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她一出现在这里,陆怀瑾就移不开眼睛,他也说不上心里是什么在作祟,既有他发现的宝物闪闪发光得到众人赏识的窃喜,又有生怕被人捷足先登的恼怒。
  和她装?沈檀也不怯场,她早就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小女孩,她不冷不热的应了一声,算是打个招呼,“陆叔叔,你好,真没想到在这里能见到你。”
  “你叫norman的英文名,却称呼我为陆叔叔,这让我有点伤心啊。”陆怀瑾从容地说道。
  “那不然我要怎么称呼你?”沈檀朝他虚伪地甜甜一笑,一下子从自信独立的女总裁变成小女生。
  好在陆怀瑾招架住了,他神色温和,语气中带着对她特别的宠溺,“你也可以叫我aaron,不过叫叔叔也别有趣味,你说是不是?”
  沈檀气得想把手里的酒泼到他脸上。
  好在她忍了下来,两人虚情假意地寒暄着,陆怀瑾的眼光不自觉带着欣赏,她变了,她真的变了,变成一个八面玲珑的商人。他像是亲手挖掘到了一样珍宝,眼看着她变得越来越合他的口味,有种突如其来的满足感。
  陆怀瑾笑眯眯地说道:“我真没想到小檀你能够走到这一步,你比杜若那小子厉害多了,我也算是看着你们长大,真没想到啊。”一株菟丝花变成了参天大树。
  “那还要多亏了,陆叔叔你啊。”沈檀语带深意。
  陆怀瑾不置可否,靠近了点,暗暗说道:“对了,最近要不要我透露一点消息给你?你最近会碰到麻烦。”
  他笑语晏晏,靠近了会又回到原来的位置,沈檀对待他总是带着戒备,这戒备中还混合着厌恶,“不要。”
  “不要?无情的拒绝啊,我现在是想通风报信。”他朝沈檀眨眨桃花眼,笑容中带着几分纵容,“要知道我是站在你这边的啊。”
  他会这么好心?沈檀又冲他假假地甜笑,“不用了,那我宁可去问段攸宁,他好歹也是我朋友,多亏了陆叔叔介绍他给我认识。”最后一句拖长了音。
  陆怀瑾这次有点不开心了,他调整下情绪压下骚动,笑道:“你越挑战我的底线,我就越爱你。”
  爱你个头!沈檀在心里歇斯底里地大喊,你上辈子干什么去了!她上辈子求而不得的东西,他甚至从没对她说过爱这个字,这辈子已经是第几次听到了!
  沈檀露出个敬而远之的表情,淡淡地说道:“你疯了吗?”
  “小檀,你看我身上这么多优点,不要只记得我的缺点好吗?你对norman就不是这样。”
  “对,你身上是有一个优点。”沈檀看着他装模作样的伤心面孔,俏皮地说道:“死皮赖脸。”
  陆怀瑾的眼里又升起兴味,沈檀没有戳中他的痛脚,倒是把自己气了个半死,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生什么气,生他的,还是生上辈子的自己?
