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节
  众人:“……”
  “好,出发,回成都府!”郝瑟吼完,神清气爽,合上喇叭往腰间一挂,大摇大摆走下长阶。
  尸天清笔直身姿紧随其后。
  夕阳西下,两道身影拉得又长又直,仿若两根笔直的棍子。
  文京墨、炽陌、舒珞对视一眼,表情各异,同时跟上。
  连商计和宋颂双双互望。
  “道长,不管南烛馆主真的好吗?”
  “唉,贫道乃是方外之人,无心理会俗世啊……”
  “你丫一个骗吃骗喝的假道士,装什么正经!”
  “哎呦!”
  *
  四重峰顶松鹤居外露台之上,南烛负手而立,定定望着郝瑟一队行入迷障层叠的云隐密林之中,再也看不到身影。
  夕阳最后一抹余晖消失没入山涧,整座云隐门陷入昏暗,四重山门空荡荡,遥无人声,空寂一片,仿若死去了一般。
  南烛慢慢闭眼,转身走入屋内,点燃了油灯。
  床帐之内,金樱子面色苍白,呼吸微弱几不可闻。
  南烛从针袋中取出银针,一丝不苟开始为金樱子施针。
  微弱灯光下,南烛一双眸子,漆黑无底,隐隐泛起水色,仿若罩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
  “唉——”一声幽幽叹息响起。
  南烛身形一震,猛然抬头,正好看见金樱子缓缓睁眼,一脸无奈瞅着自己。
  “师父!”南烛忙扶住金樱子手臂。
  “小南南啊……”金樱子摇头,手臂一撑,竟是自己坐了起来,“你真是让为师不省心啊。”
  “师父,你怎么?”南烛先是一喜,然后面色倏变,一把捏住了金樱子的脉门,“莫不是回光返照——”
  “咔!”金樱子猝然抬手,在南烛脖颈上扎入一根银针。
  南烛身形一抖,一脸不可置信。
  幽幽灯光下,金樱子缓缓绽出笑意,扭曲诡森。
  “小南南啊,既然你不愿意走,那就来陪陪师父吧……”
  南烛双眼一黑,失去了意识。
  *
  冷……
  热……
  好冷……又好热……
  南烛只觉自己五脏六腑热得滚烫,可身体四肢却又冷得发抖,仿若身处冰火两重天。
  【极寒极灼,血催命生,万物归虚,永生永存——归虚鼎——】
  一串从古老残卷中读到的字迹闪现在脑海,南烛一个激灵,睁开双眼。
  眼前,是万分熟悉的初华大殿室内,可此时,却被一层淡淡的血色浸染——
  不、不是血!是赤红如血的光!
  光的源头,是一口鼎,三尺高,通体赤金,镂空雕琢,精纹繁复,鼎心血波粼粼,光华四射。
  “归虚鼎……”南烛喃喃,只觉头痛欲裂,几乎无法思考。
  “哎呦,小南南醒啦!”
  “可算是醒了,这都睡了几个时辰了?”
  “四个时辰。”
  三道声线同时响起,紧接着,三道人影晃到了南烛眼前。
  南烛双眼豁然睁大。
  眼前三人,一人魁梧如水缸,一人面冷如面具,一人头发七色如彩虹,竟然是之前逃离云隐门的千金正、决明和喜树三人。
  “你、你们怎么……”南烛挣扎想起身,却发现手脚瘫软,根本用不上力。
  “小南南,你穴道尚未全部解封,莫要乱动。”白苏笑吟吟从另一侧走出,万分和蔼揉了揉南烛的脑袋。
  “白苏……师兄……”南烛瞪眼。
  “不错,你还认我这个师兄……”白苏笑眼眯眯。
  南烛神色猝冷:“师父呢?!”
  此言一出,四个人都笑了起来。
  “师父,就在你身后啊。”
  南烛悚然一惊,挣扎回头,顿时呆了。
  身后丈外,金樱子负手慢慢踱步,正在查看殿中——满地的白瓷坛。
  和之前盛装人心药引一模一样的白瓷坛!
  而且,不是一个,而是近百个!
