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
  “这……”李丸犹豫,“王爷,皇上的旨意刚到,咱们就出门,这不好吧,要不先等两天。”刚被禁足就公然出门,也太不给皇帝面子了,而且自家王爷要去救的,那可是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叛逆啊!
  秦诺冷笑:“再过两天只能给人收尸了,不等了,立刻走!”
  宗室被禁足,都会有内府侍卫上门看守的,趁着来人刚来还没摸清状况。秦诺迅速换了朴素的衣装,只带着方源和李丸两个悄悄从后门摸了出去。
  已经是两天一夜未睡,但丝毫没有疲惫之意,策马疾驰在往城东天牢的路上,秦诺满心斗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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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在阴森的通道上,秦诺忍不住揉了揉鼻子。浓重的血腥味夹杂着一股陈旧发霉的味道扑鼻而来,中间还有什么烧焦了的味道。
  牢狱这种地方,在历朝历代都不会让人很愉快。尤其天牢这种地方,让人难免想到一些让人不舒服的事情。
  走过一间间牢房,里面关押的都是等待死刑的犯人。因为秦健谋反一事,最近天牢里人满为患,这还是几个月里连续处决了多批之后的结果。郭家的党羽几乎被一扫而空,其中不乏传承上百年的门阀贵族。
  曾经高高在上的贵人,如今关在牢里,有些遍体鳞伤地瘫软在地上,有些疯疯癫癫在墙上涂抹嬉笑,还有人听闻秦诺一行经过的动静,猛地扑上来,高声喊着,“我们冤枉啊,我们陈家没有攀附逆贼!禀报皇上我们冤枉啊!”
  几个带路的狱卒挥动手里的棍子,用力向内中捅了两下,“都安分点儿!没几天日子了,别折腾了。”
  其中领头的那个转身向秦诺陪笑着:“都是这些天等待行刑的,让您见笑了。”
  秦诺点点头,“无妨。”
  也许是他温和的态度鼓励了引路的狱卒,他忍不住低声道:“这里真不是您这样的贵人该来的地方。要不您直说要见谁,让小的们提上去就行。”
  秦诺捂着鼻子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旁边李丸呵斥道:“赶紧带你的路,别说三道四,我们王……公子决定的事儿,用得着你来指点。”前来天牢,秦诺用的是神策营禁军督察的职务,在这里也算畅通无阻。
  狱卒不敢再多说,这样年轻的四品大员,多半是哪家权贵的公子,他小心翼翼领着向前。
  七拐八拐,终于在一处囚室前停下了脚步。
  狭窄的房内只有一个人,坐在阴暗潮湿的地面上,一条腿曲起,搭着手臂。
  秦诺看了看周围,直皱眉头,这里是牢房的最里面,地气潮湿,地面薄薄一层水,如今天气酷寒,都结成了冰。
  那人就这么坐在地上,恍如未觉。
  借着昏暗的光芒,秦诺隐约可见地上一缕缕的赤红,有些色泽鲜艳,有些却已经沉黯。
  那人低着头,原本就一身黑衣,再加上身上太脏,也分辨不出是哪里的血,哪里是泥。
  旁边狱卒赔笑着说道:“是有几位大人打过招呼了,要让他吃点儿苦头再弄死,其实若并非如此,这种攀附逆王的贼党,早已经被拉出去砍了。”
  秦诺点点头,他之前也打听过,秦健之事到如今已经两个多月了,第一批被处死的就是从逆的军官和士兵,辟东营的中层军官几乎被砍了一半,剩下的也大多流放边疆,塞进了前锋营之类死亡率极高的地方。秦健的私兵也被一扫而空。
  京城天牢里面,能找得到的,可能就剩下眼前这一尾漏网之鱼了。
  清了清嗓子,他开口问道:“蒙洛,你还认得我吗?”