  她对陆怀瑾敬而远之,但架不住这人像牛皮糖一样贴上来,他如今这副甘当护花使者的模样让她抓耳挠腮地生气。
  沈檀在酒会上憋了一肚子气,回去的时候刷了下手机看到危开霁的电话,她鬼使神差地打电话给他,知道他在哪里后,她回去换了身低调的装扮。这年头的狗仔不仅跟明星,连企业家也不放过。
  危开霁他正在江边,沈檀远远地就看到他的车子,她走了过去,在旁边的自动贩卖机买了瓶矿泉水,坐到危开霁旁边的长椅上。
  和他不远不近的距离,初夏时节江边的风吹过来非常的舒服,不时走过去几个牵着狗散步的人。
  沈檀喝完一瓶水,心情平静了点,她开口道:“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好几分钟的沉默后,危开霁大概意识到沈檀在和她说话,他没回头,眺望着远处,语调很平淡,“这里很舒服。以前没钱的时候,我就一直坐在这里,一边喝啤酒一边看对面。”
  她本能地顺着他的话望过去,江那边高楼林立,在大都市里是稀松平常的场景。
  “这是你第二次对我说你以前的事情。”
  “是吗。”危开霁不感兴趣地应了声。
  他浑身充满谜团,黑色的短发,漆黑渗人的黑眸,光是坐在那里,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偏偏她吃这一套了,再危险也好却吸引人一探究竟。沈檀侧头看着这个男人,他没有刚才酒会上那些人的修养,也没有他们体贴风趣,但他却有独特的魅力。她恍惚间觉得自己和陆怀瑾也没什么差别,低着头蹙眉思索。
  不对,陆怀瑾那种人,天生高人一等,看着光鲜亮丽,实际上道貌岸然,思维扭曲,又想想危开霁也不是好人,恶魔一样,但为人处世上可能还带着一丝人性?
  “你今天受什么刺激了。”危开霁见她一会皱眉,一会看他,一会又懊恼,表情丰富的可以,情绪也多,他冷冷地问道。
  “没有,我回去了。”沈檀喝完了一瓶水,站起来将瓶子丢进垃圾桶,转身就回家去了。诡异的是,她觉得和他坐在这里吹风喝矿泉水,比在高级酒会端着香槟,更舒服一点。
  危开霁从她的背影上收回视线。
  这场酒会过后,暑假就到了,沈檀的esther公司迎来了很多实习生,大学生各个朝气蓬勃,她们中有的是沈檀的迷妹,有的是冲着化妆品公司的名头来,对这行业充满好奇。
  实习生的招募沈檀用不着操心,各部门会录取适合的人才,她不会插手,然而就在这堆实习生二面的时候,沈檀在中间看到了一个特殊的人。
  段攸宁来面试。
  他坐在一堆实习生中朝她笑笑,眼睛都笑得弯了起来,沈檀头都大了,他是不是想要借她气死他妈妈,还是在往她这边拉陆妍的仇恨值?还嫌她麻烦不够多吗?
  沈檀回到办公室,直接对人事部提了个要求,“不要录用那个叫段攸宁的。”
  “诶?沈总,这是为什么?他的履历很优秀,大学绩点接近4,参加过很多课外实践活动,又会多国语言,在这批实习生了是佼佼者。”
  他用得着实习吗?直接空降到行政总裁这个位置都够了,沈檀没把这话说出来,她调动起耐性,微笑道:“我们这座小庙容不下大神,总之你找个理由拒绝他。”
  hr还是觉得很可惜,语气中都带着惋惜,“好吧,我明白了。”
  挂了电话,沈檀处理起公事,学校里的考试完成了,万幸的是,她全部通过,没有挂科。如果挂科了,这几天的微博热门应该就是——【人生是公平的,她是esther的总裁,但她大学考试也挂科。】
  一连看了上两个季度的销售报表,沈檀脑袋涨了些,想叫助理送杯咖啡进来,抬头一看,助理不在她的位置上,她站起来,自己去茶水间倒杯咖啡。
  拿着咖啡杯走到办公室外,她一抬头就看见段攸宁走了过来,他穿的不算正式,介于休闲和正装之间,他唇角带着笑,沈檀脑中警铃大作,直觉不妙。
  “esther,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不录用我这个实习生?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段攸宁的后一句话拖长了音,带着点特别的暗示。
  这让办公室内的员工们停下动作,好奇又八卦地看着两人。
  沈檀矜持地朝他笑笑,“rhys,人事部门录取谁有他们的准则,我也不能开后门让你进来,原因的话,不然我替你问一下面试你的hr和经理?”
