猖狂一时的叛军,暂时后退蛰伏了。
  被端悫圈养在公主府的小白脸,初战告捷!
  京城一片哗然。
  天朝上国的梦做的太久,西姜单于伊德尔孙子也装的太久,朝中的重臣们对异族是一种高高在上的轻蔑。
  甚至当时端悫要嫁孔彰,圣上都嫌他生的过分像胡人,不肯应允。
  还是晋王想拉拢孔家,方说服了父皇。
  可以说孔彰若不姓孔,也遇不上这份倒霉。
  便是如此,朝中王公也只当他空生了一张脸,并不放在心上。
  这便是新旧势力之不同。
  陆观颐只消提“重骑兵”三个字,窦向东与管平波立刻心生警觉,而陈朝的王公们天天看着孔彰在眼前晃,都想不起重骑兵到底代表着什么。
  被叛军搞的焦头烂额的朝廷,忽闻大捷,欢喜之余又生出了许多别样心思。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圣上亦既是喜悦,又是担忧。
  孔彰如此战斗力,又与西姜单于亲密,恐难有忠心。
  一面下令将陆氏诰命封至正一品,封赏无数;一面暗中调度,秘密监视陆氏祖孙。
  朝中隐约有了命孔彰班师回朝的声音,然而叛军岂是一次就可解决的?圣上心如明镜,知道以河东郡的模样,若想平叛,唯有屠杀。
  人死的差不多了,重新迁徙别处的无业流民种地,方可保几地太平。
  故喝止了朝中杂音,装出一副溺爱孩子的好岳父模样。
  同时,孔彰捷报越多,晋王声势就越盛。
  太子恨的咬牙切齿,偏自家没有个这般妹夫,奈何不得。
  朝中那起子中伤孔彰的人,很有些是太子的党羽。
  太子也不由庆幸孔彰为异族,虽然圣上面上不说,心里到底有怀疑。
  此刻需用他平叛,自是千好万好。
  待到叛军荡平,再下黑话,一准能折掉晋王的臂膀。
  朝中心思各异,对前线孔彰的支援倒是挺齐心。
  河东太近,叛军在直隶被拦截,真是险些打到了家门口。
  然而物资过了蠹虫的手,哪有不刮层油的?怕晋王恼怒,不肯怠慢孔彰,就问下面多要。
  地方官掘地三尺的收军饷,当然十分辛劳,茶钱酒钱少不得捞上两个。
  压力层层向下,倒霉的自然是百姓。
  北方糜烂,南方赋税愈重。
  首先崩溃的是中南地区最为富庶的鄂州郡。
  今年老天赏脸,风调雨顺。
  眼看着熬过了青黄不接,到了五月。
  玉米的丰收近在眼前,蛮横的税官却如恶鬼降临。
  佃农自不消说,富农、小地主亦只得含泪拿着即将丰收的田地作抵押,问豪强借贷,以交税款。
  一郡钱粮供不起贵人挥霍,榨干鄂州后,苍梧紧跟着陷入了绝境。
  月朗星稀的夜,管大伯带着妻儿与老母,狼狈的在山间奔逃。
  此刻夜里的豺狼虎豹,都比要账的来的温情。
  去岁冬天,管钊与管平波冲突受伤,借了高利贷医治。
  不识字的管奶奶心疼孙子,也不看契,胡乱按了手印,至此管家永无宁日。
  一大家子没日没夜的劳作,对佃农也毫不留情。
  最后把管平波父亲留下的房子与田土全卖了,才将将凑足钱赶紧还了账。
  还没缓过气,朝廷税官又至。
  早被高利贷犁过一回的管家,哪里还凑的出半个钱?刘大户洋洋得意的叫他们拿土地抵押,才被高利贷坑过的管家如何不知抵押早晚会变成贱卖?利滚利下,卖尽了家人,也未必还得起。
  曾经冷眼看着管平波挣扎的族人,再一次的站在了道德制高点,指责管大伯坑害侄女,实属报应。
  没有人伸出援手,就似当日他们指着管平波道,伯父嫁侄女天经地义一样。
  乡间总是有各种道德,各种借口,置身事外。
  管家曾经,也是阔过的。
  不然送不起孩子读书。
  一百亩良田,兄弟各占五十。
  五十亩,站在田埂上望去,好大一片。
  管平波,着实,也算地主出身。
  管大伯是勤劳的,便是管奶奶,手上也没闲过一日。
  纺纱织布打络子纳鞋底,劈柴烧火煮饭喂猪,五十多岁的人,所有家务不肯假手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