  囚笼里的人顿了顿,终于抬起头,虽然陷身牢笼数月之久,又被酷刑折磨过,整个人都消瘦憔悴地不成样子了,但那一双冷彻心扉的眼睛,还是宛如冰魄一般,亮得惊人。
  看到这眼神,秦诺立时明白,自己找对人了,至少眼前这个人,还没有垮掉。
  那人张开口,却只有一道嘶哑的声音,听不清楚内容。似乎是长久干涩导致的失声。
  秦诺吩咐一声,“给他喝点儿水。”
  跟随的狱卒只好老老实实打开门,然后拿起水壶进了房内。
  门开的瞬间,突然一股凉意横生。秦诺心中一紧。同时眼前一暗,是方源上前一步,挡在了他的身前。
  秦诺目光扫过牢房内的那人。都到这一步了,还没有放弃死中求生的欲念吗?
  这样更好,才值得他谈条件。
  眼前之人正是当初押送宗室前往攻打京城的黑甲校尉,曾经将安王爷一刀两段,震慑众人的。
  秦诺急需一位了解咆哮山庄附近地形以及秦建以往底细的人来相助,奈何过去几个月,其党羽都被杀的差不多了,多亏了眼前这一位,得罪的宗室贵族太多,反而被留下来折磨,拖延到了现在。
  接过水壶,蒙洛冷厉的目光扫过方源,然后喝了两口水,嗓音终于略有恢复。
  “能认出我吗?”秦诺问道。
  蒙洛点点头。
  “你记性不错。”秦诺笑了笑。
  “只是对喜欢穿女装逃亡的王爷印象深刻罢了。”蒙洛的声音依然嘶哑,但话语已经能听得明白。
  秦诺:……还是把这丫的宰了吧。
  第47章 真相
  蒙洛嘴角动了动, 像是在笑:“是来报仇的吗?”
  秦诺深吸了一口气,坦白说道:“孤没有那么无聊。听闻你之前是咆哮山庄的斗场出身, 之后被逆王信任, 提拔至辟东营策军校尉的职位,想必对咆哮山庄一带的地形极为熟悉吧。咆哮山庄如今已经变成了孤王的地盘,有些事情需要你相助, 所以想来与你做个交易。”
  “必死之人, 还有何交易?”
  “帮我一个忙, 我可以助你死里逃生。”
  “殿下!”身后的李丸忍不住惊呼了一声。眼前这位可不是平常的重罪, 叛逆之行并不明显的还可以捞一捞, 眼前这位主儿, 听说还亲手砍死过宗室亲王, 之后秦建火烧行宫, 将所有宗室斩尽杀绝,也少不了他的功劳。可是实打实的逆贼骨干啊!
  “你觉得这种笑话我能相信吗?还是你想谋反称帝?”蒙洛冷笑一声。若非帝王之尊,谁能赦免他的罪责?
  秦诺叹了一口气, 他之前仔细调查过,眼前之人是孤儿出身,从残酷血腥的斗场里一路杀出头,又到前线拼杀数年,一路提拔为策军校尉。怎么也该算是个六品的武职了,却连成家都没有,之后一直过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生活。害得自己想要要挟他, 都找不出个理由来。
  不过这一切都无所谓,关键是眼前这个人还有求生的欲念。
  “你是否相信我不重要。但是你要明白,想活下去,这是唯一的一个机会了。”秦诺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相信我,赌一把,至少这个活下来的可能性比你冒险挟持我逃出去的几率大多了。”刚才打开牢门那一瞬间感受到的杀意,眼前之人应该升起过挟持自己,换取生机的打算。
  牢里的人一阵沉默,没有多久,他点点头,只说了一个字:“好。”
  简单的契约就这么成立了。
  将天牢重犯从这里弄出去可不是个简单的活儿。秦诺全靠了神策营的职务。因为接手辟东营留下的京城防务空缺的,正好就是神策营,自己假公济私,以公务为名,将人领走,但只怕也隐瞒不了多久。
  秦诺懒得管了,反正比起扣在头顶的私藏兵器,意图谋反这种大帽子,从天牢领走一个死囚不过是小事一桩,债多不愁。
  将人塞进了马车,秦诺也不敢回王府,直接快马加鞭去了城外的长水庄上。
  让仆从帮忙将人清洗干净,又弄来食水,再加上请来的大夫简单帮忙包扎了伤口。
  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人,整个人虽然清瘦地近乎脱了形,但精神气儿却维持的很好,如利剑般挺拔刺眼。
  秦诺满意地点点头,“将军……”
  “将军一称还是请王爷省下吧。如今蒙洛不过是个待死之人,只希望王爷不要忘记之前的承诺,若蒙洛必死,也不必王爷救命,只求您答允在下一个条件。”蒙洛不卑不亢地回道。
  秦诺点点头,语气诚恳:“只要你全力以赴帮助本王渡过难关,投桃报李,本王也会尽力满足你的心愿。”
  “咆哮山庄附近的道路,你记得多少?”