  “是这样吗。”段攸宁兴味的目光萦绕在她的脸上,“那好吧。其实我真的很有诚意过来学习一下,既然如此,不是那晚的原因就好。”
  恩?这个大帅哥在说什么?办公室里的人耳朵都竖了起来,连同打扫的清洁阿姨都停下了动作,所有人的动作停顿一秒,过了这一秒后,又恢复了原来的动作。
  沈檀被他反将一军,不由一愣,没想到段攸宁委委屈屈地说道:“我还以为是那晚,让你对我有了隔阂,那晚在纽约的酒店,你很失落……”
  众人的头上飞快闪过去一堆弹幕,啊啊啊啊,他们真的有一腿!其实都是成年人了,看这件事跟看八卦热闹一样。纽约、酒店、女方失落、男方安慰,这几个关键词连在一起,众人已经脑补了一出狗血言情偶像剧,还是男主角不惜抛弃家业来帮助女主角的版本。
  沈檀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现在的八卦变成了什么版本,职场上从不缺八卦,传来传去,乐趣就在匪夷所思上。
  沈檀从唇间挤出几个字,“你给我进来。”
  两个人走进了办公室,身后的员工们瞬间叽叽喳喳起来,他们是什么关系?不会在一起了?还是沈总玩弄了段攸宁?
  段攸宁坦然自若地坐在沈檀对面的椅子上,他若无其事地观察一圈,对她的品位表示很认可,沈檀想拉下百叶窗,但转念想想,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她收回心思,微眯着杏眸,眼神中带着点防备,“我以为你会去拯救濒临灭绝的珊瑚,怎么有空回来?”一回来还非要找事做。
  “我说过,我在国内只有你这个朋友。”段攸宁的表情中带着可怜巴巴的成分,“听说你发家了,我来投靠你都不行?”
  沈檀狐疑地看着他,“你说老实话。”
  段攸宁收起了散漫的表情,依旧笑着,“实话就是,我和我妈吵架了,她很恶俗地冻结了我的资产。”
  沈檀一脸不信,不要忘了,他还有个“富爸爸”,更何况她就不信他没有信托基金,有钱人最爱搞那一套,他每年都能从基金里领取一大笔钱。再不济,她真的不信段攸宁没办法赚钱,他们从小接受的教育就不同,各方面的人脉也多,实在不行……
  “你不会让我去出卖男色吧。”段攸宁一语道破沈檀的想法,“从你的眼神我就看出这一点了。”
  “……”她用难以言喻的神情道,“你可以接拍广告,当模特,你长那么高,正好。”
  “不,我就想来这实习。”
  “你别这么无聊。”沈檀冲他摇摇头,“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来胡闹的?”
  “我可以签就业协议,干的不好或者提前走了,到时候付你的赔偿金如何。”
  沈檀斟酌再三,美目流转之间,好似有很多个阴险狡诈的念头在此刻划过脑海,她还记得陆怀瑾的话,她近期有麻烦,那个麻烦的源头是谁,她当然再清楚不过,从段攸宁那里或许能提前知晓情报。
  但放他在公司里,又太危险,沈檀举棋不定。这大概是每个当老板都会有的心路历程,疑心病重,下属有能力怀疑对方要跳槽,下属能力一般又觉得他浪费他发的工资。
  用不用,这是个问题。
  到最后沈檀还没决定,“那你说说我们产品的有点,为什么会热卖?”她就不信段攸宁还有空研究美妆产品。
  “你们的产品啊,胜在价格,质量也好,产品丰富,色彩丰富,限量款炒作人气,产品还不含防腐剂,低敏配方,适合大多数人,不过敏。”
  他还真做了功课。沈檀垂眸想了想,又抬头问道:“缺点呢?你能提出什么改进的意见。”
  “缺点就是……”段攸宁看着她的眼神炽热,“你录用我,我就告诉你。”
  第48章
  可惜, 沈檀不吃这一套,她悠然自得地靠在办公椅上, 朝他笑笑, “你不想说那就不要说了。”身体向前, 手拿起桌上的电话,准备让助理送他出去。
