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节
  “今日你为何会落水,我想你比我清楚缘故。”卫珩淡淡说道,只望了她一眼,“旁人不知道你,我难道不知道,自小及大,你贼喊捉贼也不是一两次了。”
  夏昭华绝不是骄纵到会仗着自己体质特异而将人扔到水里的人,是以卫珩丝毫不怀疑是卫苑雅想要将夏昭华如何,而后者只是自卫,将她扔到了水中。这不咸不淡的态度让卫苑雅顿时生气,下了马车之后,卫家门前已然立了一个中年女子,她很瘦,颧骨也高,有几分刻薄之相。卫苑雅见了来人,立时来了脾气,不顾自己浑身湿透,下车就扑进了那妇人怀中:“娘,今日大哥帮着外人欺负人!”
  “进去洗洗。”见女儿浑身湿透,卫家二夫人难免心疼,忙不迭的让女儿进去洗洗,自己则迎上了从马车上下来的卫珩:“珩儿这几日脾气见长呀,竟然当众打了你弟弟,又帮着外人欺负你妹妹,如此德行,给郑太傅老人家看了去,怕有些不妥吧?”
  今日本是欢欢喜喜的出去,卫家二夫人想着,能跟郑太傅老人家一同出去,卫琰若是能得到一些指点,来日参加科举,怕也有些助力。然而不多时,卫琰便灰溜溜的回来了,还一身脚印,一问之下说是卫珩动手打的。而卫琰自然也不可能对母亲说他是因为对两个郡主口出不逊才惹来一顿暴打的,是以卫家二夫人见一双子女都给卫珩这样欺负了,自然忍不住,要兴师问罪了。
  卫珩神色冷淡,眉眼间阴郁非常:“那二婶想要怎样?”也不等其回答,抬脚便向其中走去。
  卫家二夫人顿时恼怒:“这是对长辈说话的态度么?”又追上去骂了几句:“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是你婶子,更不说我管着一大家子的嚼谷,你倒是好,打了你弟弟,欺负了你妹妹,如今连我说话也不肯听了,当真是翅子硬了?”
  话音刚落,跟前的卫珩忽的就转身,他本就生得高,紧抿着唇不说话的样子还真有几分渗人,卫家二夫人退了一步,强定心神,问道:“怎了?”
  “二婶是觉得,于卫家有大功么?”卫珩冷冷的问道,“既然如此,侄儿这无功之人一会子就搬出卫府,不敢再在有功之人跟前讨嫌。”
  卫家二夫人这便慌了,自打卫珩秋闱夺魁以来,卫家一改往日颓势,这让卫家上下都是极为欣喜的。但这一切都是卫珩带来的,倘若卫珩真的搬出卫家,那么因他而来的光环必将被剥夺,卫家怕也要回到过去十年的样子。经历了极盛到衰的过程,卫家二夫人自然不愿再去过一次那样的日子,当下白了脸:“一笔写不出两个卫字,珩儿说甚说这些,岂不是生分了?”
  卫珩冷笑道:“二婶说生分这两个字,脸疼么?只顾着儿子女儿受了委屈,可曾看到所谓一笔写不出两个卫字的你的侄儿只着了件中衣?如此大咧咧的来质问于我,婶子的规矩真好。”
  这下卫家二夫人才注意到,卫珩只穿着一件中衣,而他的外衫,已然裹在了卫苑雅身上。一时之间,她脸上胀红,忙让卫珩下去整理。烧了水冲洗了之后,卫珩长长的舒了口气,这才换了衣裳出去。
  而整理好了的还有卫琰与卫苑雅兄妹,卫琰知道今日理亏,不敢看卫珩,卫苑雅却没个顾及,只觉得是卫珩这胳膊肘往外拐的一点不肯向着自己,见他一来,就扭身扑到卫家二夫人怀里:“娘,今日苑雅被人扔到水里去了,大哥就在旁边看着,也不肯替我出气。他打哥哥的时候,打得那样狠,该动手给妹妹撑腰了,却又全蔫了。分明就是家里霸王出门怂蛋!”