  “在下并无别的长处,记性倒是还不错。”
  “这么一说,孤更加期待了,此番事情,就是要劳烦你的记性。”秦诺笑了一声,时间紧迫,他也没有闲磕牙的功夫,直接将自己近日的困境说了出来。
  蒙洛安静地听着。
  “本王已经派人在附近找寻过,而刑部也派出大批人马,将附近搜查了个彻底。林嘉一行人竟然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此地草场广阔,一览无余,按理说是不可能藏人的。所以找你这个熟门熟路的山庄旧人来,将此地彻查清楚。”
  “藏人?”蒙洛眉梢一扬,立刻抓住重点,“王爷认为林嘉这些人并没有死。”
  “林嘉是前科探花郎,朝野上下都关注的新秀栋梁,可不同于普通四品官员。要杀这样的人嫁祸本王,那么尸体一定少不了。”
  “所以,本王认为林嘉还没有死,而且……”秦诺略一犹豫,终于没有将真正怀疑的事情说出。
  “无论如何,你只要帮助本王找到他们的藏身之地,便是帮了一个大忙,你的心愿无论如何,孤也会尽力帮你实现的。”秦诺郑重允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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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末初春的使节,田野里已经有农夫开始忙碌了。
  田间的地埂上,原本冷寂的商道近日比之前多了几分热闹,不少穿着袍服的官府中人来往奔走,还有几个农人被拎去问话。
  “据说,是前天有个官老爷在我们这地界不见了。”
  “听说姓林的,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呢。”
  农人闲暇时候,忍不住凑在一起说着闲话,天子脚下的农人,尤其附近多是皇庄,消息远比普通人要灵通。
  “是从东头那个猛兽山庄往京城走的路上不见了的。”
  “那边可都是草场,唉呀,不是被什么恶狼野兽给叼走吃了吧?”
  “那些大人物都有护卫的,怎么可能随便被野兽叼走。”
  “那可不一定,附近的野兽可凶猛了,上次东边山头不是一家子五六口人都被咬死了。”
  “造了什么孽啊,那些野兽时不时出来叼人!”
  “咱们已经算好的了。之前我二舅家的连襟的老家就在那处猛兽庄子上,前几年被撵出来,如今一家人生计还没有着落呢。”
  “你这消息落后了,如今听说这庄子上今年就要将草场改回良田,前些天已经开始招募人手了。”
  “那可真是老天保佑……”
  路边一处空地上,一队旅人正在歇息,看模样似乎是路过的客商,十几个护卫围着一辆马车。
  车内的人下来透气,穿着一身朴素的暗色文士衫,眉眼颇为清秀,可惜脸上的络腮胡子破坏了文雅的气质。
  略休整了片刻,客商准备上车继续行走,却突然一支利箭破空而至。
  伴着一声刺响,牢牢钉在了马车的门框上。
  “什么人!”客商周围的护卫顿时惊觉,纷纷围拢上来。
  回答他们的是一片箭雨,劈头盖脸,护卫不过十几个,如何抵挡得了这种架势,顿时纷纷中箭,惨叫着跌落尘土。
  连被众人护在中间的那个胡子客商,都接二连三挨了好几箭。
  他感觉肩头胸口一阵刺痛,想要惊呼吾命休矣,却见箭矢并没有穿透身体,反而跌落在地上。
  惊讶之际,目光望去,才发现射中自己的箭矢根本没有箭头,相当于一根木棍。
  再看跌倒在地哀嚎不已的护卫,也都是同样的情况。有几个伶俐的护卫已经察觉不对劲儿,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