  段攸宁的手比她更快一步,按在她按键的手上,她抬头看他,眼神带着轻慢倨傲, 好似在告诉他, 搞清楚现在的立场,她不是受人威胁的那方。
  大男生脸上又露出了无辜的神情,带着几分服软, “ok, esther,我说,如果这是一道面试题,我一定完完整整地答完。”
  沈檀这才收回手, 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能说出什么门道。
  “缺点就是产品容易被复制, 你怎么能保证你的产品不被别人复制呢。申请专利没有用,在这个山寨大国,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做不到的,唯利是图的人是不会在乎正版版权的。esther的产品包装, 甚至是颜色都能被复制,随便一间小作坊都能制作化妆品。”
  沈檀收起了漫不经心的态度,认真地听着,段攸宁说的这一点确实直击要害。消费者买化妆品,第一件事是做什么?是上阿里巴巴去查下有没有假货,那是全国最大的假货批发地。
  原本以为消费者为了脸,不会草率,但想想有人都敢买网红制作的粉底,也不确定是不是在无菌的环境下生产,就敢买的人,怎么会不贪便宜买假货呢。
  “esther,你是不是觉得你的产品定价很低,其他厂商没有办法做到更低廉,甚至连开一次机都收不回成本,所以就觉得放心了。”段攸宁了然地说道。
  这确实是沈檀想过的一点,定价便宜到制造假货会亏本,她才会如此有恃无恐,产品的销量也节节攀升,因为没有假货,没有中间代理商,零售业的模式让资金全部向公司聚集。
  说到底,化妆品刨去人工和营销概念费用,成本很低,可以称得上是一个暴利行业,esther都不用营销,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持续盈利。
  “那如果假货出现了,你有什么对策?”沈檀轻声细语地问道。
  “这要看用户粘性。最好能培养稳定的客户群。”段攸宁抬起眼眸,把话说了一半,他笑道:“我可以来上班了吧。”
  沈檀思量再三,他目光炯炯,一张俊脸上带着期盼,她也不好拂他的意,笑容明媚,“好啊。”
  “真的?”段攸宁惊喜道。“我该去哪个部门呢?”
  沈檀指了指桌上的咖啡杯,顺着她纤长白皙的手指望过去,段攸宁面带不解。
  “给我倒杯咖啡。”她就是要指使他做点端茶送水的活,好看看这大少爷能忍到什么时候,或许十分钟,或许一天,总之她不信段攸宁能忍下来,他生下来就是天之骄子,在云端漂着,没尝过社会的辛酸苦辣。见他愣了下,沈檀冷嘲道:“怎么,不愿意吗?”
  段攸宁才不怕她的小伎俩,事实上他倒是期待她还有什么招,他拿起咖啡杯的时候弯腰,在她正前方,幽默道:“美丽的女士,愿意为你效劳。”
  装,比他舅舅更装模作样,他们不愧是一家人。
  段攸宁出去之后,沈檀也跟了出去,他一到茶水间,员工们就围了上来,纷纷关切地询问他是不是入职了。
  段攸宁眨眼的功夫就和这些人打成一片,这个功力沈檀都自愧不如,她在群体之中也是受欢迎的那类人,但远没有他那般能让人敞开心扉。要不怎么说,美女难交到知心朋友,她到现在一直是独来独往,身边没有个女性朋友,异性朋友,有啊,就是这位段攸宁,但他也带着非分之想。
  咖啡杯被摆上了办公桌,段攸宁像是进入了助理的角色,“沈总,还有什么要帮忙的?”
  沈檀吹了吹咖啡,总觉得捉弄人也没捉弄到点子上去,她这样也太失败了。
  “我决定让你去供应链部门,esther没有经销商,所有网络上的订单都会发到这边来,供应链部门主要是和工厂协商制定生产计划,保证仓库的库存合理性。但是现在,该发展线下实体了,入驻商场的方案就交给你了。”沈檀笑着将一份文件扔给他。
  段攸宁打开一看,这是……他的眼中浮现起笑意。