  “那你的意思,是我要将夏姑娘也一起扔到水里?”卫珩淡淡反问道,眉宇间阴郁不散,将卫苑雅吓得一抖,声音也小了很多:“就算、就算不扔她,你也不该看着我被欺负……”
  卫珩“呵”的笑出来,冷冷的看着卫苑雅:“我实话告诉你,夏将军于我有大恩,你何德何能让我为了你去问罪他的嫡亲妹子?至于今日的因果,你自己知道是什么缘故,贼喊捉贼的戏码,你应该玩够了吧?还是只是因为老师提了一嘴,要将夏姑娘说与温一枫,你便恼了?”
  他张口就说出了自己的心事,卫苑雅脸上顿红,跺脚尖声道:“你胡说!你胡说!”她自以为将心事藏得很好,但不过一眼,就能看出她对于温一枫的心思了。卫珩也不知该说这个堂妹天真还是愚蠢,即便这世上女子都死尽了,温一枫也绝对不会喜欢她的。不仅是她,卫珩很难想象温一枫会对女子动心,即便他对婉婉表现得极尽温柔,但那并非真心。
  若婉婉不是自己的心上人,若她不是雍王府的郡主,今日温一枫还会这样极尽温柔的待她么?温一枫爱的只有自己,他做任何事,都是跟自己的利益直接挂钩的。舍弃秦仪也好,主动向秦桓示好也好。
  方才还趾高气昂的女儿顿时就被说趴下了,卫家二夫人有些傻了眼,看向了女儿。见女儿目泛春情,知道她怕是情窦初开了。纵然卫家乃是武将世家,但卫老将军自卫夫人去世之后深受打击,身子不如从前,自然当不起培养卫珩的责任。是以卫珩能中武举,泰半都是源自于夏将军的悉心教导。所以卫珩于情于理都不会绑着卫苑雅。
  卫家二夫人了解女儿,知道女儿多半都干起小时候的勾当,玩得一手贼喊捉贼。自卫夫人去世,卫老将军也像是丢了魂一样,但二房还是不敢在其跟前大放厥词。除了在卫老将军跟前,卫家二夫人可谓是说一不二,现下卫珩的态度如此,好像是一个脆响抽在了脸上。卫家二夫人迫不及待的想要找回平素的权威:“那你弟弟呢?无缘无故,作甚打他?”
  “无缘无故?”卫珩冷笑,眯着眼睛,“卫琰,你就这样告诉你娘,说你是无缘无故被我打得么?”卫琰脸色立时变白:“我……”
  卫珩无暇听他诡辩,冷笑道:“既然如此,我也不是什么冤大头该给你冤枉。我现下就去请和宁郡主与安定郡主来,让两位郡主当着你娘的面,好好说说,你是做了什么腌臜事,让我不得不打你。”
  他说罢,转身就走,卫琰立时急了眼,忙不迭拉他:“大哥,我知道错了,大哥不必再声张……”又咬着牙,转头对卫家二夫人说:“娘,不是大哥打我,是我……今日在两位郡主跟前说错了话,行止轻佻,这才惹得大哥生气。”
  一番话将卫苑雅母女二人惊得说不出话来,以卫琰的性子,只怕是在郡主跟前说了什么失礼的话。生怕卫珩再生气,卫琰涎着脸去拉卫珩:“大哥别气,我往后再不做这样的混账事了。”后者却顿感恶心,想到这厮想要欺负婉婉,现下还一副要对他兴师问罪的样子,心中立时火起,不消细想,反手便给了他一肘子:“滚开!”
  这一下正中卫琰鼻梁,鼻血顿时喷涌,溅在卫琰的衣襟上,看来好不狼狈。
  不想卫琰会再被打,卫家二夫人忙上前要看儿子,见他被打得满脸都是血,转头正要质问卫珩,后者冷笑道:“婶子又想要与我摆出说一不二的威风?”
  卫家二夫人顿时蔫了,生怕将卫珩逼出卫家,只能命人将卫琰扶下去。走出乱成一团的厅中,卫珩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待婉婉进门的时候,他必然搬出此地,决不让婉婉可能受这些人的窝囊气!