  “师父……”
  千年冰川寒意侵入南烛骨髓,冷得南烛牙齿打战,出口的仿佛不是自己的声音。
  金樱子身形一顿,慢慢回头,脸上早已没有半点灰败气息,反倒红光满面,精神奕奕。
  他笑道:
  “小南南,你总算醒了,快来看看咱们云隐门的师兄弟们。”
  说着,他指了指那百枚白瓷坛,笑得十分欢畅:
  “很快,你就要变成里面的一个,而且是——最完美的一个——药引。”
  作者有话要说:
  那么,剧情,猜到了吗
  星星眼
  第170章 十八回 纯心坚定逼真相 黑军压境万分险
  血鼎赤森森, 雪坛寒骨凉。
  初华殿内, 南烛眸光颤颤扫过金樱子笑脸, 皮肤炙烤发疼,五脏六腑却是冷若冰块。
  “师父——您刚刚说——这……里面是什么?”
  金樱子轻轻笑了起来,捻着长长的胡须,笑得和蔼可亲。
  “这里, 就是咱们云隐门一百零八个名修习弟子们啊,一个不缺,一个不少, 不枉为师我花费多年以药饲喂, 今日,总算能收获了。”
  南烛双眼暴突, 血丝一根一根在白眼仁中迸现。
  “哎呦,小南南似乎没有听懂呢……”喜树晃了过来, “让二师兄给你解释解释啊, 小南南你发现的那些瑰珀, 不是我们炼的哦,是师父的手笔哦, 不过那些都是半成品,因为炼药的药引不够精纯, 远不及咱们云隐门弟子,毕竟咱们云隐门弟子日日以药养生,五脏六腑早已腌制入味,作为瑰珀的药引, 自然是最合适不过了。而且,这里面最妙的一味,就是——”
  喜树嘿嘿一笑:“小南南你啊!”
  南烛目光发直,慢慢将目光一一扫过眼前五人,泪色赤红,漫上双眼,若一层血雾遮住了视线。
  眼中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看不到那赤红色的归虚鼎,看不到那数百枚白色的瓷坛,看不到那灼灼燃烧的炉火……
  只剩下那深刻在脑海中的记忆走马灯一般浮现在眼前。
  最爱抱着自己转圈的二师兄,最喜欢揉自己头发的三师兄,常常背着自己爬山的四师兄,笑眯眯逼自己吃肉的大师兄……
  还有……疯疯癫癫的师父……总是被弟子嫌弃的师父……
  滚烫泪水顺着眼睫滑落,出口的嗓音,犹如被火烧一般,干枯嘶哑——
  “……我不信。”
  这一声,就仿若一道惊雷,将所有回忆击碎,显出眼前这恐怖的场景,还有面前五人惊诧神情。
  “小、小南南,你刚刚说什么?”喜树笑容有些扭曲。
  南烛抹泪睁眼,瞳光赤红如血,却坚定不移:“我不信,我不信师父会做这些,我不信大师兄你们会做这些!”
  金樱子的诡异笑容消失了,白苏的弯弯月牙眼渐渐绷圆,喜树眼角抽搐,决明默默低头,千金正抓了光头。
  “由不得你不信!”金樱子神色骤厉,一把将南烛拎起,从身后抽出一条金链,锁链尽头,挂着一个灿金大碗,其内锋利刀刃如兽齿,正是迁神钵。
  南烛眸如黑耀,静静看着金樱子,神色平静,毫无波澜。
  金樱子眼皮一抖,眸光猝闪,手中迁神钵刀刃狂旋而起,狠狠朝着南烛胸口贯下。
  “锵!”
  一道寒光瞬息而至,迁神钵碗口突然多出了一柄寒凛长剑,卡住了飞旋的刀刃。
  一笔流云衣袂在南烛眼前飘飘落下,显出了一张皎洁如月的侧颜。
  “尸天清!”金樱子大吼一声,松开南烛后退,一脸防备。
  “唉——”
  一人叹息连连,扛着一平金色石板越过南烛,走到了尸天清身侧。
  “郝瑟!你、你们怎么回来了?!”金樱子和白苏等四人迅速站成一排,如临大敌。
  郝瑟回头看了南烛一眼,挠了挠脑袋,突然,身形一矮,盘膝坐地,啪啪啪将千机重晖甩回腰间,大叫:“不演了不演了,累死了,这是老子接的最糟心的一个委托了!”
  一瞬间诡异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