  作者有话要说:
  卫家的人嘛,你们懂得,前世就不是什么好鸟
  然而没醋缸能耐,还没醋缸长得帅,只能当炮灰啦~┐( ̄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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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矬爹
  从碧波池回来第三日, 太后便说要去距离京城四十余里的行宫之中, 命雍王携姐弟三人陪同。宋夷光素来喜欢行宫中的景色, 向太后进言, 说想请夏昭华一同前去,太后欣然应允。
  先帝当年命人修建行宫的目的,乃是为了在夏日有个避暑的圣地。但现在还在胜春之中,若说去行宫未免有些匪夷所思了。秦婉本想问问父王可知其中原委,但见雍王爷一脸惆怅,也只能将这话给咽了下去。
  “这你都不懂?”待到了行宫, 秦婉等人先后下了马车, 宋夷光背着手儿在前面走,对身后牵着对方的夏昭华和秦婉说, “上次凤鸾姑姑和太后娘娘说话的时候,我听了一耳朵,说是今日选了京中适龄的世家女, 来让雍王爷瞧瞧呢。”
  换言之, 今日名为游玩散心,实际上是为雍王选侧妃的。想到自家父王今日的脸色,秦婉不免笑了出来。父王娶亲是迟早的事, 皇祖母也好, 皇伯父也好,都不会放任父王鳏居的。所以秦婉对于这件事并不是那样的不能接受, 只要不是孟岚那等子人,那便无碍的。
  不过, 如今跟孟岚撕破了脸皮,她再想进雍王府的大门也是不能了。若非前世,自己和弟弟妹妹被她蛊惑,甘愿做了她的踏脚石,任凭她长得和母妃再像,皇伯父和皇祖母都势必不会松口,让她能以侧妃之位进雍王府的。
  如此想着,她不免握紧了手中的小手,将秦羽疼得脸儿都快变形了,苦兮兮的将手从姐姐掌中抽了出来,转头抱住夏昭华:“夏姨抱。”夏昭华好笑万分,将他抱起来,秦媛当然不满自己被冷落,也要夏昭华抱,两人一起挂在了夏昭华身上。若非早知夏昭华天赋异禀,不然以她娇小的身子,秦婉都怕她被压坏了。
  两人一边一个抱住夏昭华的脖子,软糯的问道:“为什么要父王看女孩子呀?”
  这脆生生的话让秦婉不免停住了脚步,母妃病逝之后,弟弟妹妹虽然不说,但想必也是想念母妃的,秦婉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向两人说,他们会有新的母妃来照顾他们。
  她一时踌躇,夏昭华则笑道:“因为女孩子好看,父王才去看的呀。”
  两小相视一眼,双双笑道:“夏姨也好看。”
  见两人如此天真,让秦婉和宋夷光双双笑起来,宋夷光长叹道:“若是雍王爷喜欢夏姐姐,想将夏姐姐娶回去,那该多好呀。夏姐姐这样好的人,咱们都喜欢,你说是不?”
  诚然,秦婉是喜欢夏昭华的,但正是因为喜欢,她才不能将夏昭华往火坑里推。自家父王那人,虽然三十岁了,但反骨可是有的。若是他自己开口求取,必然会竭尽所能的好好对待;要是别人强塞……瞧瞧现下跟在太后身边,那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便能看出一二了。
  即便今日,太后非要他选出一个来,秦婉都能想见,那姑娘进门之后,纵然不至于冷落,但要热络也是不能的。
  众人歇了一会子,督太监便快步进来,说是帝后也都到了。不难想象,帝后和太后都将为雍王选继妃的事看得很重,否则也不会亲自来了。秦婉忽的就觉得有些悲哀了,虽然杖期已过,但母妃去世不过一年,皇祖母和皇伯父便急吼吼的要为父王选妃,纵然因为父王是亲王,府上没有王妃掌事很不像样子,但作为女儿,秦婉也稍微觉得心中有些不快。
  大熙男尊女卑,妻子死了,男子可以再娶;但若是女子死了丈夫又没有子嗣,那她这一生都完了。
  如此想着,秦婉抱了秦媛在怀里:“不管怎么样,咱们以后要听父王的话好不好?”
  不知道姐姐为什么说这话,秦媛还是乖巧的点头:“好。”
  本是跟在太后身边,雍王却渐渐放慢了脚步,行到秦婉跟前,欲言又止。夏昭华何等乖觉,见了这样,便拉了宋夷光要走,独留了父子四人在此。待两人一走,雍王如释重负,眉宇却紧紧的蹙起:“婉儿,为父也是不得已。”
  “父王言重了。”秦婉摇头,“即便不是这些人,也会有别人来做新母妃的。”天家的男子,最不缺的就是女人,总有人为了权势将自家的女孩儿送到他们枕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